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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永宁宫。
静海堪堪跨入宫殿门口,二殿下裴云之,领着身边一众宫侍怒气冲冲的从宫门内冲出来。
“奴才见过殿下……”他极有眼色的弯腿下跪。
却不料,身着湘妃色宫服的裴云之,眉目冷凝,伸脚踹来,直直的踢在永宁宫大宫侍静海的胸口。
他居高临下,长身而立,冷笑道:“哦……我当是谁?原是大侍官,本殿方给太夫请安而出,行走匆忙,无意竟碰着你的身子,可有伤着?”
他神色不愉,眼底怒意未消,显示受了气。
静海捂着腹部,低眉顺眼,眼底恨意一闪而逝,他恭敬扣头,认错道:“是奴才行走匆忙,冲撞了殿下,奴才罪该万死。”
头戴金钗,雍容华贵的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打狗看主人,平日他定会给虞太夫身边第一侍官几分薄面。
可今日,那老东西,旁敲侧击,欲将他嫁出宫。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倘若他不动怒,那老东西岂会打消此种念头。
裴云之觑了一眼跪地的奴侍。越过他,拖着长长的宫服,迈出永宁宫——
永宁宫,暖阁
虞太侍着一身墨绿刻丝宫装,他立在窗侧,窗柩里侧悬挂着一只鸟笼。
他手拈几颗米粒,喂给鸟笼中的鹦鹉。
鹦鹉高呼一声:“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虞太夫喂食的手微顿,眼底的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
保养得意的手,伸入笼中,掐住鹦鹉细短的脖子,冷哼道:“嗯?”
鹦鹉胡乱煽动了几下翅膀,细弱的再次叫道:“太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静侍官挑开厚重的锦帘,垂首跪于太夫身后。
整个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
虞太夫拿开钳制鹦鹉的手,从怀中掏出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
他觑了一眼的跪在地上的宫侍,意味深长的问:“查的如何?”
静海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迎上太夫的视线,心领神会。
恭敬的答道:“长信侯爷派人传话,您之前交代调查的那位柳姓寒门女君,近些时日与世家子弟并无来往。除了入得金陵城第二日,在归云茶楼先后与镇南王君和长帝卿见过一面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文人学子的聚会上,并未被三公六侯所拉拢。”
静海跪地,胸口钝痛,想及二殿下冲出宫门的神色,脸上滑过一抹诧异。
他强行压着抬头的冲动,见太夫并未发话。
继续道:“自那寒门女君入得金陵城后,各府俱暗中观察此女。却不料,此人竟是在入得金陵城的第三日,便消失于城内。侯爷派人跟踪其至南山南华庵。此女不知因何得了凝心道姑眼缘,得以暂居庵内。您交代虞侯邀请此人前往长信侯府做客卿的谋划,怕是得尽数落空。”
南华庵乃金凤朝第一大庙宇,内有得道高人凝心道姑坐镇。凝心原是上永泰帝君亲妹,明行女皇亲姨。当年放弃储位之争,醉心佛法,遁入空门。
这些年潜心参佛,道法深厚。所建南华庵乃天下第一庵庙。是以,即使士族权利渐大,却也无人敢在凝心道姑眼皮子底下造次。
虞侯爷派的探子,入不得南华庵内院。
道门重地,即使豪绅士族,想要入得相国庵内院,倘若不经凝心庵主应允,皆会被赶出庵堂。
