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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兰花苑是2000年左右建起的小区,在当时没有太过明确的风格,品质远远比不上紫柳郡。小区里有各种户型的合院,年份久了,大多都显得老旧杂乱,甚至还被搭出些违章建筑,也没人管。
边老爷子买的这栋算是二合院,三层小楼经过重装,外墙是深灰色,搭配着大面积落地玻璃窗,呈L型布局,包着一个大院子,与周围几栋房子相比,不管是房子还是院子,卓蕴的新家都显得与众不同。
最吸引人眼球的并不是那部装在房子外的电梯,而是院子里那个高高的、标准规格的篮球架。
刺眼的阳光下,赵醒归抬头看向篮板,已经懵了,卓蕴怎么会在院子里装篮球架?还在围墙上竖起兜网,在地上画出了包括罚球线在内的三秒区。
他看向周围,还有更多的惊喜,卓蕴居然沿着围墙做了一圈红蓝相间的塑胶步行道,步行道的尽头是一段带栏杆的斜坡,坡度很平缓,一直通往一楼的入户大门。
站在院子里,卓蕴指着各个方位给赵伟伦夫妻和苗叔做介绍:“我没做太多绿化,我妈对种花种草兴趣不大,比较喜欢种菜,所以我就在那儿给她搞了块菜地。”
她又指着一块小空地说,“那边是烧烤区,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户外烧烤,烧烤架和户外桌椅再过几天才能寄到,还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
“哦,还有那个电梯。”卓蕴指着那部加装在室外的电梯说,“一开始我想做成透明的,类似观光电梯,后来觉得隐私性不够,就还是用钢筋混凝土圈梁做井道,没有观光电梯那么通透,但我觉得,在自己家还是自在些比较好,别穿个睡衣坐电梯都能被外头人看到,那就糟心了。”
赵醒归划着轮椅跟着她,看向那部外观颜色、风格与小楼完美融合的电梯,专注地听卓蕴讲解。
卓蕴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装修房子,有些地方还是考虑不周,其实我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尽量在院子里留出更宽敞的活动区域,小归来了可以打打球,练练走路,我们小区没有篮球场,我怕他手痒。”
赵伟伦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诚恳地对卓蕴说:“小卓,你真的有心了,还为小归考虑这么多,谢谢。”
“叔叔您别这么说。”卓蕴更难为情了,“也是因为我懒,不爱种花草,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刚好给小归玩。啊,我们进去吧,外头太热了,赵小归,你从这儿上。”
卓蕴领着赵醒归从坡道上去,边走边问:“你能自己上吗?会不会吃力?”
赵醒归划着轮椅,不用抓栏杆借力,轻松地就上了坡道:“不吃力,这坡不陡,过得很舒服。”
范玉华跟在他后面也从坡道上,回头看看那圈塑胶步行道,对儿子说:“小归,你看看那条路,小卓连偷懒的机会都没给你留哦。”
赵伟伦和苗叔从楼梯上去,一起大笑,边琳听到声音后打开门,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到里头吹空调。”
边琳依旧留着短发,衣服也穿得朴素,但再也没有愁眉苦脸的神情,笑容很舒展,脸色都变得红润许多。
赵醒归自然不会让她独自住在出租房,所以边琳和卓蕴已经把行李搬过来了,在新房里睡过两晚,感觉很不错。
大家在玄关处换上拖鞋,赵伟伦把乔迁新居的礼物送给边琳,在卓蕴的带领下开始新一轮的参观。
整套房子是浅色系,北欧现代风,白色家具为主,简约清爽,柜子多为定制,一眼望去空间极为宽敞,不管是常人行走转身,还是赵醒归的轮椅移动,都不会磕磕碰碰。
“它是个错层,就有点麻烦。”卓蕴指着那与餐厅落差半米的大客厅说,“我直接把楼梯去掉了,整个儿做坡道,这段坡道做得特别缓,所以就比较长,栏杆必须要有,可能会影响美观,但这样更安全。”
那段坡道沿着墙,长度足有六、七米,所有人都得从那儿下客厅。赵伟伦观察了一下,卓蕴的想法没错,坡道出口就是原本台阶的位置,有了坡道就不能有台阶,留着台阶就不能装坡道。
为了赵醒归能去客厅,卓蕴果断地放弃了台阶。
卓蕴带大家去看位于一楼的厨房、客卫和客卧,客卧给苗叔住,厨房特别大,用的是玻璃移门,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客卫,做了无障碍装修,门是定制的,比普通房门要来得宽,还在马桶边加装上扶手,洗脸台前空间也很大,足够赵醒归使用。
