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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昭拎着一盒打包精美的外卖盒,出现在北安大学的考古系实验室时,哪怕已是四月,但夜晚的冷风吹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为了好看,她今晚没有穿丝袜。
果然,美这种东西,有时候必须得付出代价。
本来按照阮昭的设想,她拎着一盒精致的美食,突然出现在傅时浔的身边。
夜晚,佳人在侧、美味在前。
哪怕再心硬如铁,傅时浔总不会赶她走吧。
但她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脑海里所有的缠绵旖旎的画面,都被眼前这道玻璃门无情的阻挡。
这道门有门禁,大概得考古系的人才能刷开。
夜幕深沉,这样倒春寒的季节,周围空气里的凉意肆无忌惮地侵袭而来,只站了一小会,阮昭就感觉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疙瘩。
她微抖的拿出手机,准备给傅时浔打电话。
但就在她正要用拨通微信语音通话时,一楼大厅的灯亮了起来,一个学生正好从里面推门出来。
阮昭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三楼。
本来她以为到了三楼,还要再找找,但是没想到,一出了三楼,就看见正对面的那间实验室亮着灯,里面似乎还有人声。
于是她走到门口,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就见里面两个男生纷纷转头。
阮昭客气而冷淡问:“请问傅时浔在吗?”
找傅教授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男生犹豫说道:“傅教授,不……不在吧。”
大概对方太不擅长撒谎了,阮昭一眼就看穿他的心虚。
她毫不客气拿出手机,在手里挥了挥,淡然道:“可是刚才他还给我发信息说,他还在实验室。”
两个男人看着她手里提着的食盒。
这一下真心虚了。
刚才开口那个男生立即说:“我们一直在这边做实验,还以为傅教授先走了呢,我估计是在隔壁实验吧。”
阮昭不笑时,眼神实在太过直白而锋利,显得压迫感十足。
不用她主动开口,男生已经站起来说:“我帮您去隔壁,叫一下傅教授。”
*
傅时浔正在里面的实验室里,对刚送过来的一箱碎片文物,进行成分分析。这些碎片都是从他们之前发掘的那个汉墓遗址里迁移出来的。
他手臂摔伤之后,院里便停了他在原址的考古工作。
而是让他参与到后期的实验室考古。
这些考古遗物的信息整理和采集工作,也是至关重要。
“傅教授,”男生推开门,见他真的在这里,不仅没高兴反而心情越发沉重,他刚才该不会得罪的是正牌师母吧,他说道:“门口有人找您。”
“找我?”傅时浔先是蹙眉。
但很快,他眉头松了下,低声问:“是谁?”
男生见他这么问,也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说:“我没来得及问。”
终于,傅时浔放下手里东西,起身走了过来。
……
此时阮昭依旧还站在门口,倒是里面那个留下的男生,有些客气说道:“要不您先进来等着吧。”
男生说完,就垂下头,有些不敢看她。
阮昭往里面走了两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忍问道:“你们这个实验室是做什么的?”
实验室顶部是专门镶嵌着的LED灯,一个一个长方形灯体,将整个实验室照的亮如白昼。门的对面摆着两张巨大的试验台,上面正堆着各种仪器,还有碎片。
旁边摆着巨大的立柜,一个个格子里摆满了东西。
正前面的玻璃上,还贴着标签。
“我们这个实验室,主要是做成分分析,还有……”
一串轻而坚定的脚步声,打断了男生正要说下去的话。
而阮昭也在听到这声音时,回头看了过去。
傅时浔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还是那种没什么版型的白大褂,却愣是被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撑了起来,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照的深邃而利落。
阮昭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穿白大褂的模样。
一瞬间,在扎寺时,那种感觉再次出现。
他的白大褂就那样微敞着,露出身上穿的黑色条纹衬衫和长裤,衬衫的纽扣依旧规整的扣到最顶上喉结处的那一刻。
严丝合缝的,仿佛一寸都不愿多露。
可有时,正是这样严密的禁欲感,让人不禁想要探索的更多。
傅时浔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阮昭一见他停下,就立即抢在他开口之前,将手里的食盒提了起来:“知道你没吃饭,特地过来给你送晚餐。”
傅时浔:“不用,我不饿。”
本以为在别人面前,他多少还能给点面子。