静海顿了顿,终是多了句嘴问道:“太夫可有盘算?如今那寒门女闭门不出,拉拢便难上加难。”
虞太夫眯着眼,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紫檀木蝴蝶圆椅上。
力道之大,令桌上摆放的瓷瓶险些震倒于地。
他冷哼道:“岂由她一直躲着,眼看着还有两月便要会试。别家俱是蠢蠢欲动,本宫观旌寰也欲拉拢。倘若再不出手,到口的肥肉,便要被他人夺走。”
虞太夫眸中滑过一抹深意:“她既躲在寺庙,闭门不出,本宫换个地方便是。二殿下翅膀硬了,今日我与他提了一句嫁人之事儿。他已是怒气冲冲,倘若让他心甘情愿嫁入你一寒门,必不会应。如此也无法,再过几日乃冬至女皇祭天之日,便让他污了身子,嫁给那寒门女罢。”
跪地的宫侍暗自翘唇,胸口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大着胆子问:“太夫为何如此重视一位尚未入仕的寒门女?把二殿下以那等方式下嫁,岂不是可惜……”
虞太夫凝了一眼鸟笼内气息奄奄的鹦鹉,保养得意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如今虞家势弱,本宫虽代为掌管后宫,可只要辅国长帝卿在一日,便无丝毫法子插手朝政。女皇眼见着即将成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内马上便要有新的君后填充后宫。本宫使计陷害死了贾君后,可往后还有无数君后、君侍前仆后继涌入宫内。一旦本宫掌管六宫的权利被削弱,虞家便是彻底没落了。”
长信侯府虞家,祖上跟着开国女皇一并打过江山,特赐为长信侯,世袭爵位。当年在整坐金陵城一时风光无两。
可惜,女孙后继无力。
除了追随高祖打江山的老侯君勇武善战,后代女孙一代不如一代?发展到如今的虞侯君一代,在朝堂中只谋得一个闲职。既无大权,又无才干。虽有侯爷身份,在三公六侯之中,却当属末等。
倘若不是六宫无主,虞太夫暂掌管后宫,长信侯府未来只有降爵的下场。
眼看着女皇还有一年将要成年,虞太夫如何不急。
他膝下无女,唯一养在身边的帝卿裴云之与她并不亲近。
早年,太夫尚且盘算将裴云之当成筹码,嫁于镇南王以表示好。哪里知道明里暗里试探,旌寰确是不愿。
考量到帝卿不愁嫁,他得将唯一一位养在自己膝下的帝卿当成帮扶家族的筹码,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侄子谢念慈死讯传入宫中,是镇南王君与裴云之携手做的手脚,虞太夫心中狠毒了这两人。
本欲颁发懿旨,安插自己人随裴云之一并嫁入镇南王府。即使不能削弱旌寰势力,稍稍运作便能将他府内搅合的家宅不宁。
哪里知道旌寰亦不是省油的灯,拿出长信侯几年前南下通州之时,贪污受贿账本威胁,虞太夫只能咬碎一口银牙,消了暗中使计的心思。
如今他动不了镇南王,裴云之有旌寰帮扶,在宫中愈发不受管教。哥儿年岁渐大留久了便是仇,尤其此子不是亲生。
前两年,虞太傅便盘算将他当成缔结姻亲的筹码嫁出去。
可虞家势弱,家族子弟平庸无能,已显衰败之相。谁家都不愿将嫡女让出来。
又因裴元之虽为帝卿,可一向来脾气火爆,手中无权,于世家锦绣前程并无助力。
三公六侯,权贵之家,无人愿应太夫抛来的橄榄枝。
虞太夫无法,只能将盘算打在寒门女君中。一来可用帝卿身份钳制寒门女,让她生不出二心。二来,裴云之嫁入寒门,他可将其拿捏在手心。三来,又能借着柳苍云在寒门子弟中的威望。为虞家造势。
一石三鸟,岭南学子第一人柳苍云,他势在必得。
—
仪凤七年,冬至。
大雪连续下了三日,金陵城的街道上累着厚厚的雪。
紫禁城城门大开,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从宫门口一辆接着一辆驶出。