卓蕴笑着说:“二楼的客卫没这么搞,二楼是我妈和我弟的房间,三楼的房门都是定制的,比较宽,小归进出会更方便。”
电梯门开在一楼厨房边的墙上,卓蕴带大家坐电梯下地下室,地下室不大,刨掉了一楼客厅的面积,顶上开着一溜气窗,卓蕴没做别的功能房,直接做成了复健室。地面做了防滑处理,空空的屋子等待赵醒归的复健设备搬进来,他可以在这里穿着外骨骼机器人练走路。
离开地下室,大家上二楼,二楼朝南带阳台的是边琳的房间,朝北那间归卓蘅,原本还有个储藏室,被卓蕴重新隔过墙,变成了一间七、八平米的工作室。
“这是做什么的呀?”范玉华看着那张宽大的工作台问。
卓蕴说:“哦,这是给我妈妈用的,我妈妈很喜欢做一些手工活,编织啊、刺绣啊之类,还喜欢画画,在房里弄很容易搞乱,我就给她做了个小房间专门捣鼓这些东西。”
边琳也跟在他们身后,害羞地低下了头,范玉华说:“小卓妈妈,你这么能干的呀?小卓会画画,原来是遗传的你!”
“没有没有,就是玩玩的。”边琳很惶恐,“我很久没弄这些了,小蕴说让我有空可以继续玩,我、我还没想过,以后再说吧。”
参观完二楼,一行人来到三楼,赵醒归的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因为这是他的房间,也是卓蕴的房间,卓蕴根本没给他缓冲的机会,说晚上他们就要一起睡在这里。
面对赵伟伦和范玉华,卓蕴表现得落落大方,很自然地打开房门,说:“叔叔阿姨,这就是我和小归的房间。”
主卧很大,和赵醒归在紫柳郡的房间面积差不多,居中摆着一张2米宽、2.2米长的大床,床尾没有电视柜,直接在墙上装着一台电视机,方便赵醒归通行。
床边是两个床头柜,靠墙的那面是衣柜,靠窗那面摆着一组双人沙发和一个储物柜,没有茶几,使得床两边的空间都很宽裕,赵醒归从哪儿都能上床。
另一个房间是书房兼画室,有一面墙的书柜,还有一个简易茶吧,底下的柜门里藏着一台小冰箱。卓蕴在墙上定制了一块两米多长的木头桌板,底下全空,是一个舒适的二人位工作台。
书房外有一个大露台,赵醒归划着轮椅来到露台上,可以看到院子的全貌,天空很蓝,空气燥热,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篮球架,心潮起伏不休。
卓蕴来到他身边,伸手搭住他的肩,笑问:“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赵醒归抬头看她:“你为什么要这么装修?”
卓蕴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就是太喜欢了。”赵醒归看了下栏杆高度,把脚放下地,双手撑着栏杆就站了起来,栏杆到他胃的位置,怎么的都不会失去重心栽下去。
这也是卓蕴特地设计的,因为赵醒归个子高,她考虑到他可以在露台练站,栏杆做得太低会不安全。
卓蕴挽住他的胳膊,与他依偎在一起,甜甜地说:“你喜欢就好。”
谁都能看出来,卓蕴装修这套房子花了很多心思,除了满足边琳和自己的需求,考虑最多的就是赵醒归生活在这里是否方便。
赵醒归终于明白那串钥匙为什么会是一份生日礼物,刚看到院子时,他还想过要问问卓蕴:你这样装修,不怕以后我们会分手吗?
可现在,他哪里还问得出口?卓蕴对他毫无保留,花了近两百万,给他打造了一栋漂亮又舒适的无障碍房。
他若是真问了那个问题,就是对卓蕴的亵渎,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赵醒归左手撑住栏杆,右手揽过卓蕴的肩,手掌在她胳膊外侧重重地摩挲,转头亲吻她的额头:“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卓蕴。”
卓蕴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跟我还客气啥?我要把你拐过来,总要花点血本,小赵先生不好糊弄啊,多挑剔的人。”
赵醒归失声而笑,又一次放远目光,看向远处的蓝天。
参观完房子,赵伟伦一行人回到客厅,边琳让他们在沙发上坐,准备了好多零食水果,又让卓蕴给他们泡茶。
“小归妈妈,晚上在这儿吃饭。”边琳对范玉华说,“我买了很多菜,你们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她很紧张,怕赵伟伦夫妻公事繁忙会拒绝,范玉华却爽快地答应下来:“好的呀,小卓老和我们说你做菜很好吃,我们今天算是有口福啦!”
