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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季嘉容和其他工作人员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员工守则上的不合理条例，原来都是因为这个无处不在的“意志”。
这些无形的眼睛就像绝对的监察者，在整个游乐园里担负着指引和发布命令的职责。
这个意志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挺厉害的，然而很可惜，对郁枝无法产生影响。
因为郁枝的精神力无比稳定，某种意义上——或者说，从结果来看，她的精神力数值和零几乎没有区别。
精神污染能够生效的前提是对方有精神力，而像郁枝这样的，除了物理攻击，基本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麻烦的是，物理攻击也不是她的弱项。
郁枝微一思忖，突然笑道：“还是我来吧，刚好让我看看，这些违反规则的人究竟会被送去哪里。”
秋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到那对母女面前。
秋时微微俯身，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小女孩顿时一抖，畏惧地抱住一旁的母亲。
“妈妈，我不要跟他们走……”
女孩的母亲担忧地看向郁枝：“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是我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懂，有什么事你们可以跟我说……”
秋时温和一笑，平静地重复一遍：“您的孩子将呕吐物吐到了地上，违反了乐园条例，按照规定，她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女孩的母亲一脸震惊：“可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是实在忍不住了才……”
秋时：“那不在我们的酌情范围。”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太不讲理了……”女孩的母亲一看就不是强势的性格，还没说几句就慌了，“是要罚款吗？罚款的话我也去，她身上没有钱……”
郁枝安静开口：“我们不罚款，也不会带走您。”
“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女孩母亲一把抱住女孩，看向郁枝的眼神充满了惶恐与畏惧。
在她眼里，这个女员工比旁边的男员工要可怕多了，即使她的长相柔和而无害。
她还记得她从血泊中走过来，仰脸微笑的样子。
“我们乐园的原则是带走违反规定的游客，您没有违反规定，因此这件事和您无关。”郁枝轻声说，“请您谅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们要带走的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谅解啊！”
女孩的母亲受不了地大喊出来，像是泄愤似的，她突然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现在我也吐在地上了，你们满意了吗？要么就把我们母子一起带走，要么就离我们远一点！”
郁枝：“好的。”
说着，她绕到母女身后站定，然后掏出麻醉枪，抵上女孩母亲的后背。
“二位请向前走。”
女孩母亲感受到背后冷硬的触感，顿时浑身一僵。她抱紧怀里的小女孩，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前走。
其实郁枝也不知道应该带她们去哪里，不过得益于那个无处不在的强烈意志，这对母女似乎自己就知道该去哪里一样，甚至不用她提示方向。
真方便啊。
郁枝看了秋时一眼，秋时会意，正要跟上她，一颗子弹突然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
秋时脚下一顿，侧头看向来人。
迷宫出口处，一个身形高大、双腿修长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一手持枪，眼神冷酷地看着他们。
夜色冰冷，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深邃而凌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
在他身后，一头粉毛的小琉璃正举着手，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对男人道谢：“谢谢你呀，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萧灼？他怎么在这里？
郁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反应过来。
差点忘了，他是进来找第六特遣队那几个人的。不过他到现在都没有变成这里的工作人员，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这就是A级和B级的区别……？
就在郁枝暗自思索的时候，萧灼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小琉璃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而是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四周。
萧灼似乎十分了解员工的行事风格。
他在郁枝面前站定，不等郁枝有所反应，突然一把扣住郁枝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麻醉枪打落在地。紧接着，他强硬地将郁枝按在自己胸前，直接伸手摸向她腰后，将那把别在她背后的短刀拔出来，毫不犹豫地扔到一边。
郁枝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刚一挣扎，头顶便传来他冰冷的警告：“不许动。”
这人的肌肉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
郁枝被萧灼的身体硌得不舒服，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帽子被人摘了下来。
“……是你？”
萧灼发出微微错愕的声音，郁枝抬起眼睫，刚好对上他惊讶的视线。
郁枝轻轻叹气：“萧队长，你抱过女孩子吗？”
萧灼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她的言下之意，冷酷凌厉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萧队长，你可以松手了。”
一旁没有出声的秋时突然慢慢开口，萧灼侧眸望去，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萧灼记得这个叫秋时的青年。他明明不是异常管理局的人，却总是和郁枝待在一起。
他总是神色温和，似笑非笑，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
虽然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底却一片幽冷，没有丝毫笑意。
