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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么。
在此之前,林月盈离“赌”字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和朋友一块儿打牌输点一块两块、几十块——再高的数额就不行了,尤其是被秦既明发现后,赌注直接变成小零食。
林山雄年轻时候在这上面跌翻过大跟头,幸好当时还有爷爷出面,及时制止。几乎所有人都知赌毒的危害,却总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总觉得一点小钱算不了什么,哪里想到,积沙成山,断头刀都是从一根针起始的。
林月盈在玩牌上极有天分,从小跟随秦既明学习记牌、算牌,更不要说还有虚张声势、隐藏实力……
再烂的一手牌,在她手里,也能打出顺风局。
唯一能和她对峙的人,只有秦既明。
只有现在黑暗中,紧紧握着她双手的秦既明。
暗色遮盖了许多,包括彼此的面容,表情,这些隐藏起来的东西让他们不必再在面对对方时做出虚假的、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必再扮演一对和睦的兄妹。但真切的接触也暴露了许多问题,她狂乱的心跳和脉搏,他炙热的体温及呼吸。
林月盈不能讲自己现在恼他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秦既明也不能说那些流言和醋意酿的彻夜未眠。
甚至想要在精准无误检测出头发DNA后,剁掉那人碰过她的手指、胳膊和下身。
承认吧,秦既明,你就是卑劣的。
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好好兄长。
你只是一个想要亲手摘取自己种下花朵的败类,是一个嫉妒每一个同妹妹做,爱,想要杀掉并取而代之的无耻之人。
你嫉妒每一个能光明正大向她表达心意的男人;
你嫉妒每一个能够和她牵手走在阳光下的人类;
你嫉妒吹过她头发的风,你嫉妒描她嘴唇的雨。
你以为自己能做到,能平静地看着她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你做不到。
你的嫉妒令你面目可怖。
秦既明没有松开她的手腕,仍旧握着,他说:“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对你百依百顺。”
林月盈站在黑暗中,她的腿不能坚持太长时间的直立,有点发酸。
她悄悄地踮一踮脚,缓解那种不适,下一刻,黑暗里,秦既明把她打横抱起——
林月盈听到兄长问她:“你和那个男生进行到哪一步?”
林月盈没有挣扎,医生说了,她需要静养,而且,就算脚不沾地,林月盈也有气疯他的自信。
就像现在,林月盈说:“用你管?”
秦既明坐在沙发上,林月盈仍旧侧坐在他大腿上,她不喜欢这样像小孩子的姿势,强行推开秦既明的胸膛,她能明显感觉到掌下之人的怒气,就连肌肉也是紧绷的。
管他呢。
林月盈跨坐在他腿上,在黑暗中摩挲着,却被秦既明拽住双手。
她往后抽,抽不动。
秦既明的手力气太大了,紧箍,让她无法脱离。
“说得那么详细,”秦既明慢慢地说,“邀请留宿,教打领带……崴了脚又让他送你回家,是不是想继续留宿?卫生间里准备了给他的漱口杯和牙刷,是觉得他以后来这里的机会会更多?”
林月盈说:“别拉无关人员下水,秦既明,就算我天天带不同男人回家,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秦既明说:“天天?”
他手掌大,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握住林月盈双手手,另一只手捏住她脖子,并没有收紧,指腹摩挲着她的咽喉,随着她的呼吸,脖颈上这一块儿骨头也有着颤颤的抖动。
每一天,不同男人。
林月盈知道说什么话能令他愤怒,让他恨不得将她按在腿上。
秦既明不会掐她,至少,在不做的时候绝不会,他只是用大拇指指腹反复触碰着这一寸肌肤,好似握住她呼吸的阀门,缓慢地说:“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才还很小。”
“我早知道爷爷要接你回来,爷爷同我讲,说曾经下属的孙女,今年才五岁,很可爱,问我想不想要个妹妹。”
“我其实并不想,我没有照顾一个孩子的耐心。尤其是看到你时,站在国槐树下,正在剥糖吃,衣服穿得歪歪扭扭,颜色也不配套,口水都快流到身上。旁人叫你名字,叫了好几遍,你才有反应,呆呆地说你在。”
“你刚见到我时,还有些怕,没过多久,就主动跑过来,叫哥哥。”
“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这个新妹妹,该不会是傻子吧。”
秦既明缓缓手紧手掌,并没有约束她呼吸,而是将整个手,毫无保留地贴在她脖颈上。
毫无保留地贴近,掌心贴靠着她的动脉。
他在黑暗中感受着妹妹吸收氧气的轮廓。
“不知不觉,我以为是小傻子的小可怜妹妹已经长大了,”秦既明说,“知道交男友了,也知道很多事了。”
林月盈急促:“食色,性也,秦既明,我不信你毫无反应。”
“是,我对一个小傻子有反应,”秦既明说,“我对最不该有反应的人有反应。”
不需要他声明。
小傻子已经感受到了。
秦既明坐正,他看不见林月盈,林月盈也看不见他。抓住她的手松开,好让她的胳膊暂且休息,秦既明被她的话激怒,但不想让她遭受无谓的痛,他抚摸着她的脸,轻轻拍一拍:“来,告诉哥哥,你想和谁做?”
