第39章 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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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枝怔了怔:“李京州,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李京州被噎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回她:“不想听我挂了。”

“不要不要!”秦枝忙说,“想想想想想……”

李京州随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秦枝问:“你在干嘛?”

李京州想了想说:“喝酒,抽烟,写东西。”

秦枝起了床,刚才闹了一通,她现在疲惫至极,嗓子也痛,她去卧卫洗了洗脸,捧了把自来水喝:“写什么东西?”

“公众号放假不停更。”李京州听到她那边忽远忽近的水声,说,“我写主号,其他的号同事放假之前就弄完了。”

他很少给秦枝分享那么多细节,这让秦枝心情好了很多。

她把声音开了免提,边洗脸边问:“李京州,我们别挂断好不好。”

“什么叫别挂断?”

“就是一直打,睡觉也不挂,行么。”秦枝擦擦脸,走到梳妆台擦水乳,拿起精华水,迟迟不动,叹气说,“因为我可能暂时不能去找你,可我又很需要你。”

“好。”李京州似乎察觉到什么,答应她,“咱不挂。”

没有语调。

秦枝不自觉笑了,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换个语气说会特别撩啊?”

“你示范一下。”

秦枝清清嗓子:“好~咱不挂。”

“操。”李京州笑骂,“要吐了。”

“呸。”秦枝恨不得给他来一拳,如果他就在面前的话。

秦枝开始擦乳液。

李京州那静了一会儿,忽然说:“好~咱不挂。”

秦枝一怔,嘴巴差点咧后脑勺去:“李京州,我录音了,以后拿这个当起床铃声。”

“你他妈……”

“秦枝。”门口秦风华小声叫了句秦枝的名字。

“你妈去厕所了,我把你放出来。”

“秦风华!”秦枝听着保险栓被打开了一半,结果蔡茹突然一声吼,“你也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再怎么样你不能锁着她。”秦风华说,“万一她想不开出个好歹怎么办。”

“那我陪她一起死,到地下我去问问地藏王菩萨,看看这都是谁的业障!”蔡茹一定浑身都在抖,因为她讲话的时候在咬着后牙根,“秦枝,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和我吵两句就寻短见,那你死了算了,活着也是个懦弱鬼,不如死了!”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嘛……”

蔡茹和秦风华在门口拉扯。

秦枝随手拿起她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朝门上砸过去:“滚!都给我滚!”

“……”

外头又骂了什么,她不愿去听。

她看着手机里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变换,压住火,问:“李京州,你妈妈是不是特别温柔。”

“嗯。”李京州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外头没了动静,想必蔡茹是被秦风华拉走了。

秦枝拿手机坐在床上:“可以给我说说她吗?”

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秦枝听见李京州抿烟的声音。

“她以前是电视台的访谈主持人,你可能不知道她,因为她是做民生和社会新闻的,她平时自己也做制片人,策划节目。我现在做自媒体多半是受她影响,她在事业上很成功,很多人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她婚姻的失败。”

“婚姻的经营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有一方貌合神离,那么即使另一个人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段感情里,也长久不了。”秦枝这么接话。

李京州讥笑了两声:“显然说这种话的人心智还未开,我不想和这群傻逼论长短。”

“李明城在我三岁那年就出轨了,还一直瞒着我妈,他打算和我妈离婚那年,我妈却意外怀孕了,有一天我妈去公司找李明城,秘书支支吾吾,她心想不对劲,闯进去一看,捉奸捉个正着,她那会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来着,总之月份很大了,加上她怀二胎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一激动孩子没保住,她身体也变得特别不好,还得了产后抑郁。”

秦枝记起,韩玫曾提起过,李京州的妈妈是个很体面的人,她从小就学舞蹈,气质很好,人至中年仍然过得很优雅。

但是一个优秀独立的女人,并不代表她没有脆弱的时候,相反,这种人一旦崩溃反而更加惨烈。

“后来呢?”秦枝问。

“后来是我妈主动要求见那个女人的,也是因为见了那一面,她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给李明城生了孩子,一时心灰意冷,冲动之下跳了楼。”

李京州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秦枝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难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事。

秦枝把听筒拿远了一点,重重叹了口气才又拿了回来,问:“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不。”李京州竟笑了笑,“她不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是个男人很需要的女人。”

“她心里一直有块裹脚布,她对我奶奶恭恭敬敬,对儿子百般溺爱,对李明城又过分依赖,是个典型的以家里的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而你妈是一株木棉。”秦枝说。

李京州讥笑:“她这种女人,完全遵守男权规则,相夫教子,温声软语,没有主见,是李明城需要的女人。”

“那她对你怎么样?”

“一个正常的后妈。”李京州想了想,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她向着自己儿子,有时候会使些一眼就让人识破的小手段,仅限于此。”

“那李京炜呢。”

“你不是见过?”

“……我就是在想,你爸……嗯,李明城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为什么不管他?”