边琳高兴极了:“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备菜。”
大家在客厅边吃东西边聊天,卓蕴说起自己的装修经历,可以说三天三夜,范玉华怪她:“你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们?我看小归刚才都傻眼了,他一点都不知道的吗?你也太会保密了!”
卓蕴得意洋洋地笑着:“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其实这就是我提交作品集的最后一件作品,效果图和现在的实际情况有点不同,大方向没变化,我自己还挺满意,不过,到底及不及格,就要小归住过以后给我打个分啦。”
赵醒归正在吸溜果冻,听到她的话后抬起眼来:“满分多少?”
卓蕴说:“一百。”
赵醒归点点头:“好,等我走的时候给你打个分,外加一份用户体验小作文。”
赵伟伦夫妻和苗叔一同大笑,卓蕴气得去挠赵醒归的痒:“你还来劲了是吧?”
晚上,边琳做出一大桌拿手菜,还有梭子蟹和皮皮虾,大家围着餐桌剥蟹剥虾,吃得很热闹,范玉华对边琳的厨艺赞不绝口,边琳面红耳赤,说自己做的就是家常菜,不像潘姨那么厉害。
“小卓会做菜吗?”赵伟伦随口问了卓蕴一句。
卓蕴尴尬地摇头:“不会。”
范玉华看向儿子:“唉,小归也不会。”
赵醒归正在剥虾,轻声说:“我会学的。”
说着,就把剥出来的一只虾肉放进卓蕴的碗里。
几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渐渐都露出笑容,赵伟伦无奈地摇摇头,开始认同妻子的话,这个儿子养着真没什么意思。
吃完饭,又聊了会天,赵伟伦和范玉华提出告辞。
边琳和卓蕴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范玉华看着儿子:“来之前我还挺担心,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了,小归,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
“嗯。”赵醒归点头,“爸,妈,再见。”
“这么盼着我们走啊?”赵伟伦最后弯腰,对儿子耳语几句,赵醒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赵伟伦大笑着直起身来,揉揉儿子的头发,“我们真走了,你乖乖的,别闯祸啊。”
边琳和卓蕴送他们出门,互相道别,赵伟伦与范玉华并肩离开院子,范玉华回过头,不舍地看向那幢亮着灯的小楼。
赵伟伦拢住妻子的肩:“走吧,别看了,儿子大了,总有这一天的。”
“他才十九岁。”范玉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会很快就要做奶奶了吧?”
“那应该不会。”赵伟伦乐死了,“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小卓是个好姑娘,你也看到了,她对小归多用心。”
范玉华说:“可小卓也很年轻啊,我总怕她会后悔。”
赵伟伦说:“找到了对的人,就不会后悔,他们本来就是奋不顾身的年纪,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要对咱儿子有信心。”
热闹了半天的房子渐渐安静下来。
边琳没让女儿帮忙收拾,让她陪赵醒归上楼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苗叔朝厨房张望过几眼,还是走了进去,说:“小卓妈妈,碗很多呢,我来帮你吧?”
边琳哪里会让他动手,慌里慌张地把苗叔给推了出去。
苗叔与边琳之前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在嘉城订婚宴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第二次在北京,他们被范玉华拉出去一起吃饭,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回到钱塘,边琳去C2小楼做客,也和苗叔见过几面,依旧没怎么交谈。
过年时在梧城,他们没见到,苗叔回自己家了,所以这时候,两人已是大半年没见,突然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很拘谨,苗叔帮不上忙,在一楼客卫洗过澡后就匆匆回房,都懒得去管赵小少爷在三楼过得怎么样。
此时的赵小少爷在三楼做什么?
赵醒归没有待在主卧,而是在书房里,给他的仓鼠宝宝们打扫卫生、喂鼠粮。
阿团和阿圆已是一对一岁多的大仓鼠,和它们的一对子女一起各住一栋大别墅,每一只都活得很健康,还有那只小乌龟酒酒,来到赵醒归家也快一年。这一次,赵醒归把它们全带来了,四栋别墅一个水缸,一字儿排开摆在书桌上。
打扫完后,赵醒归摘下手套,准备去卫生间洗手,轮椅转过来就看到卓蕴倚在门框上,正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他。
赵醒归眨眨眼睛,大概是因为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脸色不太自然,问:“你笑什么?”