带刀侍卫驾着高头大马护着长长的车架,在车队前方开道。
历来冬至日,宫门大开,女皇携文武百官,前去南华庵祭天,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柳长宁清晨从竹林中跑步回到内院的时候,便觉今日庵堂内气氛紧张。
内院多了许多带刀侍卫,西侧院更是被兵卫团团围住。
见她打量探视,带刀侍卫眼神中含着深冷的警惕。
柳长宁心中诧异,面上却也不显。她抬眸,看向不远处来来往往行走匆忙的光头尼姑。
随手抓来一人,问道:“庵堂内可是出了大事?为何……”
小尼姑手捧香烛,见是近日庵主坐下常客,这才止住脚步,解释道:“女君有所不知,今日乃祭天大典,女皇携文武百官前来庵内,祭天礼佛。暂居西院,是以这两日庵内有重兵把守。您……”
小尼姑觑了一眼前方带刀侍卫,小声道:“您近两日倘若无事,便待在寮房内,冲撞贵人总归不好。”
柳长宁温声谢过满面善意的光头尼姑,转身回了她的住处。
南华庵乃金凤王朝第一大庵堂,庵内占地面积极广。
庵堂灰墙白瓦,青砖铺地,曲径幽深,给人以庄严肃静之感。
庵堂有内院外院之分,外院古刹宝像庄严法界、梵音流布遍大千,来往香客不断,近两日女皇携文武百官祭天,香客倒是所剩无几。
如今整个庵堂内院,屈指可数寄住的香客便只有柳长宁一人。
庵堂内院又分东西两院,东院多为尼姑居住之地,西院寮房则特为香客所设。
柳长宁被凝心庵主特意安置在西侧偏院,考量到她不日便要下场,特意给她拨了一间不被人打扰的寮房。
尼姑大多好奇,凝心庵主素来严肃,却对一寒门女君尤为照顾亲近。
却不知,凝心与她一年前便相识,因了她第一世仙灵界正道第一人,对道法佛法的见解远高于凡人之道。
游历之时,与凝心结伴一月,论道下棋,以此结下交情,引以为知己。
西侧院这间寮房地处偏远,平日并无僧尼路过。外院嘈杂之声更是相距甚远。
此时女皇祭天,炮仗喧天,靡靡之音。唯此地幽深宁静。
柳长宁关上寮房木门,摊开宣纸,提笔写信。
这些年她手头上积累了一些人脉,以寒门学子为多。
不日便将会试,她将手上整理的历年来科举会试的论题做了汇总。
一人难以撑天下,岭南泰半寒门子弟之所以敬重她,不止她的才华,更重要的是,往后她能带给他们追求的盛世繁华与锦绣前程。
此番参与会试的岭南学子,统共有四十余人,因了岭南路远,这会儿已是冬至,大多学子这才纷纷赶至京中。
柳长宁将后世称为复习资料的标注一一写在宣纸上。
这一通忙活,便是一整日——
冬至祭天,裴云之守在太夫身侧,一整日寸步难行,远远的看着旌寰立于文武百官之列,他却不能上前,心中正是不悦。
跟着太夫一行参禅拜佛,已是令他烦不胜烦。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出宫,能与旌主见上一面,以诉相思之苦,却不料根本没有搭话的机会。
裴云之神色怏怏陪着太夫与一众官家夫夫郎、贵哥儿用完晚膳。回得庵堂内院,分配屋舍又出现了分歧。
西院四间上等寮房分别被女皇、太夫、长帝卿、镇南王四人所分。
其余寮房乃普通沙尼所居住,简陋,清苦。
裴云之身为帝卿,平日锦衣玉食,如何受的住这等简陋的禅房。
于是忍着一肚子气,大发脾气。
太夫只得舌下脸面,央求庵主,将东院唯一一间空下来的庵房拨给裴云之
禅房内。
裴云之卧在软塌之上,身后的小侍青碧上前两步给他揉捏额角。
鼻端传来淡淡的苏合香,他皱着眉,看向八仙桌上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道:“这熏香是?”
“回殿下的话,庵堂内熏香种类不多,并无您往日所用安息香,太夫身边的静侍官特特交代,一切从简,是以……”青碧一脸难色的回道,一不留神儿,手上按揉的力道不由重了些。
裴云之抬手打开小侍的手,脸色不愉:“你想痛死本宫?”