“一种弥补。”李京州说,“呵,全家都觉得对不起他。”

他们觉得李京炜从小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爱和陪伴,所以总会不自觉偏心他,而他身上的某些坏习惯,恰恰让他们更加痛心,他们自责于自己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奶奶。

李明城倒是偶尔会训斥李京炜几句,但那些责备远没有给李京州的多。

李明城的圈子里大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的子女上精英学校,学贵族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纨绔,而李京州一开始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李明城脸上有光,就自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李京州在丧母之后,几乎没有过渡,就完全成为了一个纨绔的人,叛逆者里的叛逆者。

李明城对此完全接受不了。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最严重的一次,李京炜在家抽□□,最后却把剩的烟草灰倒进李京州卧室垃圾桶里,李明城不分青红皂白,扯了腰带把李京州打的皮开肉绽。

李京州没吭声,捱完所有的指责和谩骂,相当于剔骨削肉了一次,经历了一次哪吒重生。

那次挨打之后,李京州搬出去住。

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为了方便,而西城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有母亲的童年。

西城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的,后来二位老人死后,把房子给了李京州,筒子楼,是一个大城市里最落后的地方,但是人情冷暖都很浓。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稍稍把他托起,不至于彻底掉入深渊。

“李京州。”

回忆戛然而止,李京州听到秦枝在叫他。

“嗯?”他问。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她说。

李京州顿了顿,点点头:“嗯。”

“就嗯?”秦枝堆起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不说点好听的吗?”

李京州认真想了想,说:“我也是。”

……

这天的电话真的没有挂断。

秦枝被关着,一天都没有吃饭,李京州陪着她也没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缠着给他讲睡前故事。

李京州失笑,悠悠说了一句:“妈的,你真是一套一套的。”

秦枝反驳:“这叫情趣,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无聊。”

其实对别人,秦枝是个冷淡的人,至少算不上热情,但是对他,她心里的另一面完全被开发出来。

李京州嘴上嫌弃,可是她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听着听着,也就跟着睡着了。

她完全不知道,其实李京州在听到她睡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睡眠一直都是个大问题,除了昨晚抱着她睡的那一觉之外,他已经将近一周都没有睡过超过三个小时的觉。

他不能让她陪着他熬。

秦枝睡了之后,李京州找了本书看,酒店用来做装饰的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他英文是正常水平,不过是磕磕巴巴在看。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秦枝那边有动静。

是秦响进来了。

“姐,姐……”秦响把秦枝摇醒。

秦枝先是半睁着眼迷糊了一会儿,几秒后猛地清醒了,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秦响的瞳孔里隐隐有光:“我给阿姨水里加了半片安眠药,你放心的走吧。”

秦枝想了两秒,才下床收拾东西:“你给她说,我回学校了,让她不用担心。”

秦响点头:“好。”

秦枝最快速度把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装进行李箱里,秦响替她把箱子扛出去,一路送到电梯口。

秦枝坐进电梯,在门即将关上前,对秦响说:“响响,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

秦枝摇摇头:“我是说你有事,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

秦响愣了愣,勾出一个浅浅的笑:“行。”

电梯关闭了,秦枝忽然想起什么。

“喂?”

“嗯。”

“把你吵醒了。”

“没有。”

秦枝想了想,问他:“李京州,你来接我好不好,就按照上次我离开的方向来找我,我想立刻见到你。”

李京州停顿了一秒,然后秦枝听见他说:

“早就在路上了。”

凌晨四点钟,市区安静的就像是在郊外。

秦枝出了小区,远远就见到在前面十字路口徘徊的李京州。

他在抽烟。

他吐烟圈特别好看,喉结,下颌线,侧脸轮廓,线条像是工笔画勾勒出的一样,撩人而不自知。

她笑笑,喊:“往后看啊李京州!”

李京州转脸过来。

秦枝拖着轰隆隆响的箱子飞奔过去。

秦枝越跑越快,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感觉就像是私奔一样。

而他等在原地,张开了双臂。

终于,她来到他面前,把箱子一扔,扑进他怀里。

李京州双手掐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下意识用双腿勾住他的大腿,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她的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像一匹绸缎,把俯身亲他的动作遮掩了起来。

她给了他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在凌晨四点钟的街头。

他则紧紧抱着她,好像天塌了也绝不撒手。

天气很冷,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后来李京州左手拉着秦枝,右手拉着她的箱子,一路走回酒店。

进门之后是一场激战。

一路从外厅吻到卧室。

他掐着她的腰,吮着她的脖子,感受她的脉搏越跳越快。

秦枝痒得到处躲,求饶喊了他一声:“阿澄。”

李京州忽然怔住,停下了所有动作。

“为什么叫阿澄?”

“因为妈妈喜欢吃橙子,爸爸的名字里有个字发音是cheng。”

“最重要的是,我们希望你成为一个澄澈的人,所以给你取名阿澄。”

火光电石之间,李京州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

她又叫了一声:“阿澄。”

卡着话音,有些感情再难自抑。

她的呢喃是最好的催情剂。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正如他无法再遮掩住眼里逐渐翻涌的风云。

……一直折腾到天亮。

李京州最后从秦枝身上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件事。

那次在天台上,她问他,你记住我叫什么了吗。

后来在西城,他喊她一声秦枝,救她于危难。

当时的他并不敢承认,他其实清楚,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他们之间的羁绊开始了。

爱情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终归是他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作者有话说:

我最喜欢的古代神话人物就是哪吒,哪吒是反抗父权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