阮昭果然是将这个男人,想的太过温和了。
好在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只限于他们两人之间,那两个男生离他们还有点儿距离,不至于听到。
他也不算完全无情。
阮昭:“可你不是说,你还没吃呢。”
傅时浔垂眸看她,正要再开口,一截纤细的脚踝,突兀的闯入他的视线。
阮昭穿着白色旗袍,可比这旗袍颜色更莹润的,是她露出的小腿皮肤,像是被上了一层上等釉,透着细瓷般的白皙。
只是这脚踝此刻,微不可见的跺了下。
冷的。
虽然阮昭旗袍外面还穿了一件外套,但外套长度,不足以遮住她露出的小腿。
傅时浔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走吧,先去我办公室。”
听到这话,阮昭眼眸微闪。
不过最后什么话都没说,乖乖跟了上去。
*
傅时浔的实验室并不在这一层楼,这栋楼应该是综合大楼,不仅有各种实验室,也有教师办公室。
等两人上了五楼,傅时浔打开其中一间办公室。
阮昭没想到,这居然是一间独立办公室。
虽然是小了点,但里面只摆了一套桌椅,还有靠墙边的一个小书柜。
里面分门别类摆着不少书。
她的目光极快速的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而傅时浔已经走到办公桌旁,将她带来的精致外卖盒,放在桌上。
‘叮’的一声轻响,阮昭将视线收回。
落在他手里握着的空调遥控器上。
阮昭眨了眨呀,明知故问:“傅教授,为什么开空调,你冷吗?”
傅时浔看了她一眼,“冷。”
阮昭:“……”
不嘴硬你会死吗?
说一句关心我会死吗?
不过空调打开之后,原本冷飕飕的屋子,变得温暖,阮昭也在慢慢回温。
见他打开外卖,阮昭走过去帮忙,她伸手去拿里面的盒子。
谁知他也在拿,于是她手指擦着他的手背滑了过去,与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他的手很暖,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身体骤然紧绷。
她本就因为屋内的温暖,而回温的身体,蓦然颤抖了下。
傅时浔转头看她。
一向理直气壮的阮昭,讪讪开口:“是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了,我才忍不住抖了下。不是因为碰到你的手。”
她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
“我没这么想,”傅时浔将手收回。
好吧,其实你也可以这么想。
等东西都拿出来,傅时浔就发现,不仅菜肴很多,就连餐具也有两份。哪怕阮昭什么话都没有,但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次阮昭没先开口说话,她不信傅时浔看不出来。
她就要等着看,这男人会不会吃独食。
只见傅时浔微垂着头,慢条斯理的解开袖扣,然后将袖口半折上去两道。
阮昭盯着他如此优雅又从容的动作,直到他抬头问:“你吃了吗?”
“还没。”阮昭心满意足等到这句话。
“嗯。”
阮昭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太冷淡了。可下一秒,傅时浔拿起面前的筷子,又打开米饭盒的盖子,浓烈的米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而出。
一向食量小的阮昭,居然都感觉到了饥饿。
“吃吧,”就在她以为傅时浔真能做出,让她看着他吃的事情时,他却将米饭放在她面前。
甚至还把那双掰好的筷子,放在了饭盒上。
阮昭眼尾上扬,盯着他看了好久,轻声说:“你刚才是在戏弄我?”
“想多了。”傅时浔毫不客气的吃了一口饭。
好吧,不承认也没事儿。
嘴硬吧。
早晚撬开你的嘴。
两人在办公室里吃饭,实在太过安静,除了空调发出的嗡嗡响声,直到阮昭打破沉默,开口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只是聊天。”
“嗯,什么?”傅时浔语气依旧淡淡的。
阮昭说:“你有想过,找同行当女朋友吗?”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问的刁钻而又高明。
傅时浔淡着表情,抬眼睨着她:“没想过。”
“其实你现在可以想想了。”阮昭不以为意,“毕竟你这么喜欢考古,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当女朋友,不是正合适。”
见他不说话,阮昭再接再厉:“比如,你所做的一切,她不仅可以理解,还能帮你。”
“当然漂亮也很重要。”
一个懂文物,能帮他,还漂亮的女朋友。
阮昭就差把标签在她自己身上了。
傅时浔终于抬头,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说:“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她喜欢买各种漂亮的衣服,衣服多到家里有三个衣帽间。”
这话题转的太快,听得阮昭一头雾水。
直到他淡淡说:“她这么喜欢衣服,就该嫁给裁缝吗?”