青衣小侍见主子忽然发怒,急慌慌的跪下身,磕头认错。
裴云之扫了他一眼,见他额头渗出血,方才罢休:“起吧,小惩大诫,下次若是再敢出错,本殿定不饶了你。”
青碧跪于地上战战兢兢的应诺,只一双浅色的眸子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远处的香炉。
安和香并无特别,倘若用山茱萸、蛇床子、青木、龙骨为燃料,燃烧释放出来的香味与之安和香混合,便是催情至毒。
此物乃至毒情毒,乃鬼医亲自所创。
寻常人并不知其中妙用,青碧却知,因了鬼医乃她爹亲当年的恩客,他爹亲凭着这一手调制情香的功夫,在烟花之地,被女君们捧为圣子。
只可惜他长相不随爹亲,否则必将在宫中博得一席之地。
如今将此法子献给太夫,太夫允他一皇侍之位。
得罪裴云之便算不得什么。
青碧算计之色一闪而逝,捂着渗血的额头,故作虚弱,起身身子歪歪扭扭,撞于八仙桌脚。
裴云之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今日不用你值守,将红柳叫进来贴身伺候。”
“是。”——
亥时一刻。
柳长宁放下手中狼嚎笔,揉了揉酸痛的手碗。正欲起身,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狐疑的推开门,来人乃凝心身边伺候的尼姑秋生。
她身着一袭道袍,高高的额头上已生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将将而立之年,面相却已显出几分老态。
秋生原是凝心俗世奴仆,跟着她一并削发为尼,常年伺候其身侧,柳长宁与凝心交好,两人之间尚算熟稔。
秋生双手合十,见礼后,方慈眉善目道:“柳女君,庵主命贫尼请您去禅房一叙。”
柳长宁抬眸看了看黑定的天色,犹疑道:“今日时辰为何这般晚?”
自打柳长宁来了相国庵,凝心庵主白日不便打扰她读书,晚上便歪缠着与她对弈下棋。每夜必对谈一局,已成了近些时日的习惯。
可今日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秋生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今日祭天,晚膳后庵主与太夫论道,是以耽误了时间。”
她眼底含笑,双手垂于身侧,笑意颇深:“庵主嗜棋,女君现如今人在庵堂内,安能让您有一日得闲。”
想到凝心歪缠她下棋的模样,柳长宁面上的神色软了几分。
缓声道:“那便劳烦道姑在前带路。”
两人一路穿过游廊,因了有兵卫把守,秋生带着柳长宁折了近路。
屋外下着雪,如近庵堂外累着厚厚的雪花。
两人行走缓慢,绕过西侧院时,远远便看见前方一红衣男子,被身边宫侍搀扶着从对面长廊走入西院禅房。
正红色的大氅拖曳雪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应是喝醉了,醉眼迷离,一双如墨的眸子仿佛与周边的夜色融为一体。
身边的仆侍将他扶入不远处的寮房内。
嘴里小声嘀咕道:“殿下您与镇南王君较劲儿作甚?她乃一女子,酒量颇好。今日祭天完毕,私下邀请您聚于竹林本就于礼不和。竟还迫的您跟着她对饮,倘若令谏官知道,岂不是又得驳斥您不知……检点。”
红衣男子也不知将身边的小侍认成了谁,靠在他的身上,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你如何话……如此多。我我我……光景……旌寰那卑劣小人,他说你顺应天命而死,不破不立。狗东西,他敢咒你死……”
“殿下又说胡话了,您……唉!”小侍叹了口气,推开寮房门,将红衣男子扶入门内。