萧灼敏锐地察觉到，这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他立即松开手，与郁枝拉开一米远的距离。
那对母女已经吓傻了，母亲抱着女孩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萧灼恢复冷静。
郁枝：“当然是为了调查异常。”
萧灼面露探究，目光落到她身上：“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调查吗？”
“是为了更加深入的调查。”
“这种方式很危险。”萧灼定定地看着她，“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这个笃定的语调……
郁枝：“你调查出了什么？”
萧灼扫了秋时一眼，没有回答。
他在警惕秋时。
郁枝不是很明白他的警惕心从何而来。
不过还好，他看起来并没有对她产生警惕。
“那就待会儿再说吧。”郁枝重新捡起麻醉枪，走向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女，“我现在有更优先的任务要处理。”
萧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不能带走她们。”
郁枝回眸：“为什么？”
“因为……”萧灼微微一顿，声音低了几分，“你应该很清楚。”
郁枝笑了一下：“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看看这些游客都被送去了哪里。”
萧灼并不打算退让。
“你会逐渐失去自我。”
“不会的。”郁枝语气轻松地向他保证，“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来。”
萧灼一愣。
他没想到郁枝会发出这样的提议，毕竟她一向很抗拒他。
他微微蹙眉，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
郁枝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那对母女面前，弯腰对她们伸出手：“不好意思，要再麻烦你们走一趟了。”
母女面露惶恐地站起来，看向萧灼的目光充满怨愤。
萧灼垂下眼睛，避开了她们的视线。
“要带走你们的是我，别搞错对象了。”郁枝重新捡起麻醉枪，不客气地说，“快走。”
然而即使她这么说，那对母女也不敢用同样的眼神看她。她们只是恐惧地瞥了她一眼，便畏畏缩缩地向迷宫出口走去。
郁枝和萧灼走在母女身后，秋时刚要跟上，郁枝突然出声：“你留在这里。”
秋时微微挑眉：“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能没有人看着，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你明白的吧？”郁枝指了指他的员工帽，意有所指道。
秋时不动声色地瞥了萧灼一眼，而后轻轻叹息：“好吧。”
既然这是她希望的。
*
郁枝一行人走出迷宫，一路无言，半晌，萧灼突然开口。
“刚才，你是故意让他留在那里的吧？”
郁枝：“怎么？你希望他跟过来？”
“不。”萧灼的语气很认真，认真中透着严肃，“我必须提醒你，他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你最好是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这个结论令郁枝感到好奇。
按理说，萧灼不会无故厌恶一个人。而他和秋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没道理这么警惕秋时。
“他究竟做了什么？”郁枝好奇地问。
萧灼看了一眼前面的那对母女。
她们正搀扶着彼此，母亲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她们互相打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郁枝的对话。
萧灼放低了声音：“我调查了整个游乐园。”
郁枝有些惊讶：“你全部都逛完了？这么大的地方？”
萧灼扫了她一眼，冷淡平静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整天只想着偷懒”。
郁枝：“……”
真厉害，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不使用读心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的程度了。
萧灼继续道：“我找到了方欢他们，他们和你一样，也变成了这里的员工。”
郁枝：“他们应该没有我这么清醒吧？”
“确实，他们已经变成规则的执行者了。”萧灼说，“我试过唤醒他们，但似乎会对他们造成进一步的扭曲。”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被我打晕了。”
萧灼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他们的认知就会崩坏越深。”
“这也是我不希望你扮成员工的理由。”
郁枝很赞同他的观点。
“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她很自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萧灼侧眸看向她。
他看到了她的内心，确信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似乎从来不会恐惧，也从来不会动摇……但一想到她没有任何能力，萧灼还是觉得，她在对待异常的态度上应该更谨慎一些。
“我找到了园长和经理的办公室。”萧灼淡淡开口。
“然后呢？”郁枝好奇地看着他，“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萧灼说，“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其他管理层存在过的痕迹。”
“你是说……”
“没有人类在管理着这个游乐园。”萧灼神情严肃，“整个游乐园只有游客和各司其职的员工，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规则。”
郁枝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异常很可能混在游客和员工里，当然，也可能是……”
“你有没有想过，秋时为什么会和你一样清醒？”萧灼打断她。
郁枝微微一愣：“那当然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很稳定……”
“这种可能性很低。”
萧灼语气淡淡：“方欢的精神力也很稳定，但他还是被同化了，变成这里的员工之一。”
“这里的污染级别非常高。想要不被污染，就只能遵守这里的所有规则。”
“而即使遵守了规则，依然会跟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程度不等的认知危害，这一点，连我也无法避免。”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精神力绝对稳定的人才不会被影响。”
“据我所知，目前世界上能够达到精神力绝对稳定的，除了你，就只有异常了。”
萧灼看向郁枝，目光沉静而锐利，“你觉得，秋时会是哪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