“笑都不能笑啊?”卓蕴踩着猫步走向他,笑得更加嚣张,赵醒归却越发紧张了,肩背绷得紧紧的,卓蕴穿着连衣裙,侧身坐在他腿上,用手指勾他下巴,“小赵同学,这下子你可跑不掉啦。”
赵醒归的胸膛起伏着,却没抬手去抱她,低声说:“我刚碰过仓鼠和乌龟,手脏,要去洗个手。”
“别洗手了。”卓蕴环住他的脖子,如水的眼波撩着他脆弱的神经,“直接洗澡吧,我已经在放水了。”
赵醒归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我们一起洗吗?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谁和你一起洗?想什么呢?”卓蕴揪揪他的脸,“你自己去洗!还想洗鸳鸯浴啊?”
赵醒归:“……”
他拿好换洗衣服,划着轮椅进主卫,主卫很大,布局竟和他紫柳郡的卫生间如出一辙,连浴缸大小都差不多,马桶边安着扶手,台盆高度特别合适,毛巾挂钩有高有低,卓蕴几乎是复刻了一个他惯用的卫生间给他。
浴缸里已经放满热水,赵醒归在轮椅上脱掉衣裤,转移到马桶上上厕所,上完后把自己挪到浴缸上,摆好双腿,慢慢地浸入水中。
他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完后开始纠结,最后还是探出上身,打开一条纸尿裤摊开在轮椅上,擦干身体后把自己转移回轮椅,低着头穿上了纸尿裤。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不敢冒险,睡梦中他依旧无法控制小便。
赵醒归又穿上一条运动长裤,套上一件白色短袖T,把换下的内裤、袜子、T恤和长裤放进脏衣篓,挠挠头,突然记起爸爸的话,这些衣服他得自己洗,T恤和长裤应该可以用洗衣机吧?赵醒归把内裤和袜子拎出来,来到台盆前搓洗起来。
卓蕴在外头等了半天,忍不住过来敲门了:“赵小归,你没事吧?”
赵醒归打开门,手上还沾着肥皂泡:“没事,我洗完了,在洗衣服。”
卓蕴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勤快啊?那你洗快点,我想洗澡了。”
赵醒归:“嗯。”
卓蕴刚走开几步,又回过头来,扒着门问:“那个,床,你想睡哪边?你先挑。”
赵醒归说:“窗子那边吧,那边比较宽敞。”
“行。”卓蕴又问,“你需要枕席吗?我看你平时都不用,我比较喜欢枕席,凉快。”
赵醒归摇头:“我不用,你用吧。”
卓蕴走了,赵醒归继续搓着他的内裤和袜子,刚刚才平静下去的一颗心又跳乱起来。
紧张什么呀?他想,又不是没和她睡过一张床,去年在医院,他们就睡在一起,还是两晚,一米宽的床都睡得挺香,平时在紫柳郡,他俩有时候也会一起躺到床上亲亲摸摸,有什么不一样的?他都快二十了,怎么年纪越大,胆子反而越小了呢?真是不应该!
赵醒归洗完衣服,把小脸盆搁在腿上出了卫生间,卓蕴陪他去露台,那边有一个落地晒衣架,赵醒归几乎没做过这种家务活,用衣架夹起内裤和袜子往晒衣架上一挂,才想起卓蕴就在边上看。
黑色小内裤就晃荡在卓蕴眼前,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卓蕴手指挠挠鼻子,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洗澡,你也别待外头了,有蚊子。”
赵醒归回到主卧,轮椅在床边打了几个转,才把自己挪到大床上,扯过薄被盖住腿。电视不想看,手机也不想玩,他靠着床背,能感受到自己重重的心跳,不知在等待什么。
半小时后,卓蕴出来了,赵醒归扭头看向她,她已经吹干头发,穿着一条黑色真丝吊带裙,明艳的脸庞、玲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还有柔媚的眼神……整个画面都刺激着赵醒归的眼睛。
虽然卓蕴说过只是邀请他过来住几天,不是非要做些什么,可现在种种迹象已经将少年逼上绝境。
漂亮的女人都是骗人精。
赵醒归深深地觉得,这一晚,他估计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