柳长宁蹙眉,这人端的是一痴情男子,也不知那死掉的女子倘若活着作何感想,怕也是得感动落泪。
忽略心底奇怪的酸意,柳长宁随着秋生,一路往前走。
东院的禅房需要绕过通幽小径,今日因避开带刀侍卫,两人绕道小路,七拐八绕。
柳长宁跟着秋生走至禅房门前时,倒没有发现不对。
庵堂尼姑讲求道法天然,清心寡欲,屋舍皆是白瓦灰墙。
除了凝心庵主内室周围两间屋舍内装饰稍显舒适外,从外看来,便俱是一样的禅房。
秋生上前一步,为柳长宁打开木门。
她迈步一只脚踏入门槛,屋内涌入浓郁的异香。
迈出的脚顿在半空,侧头,便见秋生一张扭曲的脸。
她掌下生风,掌上竟带了内力直直的将柳长宁推入门内。木门从屋外被人快速落锁。
“柳女君得罪了,贫尼确有难言之隐。您且忍一忍,在此地待上一炷香时辰,便会有人前来。”
屋外慈眉善目的尼姑眸内滑过一抹痛色,家中嫡女性命被人要挟在手中,只能背德做出此等事情。
今日事了,她只能以死谢罪。
柳长宁脚下打了个趔趄,方堪堪止住脚步。
此刻,香炉内的燃料与安和香一并点燃,两股气息混合,释放的情香,乃至毒情药。
燃料未被全部燃烧,安和香方便仅仅只是普通熏香,可此时混合燃料,两种香味儿交互。此刻怕是神仙在此,吸入一口,也会折于此地。
柳长宁自门口吸入异香后,便觉不妙。
身体热意上涌,理智逐渐剥离。
倘若不是方才忽然中招,曲曲一尼姑,如何能将她推至门内。
心中暗叫糟糕,因了两年前中过类似的情毒,柳长宁对身体变化铭记于心,此刻此番香味游走于经脉,比当年药效更为厉害。
即使她将清新决运转到最快,却几乎控制不住体内即将喷薄而出的发情香味。
柳长宁跌跌撞撞的上前两步,屏息,快步上前。一把将八仙桌上的香炉扫落于地,熄灭炉香。
抬头,便对上一双满是情yu的眼睛。
来人身着一袭华服棉衫,此刻棉衫已被他撕扯,露出素色的里衣。
他眼波含着秋水,手难耐的摊入身下,朝着她贴上来。
柳长宁侧身躲过,眼看着此人显是中了毒香。
她吸取日月精华两年,虽无法修炼,这具身体却耳聪目明,集中紧身,凝神细听,便将方圆五里响动悉数收入耳中,不远处正有一批人声势浩大的向此处走来。
有人特意布局害她。
柳长宁蹙眉,抿唇。
是她小看了这上京的勾心斗角,避隐于相国庵,竟然也并不是全然安全。
她这些年应是活的太过安逸,失了戒备之心。
没时间自我反省,再次感受身体动情,她已用尽了权力克制体内的诱香。
不远处的男子,见她躲过他的靠近。布满□□的眼中滑过一抹挣扎,却很快被灭顶的毒香支配,再次向她袭来。
“大胆……”男子眼含春色,颤巍巍的道:“你……”
柳长宁却是没空搭理他,她飞快的走至窗柩边,一脚踹破木窗,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脱窗而出。
跌跌撞撞的融入融融月色中。
这具身体年岁已大,并不适合习武。
自打穿越,她便在强化身体训练。
虽没办法修习内力,却也琢磨了一些自创的轻功。
毕竟她曾乃正道之首,古籍孤本阅览无数。
如今虽无灵力支撑,却可将前世御物飞行的理论用于飞檐走壁之上。总归是借物行走,运起清心决,只要有月色支撑,便可当成轻功使用。
原以为只是无趣胡乱琢磨,这会儿竟派上了用场。
柳长宁用最后一丝理智,凭着方才的记忆直直的冲入裴元绍的房中。
今夜最安全的地方当属那人的房间。
方才侧耳聆听,远处走来的人群中,隐隐有人叫着“太夫”。
柳长宁不是傻子,整个庵堂内上等禅房统共只有几间,方才那间东侧院便是其中一间上等寮房。
此刻女皇世家,皆住于庵堂内。
有那等身份分得上等寮房的男子,屈指可数。倘若她猜测不错,便只会是一人,二殿下裴云之。
想要陷害她的人,身份必不会简单。今夜又岂会善罢甘休?