阮昭:“……”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这男人的冷淡只是掩饰,毒舌才是他的本质吧。
*
吃完饭之后,傅时浔送阮昭回去。
一路上居然出乎傅时浔意外的安静,阮昭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小院门口。
阮昭下车,在关上车门前,低声说:“傅教授,谢谢送我回来。”
傅时浔颔首,算是应了这句谢。
阮昭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之后,傅时浔的车子再重新启动。
她一回来,云霓就听见动静,立即出来问道:“昭姐姐,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没让我哥去接你。”
“傅时浔送我回来的。”她微抬下巴。
云霓知道她对傅时浔有意思,立即感兴趣的问道:“傅教授今天也去了?”
“不是。”说完,她上了楼。
云霓跟着她进了房间,“那你们怎么遇见的?”
阮昭没回答,而是伸手去解脖子上的旗袍纽扣,随口说道:“帮我把睡衣拿一下,我去洗个澡。”
她一直穿着高跟鞋,现在回家是一步都不想多走。
等云霓把睡衣拿过来时,她盯着阮昭的胸前,突然说:“昭姐姐,你胸口的压襟呢?”
压襟是专门佩戴在旗袍上的坠饰,不仅能平顺衣服。
最重要的是,走起来路时,压襟轻晃,摇曳生姿,充满韵味。
“这条压襟可是你最贵的一条了。”云霓心疼的说道,“不会丢了吧。”
不想,阮昭轻笑安慰她:“没事,会找回来的。”
云霓不解的看着她,这幅成竹在胸的模样。
说完她直接拿过睡衣,进了浴室。
……
城市一旦过了十点,就褪去了原本的喧嚣外壳,此刻道路畅通。
傅时浔开车回北安大学,他就住在学校附近。
快到学校时,正好遇到一个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抬起,慢慢揉了下眉骨。
街边的路灯隔着玻璃,照进昏黄光线,原本漆黑一片的车内,被染上温柔的余光,也是在这一刻,副驾驶车座下折射出一道光。
傅时浔垂眼,仔细看了下,终于确定,那里确实有东西。
然后他弯腰过去,将东西拿到手里。
居然是一个流苏坠饰。
片刻,他的脑海中就有了印象,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身姿纤细,曲线玲珑,她微动时,起伏的胸口上,那串洁白圆润的流苏,也跟着摇晃。
这是一串,原本贴着阮昭胸口挂着的坠饰。
这个念头腾起时,傅时浔的手掌心,突然有种发烫的感觉。
阮昭洗完澡出来时,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
不过这个点,应该还没睡吧。
她穿着睡衣,到二楼的客厅倒水,顺势也拨通了傅时浔的电话。
很快,对面接通了。
他没说话,只传来浅浅呼吸声,于是阮昭先开口说:“傅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嗯。”对面冷淡的应了声。
阮昭:“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在车里看见一串压襟了吗?”
原来,那个叫压襟。
傅时浔心底的念头一闪而过。
“看见了。”傅时浔如实说道,阮昭心底一喜。
她略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喜色:“那可太好了,我明天可以找你去拿吗?或者你说个时间,也可以。”
故意落下东西在他车上,这不就有下次见面的正当理由了。
上次饭卡事件的滑铁卢,让阮昭痛定思痛。
果然,这次总不能再翻车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二楼的木质楼梯传来吱呀的声音。
一道身影出现在二楼小客厅的门口,然后在阮昭惊讶的表情下,韩星越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刷的一下挂在手指间,甚至还得意的微晃了几下。
“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掉在傅教授的车上。你看我多好,宿舍都没回,连夜给你送过来。”
他的声音之大,大到隔着手机,傅时浔也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傅时浔那道冷淡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之前我在学校门口遇到韩星越,就将你的压襟交给他,让他带给你了。”
“看来他已经成功送到了。”
阮昭:“???”
什么是报应来得这么快。
大概这就是吧。
上次饭卡的事情,她坑了韩星越,现在他就坑了回来。
阮昭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最后只干巴巴说道:“谢谢。”
“不用,”傅时浔顿了下,平静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下次别乱丢了。”
阮昭:“……”
空气里的沉默,让对面原本还想要邀功的韩星越,也不由安静了下来。
“打扰了,”翻车到这个地步,阮昭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那股劲儿,甚至有点儿软。
算了,她今天先歇了吧。
但电话并没有立即挂断,几秒后,对面那道干净清冷的声音说:“晚安,阮昭。”
这突如其来的几个字,让阮昭一怔。
在意识回笼时,她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名字。
阮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