柳长宁浑身热意翻滚,但心中格外清明。
考量到此时已是无法强行支撑回自己屋舍。整个庵堂内,秋生尚且是叛徒,凝心又不知所踪。
此刻唯一能令她信任的人,脑海中只闪现了一人,红衣墨发,勾唇,艳艳绝色。
那人心中另有所爱,她可安心的释放出诱香。
倘若他受到影响,大抵打晕便是——
柳长宁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从寮房微敞的窗口飞射而入。
屋内烛火未灭,便宜夫郎,只着里衣,他醉眼迷离的托腮对着红烛发呆,见窗边响动,慢半拍的转回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即刻映射出一双茶色的眼睛。
他浓的化不开的墨眸,忽的悉数退散,撇嘴,委屈道:“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下了阴曹地府,便将我忘了,你这心狠之人,连梦也不给我托上一个。”
红衣男子的声音低低沉沉,一字一顿,他仿佛认错了人,又仿佛在她的眼中寻找旁人的身影。
裴元绍撑着八仙桌直起身,醉眼迷离走至她的近前,拉开了身上的领口,露出了大片白皙肩膀,惑人的锁骨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尤为莹白。
他托住她的手,将她探入向他的里衣。
他沉沉的看着她,眸中盛着丝期待的笑:“你真狠呐!等了这许多年……今夜终是将你盼来梦中。答应我,多留片刻!我疼,妻主,这些年我好疼啊!如今你不忍心出现见我一面,可否再允我一次,我想要……”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沙哑沉郁。说完也不等她同意,兀自绕过她的腰侧,解开了她的腰带。
柳长宁愣在原地,清心决停止运转。中了毒素的身体,便再也无法控制。滔天的□□几乎蔓延至头顶,她抬起手做势便要给眼前男子一记手刀。
他仿佛似有所觉般,倏然抬头,握着她的指腹,大口喘着粗气道:“别将我打晕,好不容易你才出现在我身前,我得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看你……指不定往后你就再也不来了。”
他墨色的眸中布着小心翼翼的恳求,那片沉郁的黑色,令柳长宁心口倏然一紧,她高悬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放下,落在他的腰上。
他喘着粗气,用尽全力顺势将她带入木床之中。
迷茫的看着她:“给我,我想要。”
柳长宁抬头,清冷的眸子中染上半片猩红,身上草木味的诱香喷涌而出,清淡却霸道的气息,溢满了整间寮房,也填满身上男子整片胸腔。
他抖着身子,趴伏在她的身上,胡乱的摩擦。一双眼却仍然迷茫的仿若人间堕落的精怪。
柳长宁身上蔓着着无边的热意,有一丝恍惚,身上之人仿佛能成为解渴的水。
柳长宁干涩的唇微抿,翻身与眼前男子掉转了方向。
她垂头,长发与他的发丝交缠纠结在一起。
她哑声问:“你可还分得清我是谁?”
那人迷茫的看向她,眼底意乱情迷。
他愣了半晌,抖着唇道:“你是……柳……柳……”
他哆哆嗦嗦,半天发不出声音,那人铺天盖地的诱香让人湮灭了神志,脱离了克制。
裴元绍冥冥之中,只剩一个念头,她来了,这一次,他得不择手段的将她留下,……哪怕在梦中。
柳长宁迎着他似悲似喜的眸子,忽然不忍心强迫他回答。
她俯身,唇顿在他的耳边,狠狠的咬下他的耳垂,道:“记住,我叫柳长宁,字苍云。不是你心底那人,此番你可还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