林月盈故意呛他:“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还要不要做的事。”
“做过了?”秦既明平静,“我不信。”
林月盈想,博览群po的经验终于派上用场。
她尽力回想起最近的那本书,那本还不算太离谱、和她所接受X知识教育相吻合的一本网络小说。
没有滚烫的小蝌蚪液,也没有放在里面一晚,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酸酸甜甜的校园小言。
林月盈记得里面对于爱的描述,记得里面的情节起于女主因赌气接受了男主的追求。
那是一对很青涩的小情侣,他们的故事和作者细致的描述很适合现在拿来欺骗自己的兄长。
林月盈是要强的。
她就要秦既明为自己生气。
她就是这么坏。
“你信不信也不影响我和别人做什么,”林月盈故意说,“原来男生是不是新手也好容易分辨的。”
她压低声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不会连续挺,会好快,还会脸红。”
秦既明面无表情:“我记得我的妹妹不会和我讲她的隐私。”
“更隐秘的东西,你不是也听到了吗?秦既明,我成年了,我不在乎这些,”林月盈软了声音,“要不要我告诉你我的感受?你想不想听?想知道你一手带大的人在面对这种事时是什么反应吗?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样进你没办法进的房间吗?”
按住她咽喉的大拇指松开,秦既明抚摸她脖颈侧面的血管,另一只手,隔着裙子用力拍一下。
教训的意味远大于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林月盈叫:“秦既明你恼羞成怒也不至于动用小学时候的家法!你以为现在我还是几岁小孩?犯了错还要被打?”
“继续编,”秦既明说,“让我听听,你还能编到哪里去。”
“编不编有什么意思?”林月盈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压着秦既明胸膛,隔着一层被他体温熨帖的衬衫,胡乱摸一把,终于抓到领带,她抚摸着这团软真丝,缓缓冷静下来,“你知道,从你上次做出那个选择后,你就知道我迟早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你不是都知道么?现在又来做什么?”林月盈问,“是接受不了我这么短时间就’移情别恋’?”
秦既明说:“你不是一直都三分钟热度,转头就能’移情别恋’么?”
“是,”林月盈点头,“所以你现在在介意什么呢?”
“我介意你不珍惜自己身体,我介意你这样浪费自己的感情,”秦既明说,“李雁青不适合你——虽然你爸不算什么聪明人,但这一句,他没讲错。”
窗户没有关紧,晚风吹拂,轻轻摇动,窗帘被吹开一个角,凄凄月光终于投射入内,半明半寐的光,秦既明半躺在沙发上,半阖着眼。
他在看自己不能触碰的妹妹。
林月盈说:“你情我愿,享受性怎么能算浪费。”
“胡闹,”秦既明借着幽幽的月光看她,“你想同谁享受?你知道对方有没有病、干净不干净?你就不能爱惜自己身体?”
“秦既明,”林月盈叫他名字,她拽住秦既明领带,一拉,另一只手往下一按,一握,握不住,她咬牙,发狠,“你少拿上位者姿势来教训我,我最讨厌你事事都高高在上。”
“你说得很好,”秦既明抬眼,“现在你能不能先从高高在上的人腿上下去?现在高高在上的人是谁?”
林月盈同他对视,手下轻捧,她弹过钢琴,被老师无数次教育要“注意手型”,手背拱起,要像手中握着鸡蛋,这样才方便弹奏,跳跃更多的键盘。但这双被钢琴老师教育出的标准手势,本该优雅地弹奏钢琴,此刻拱起,却不是被那“如握鸡蛋”的提醒,握得有点吃力。
“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哥哥,”林月盈放软声音,她低低出声,是动人的诱哄,“嫉妒吗?一开始听到有男人在我这里留宿时,你在想什么?”
秦既明说:“我在想他真是不懂拒绝的天真学生。”
“那你怀疑我和别人有感情的时候,”林月盈靠近,唇贴近他耳朵,“哥哥你在想什么?”
秦既明说:“我不怀疑。”
纹理规则的牛角纽扣,被温柔的手骗开。
“骗子,”林月盈说,“你的谎言还不如真心坚硬。”
已经步入初夏了。
空气中是淡淡濛濛的暑热,暖热温厚得好似秦既明年少时的梦境,他第一次梦境中遗失物品,是激素作祟,昭示着他的成熟期和可以进行一些成年的活动。
但秦既明一直选择忍耐,保持,控制。
不能完全归结于找不到人选,只是他潜意识中认定暂时没有与他相衬的人选,他对待这件事,一直持对别人宽容、对自己严苛的态度。
秦既明有洁癖,他不能想象同无好感的人做事。
他潜意识中也认定,暂时无人能与林月盈相衬。
所以她也不要如此草草同陌生男性开启尝试,他不愿妹妹为这糟糕的体验而感觉到后悔。
秦既明说:“下去。”
“不要,”林月盈喃喃,“明明你也很激动。”
是的,秦既明也在愉悦。
书上讲得一点儿也不错,就算是小秦,也会有着头上被雨水打湿的触感。
林月盈将手指擦在秦既明脸颊上,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秦既明微微往后仰——他紧皱眉头,是有些嫌弃的表情。
原来洁癖也会嫌弃自己的东西吗?
林月盈仍旧俯身,她今天仍旧穿着小黑裙,漂亮,优雅,端庄,形制很像奥黛丽赫本穿过的一条,能将锁骨遮蔽得严严实实,但会露出两条漂亮的手臂。
此刻林月盈就用一只手臂拥着秦既明,在他耳侧低声:“瞧我,我赌赢了,秦既明。”
如此说着,另一只手还在触,小手指若有似无地滑过羊绒质地的布料,林月盈看着兄长的脸,她想,此时此刻,哥哥眼中的她一定是个海妖。
她希望自己是最美的那个海妖,用柔软的长发、温柔的手、引诱的话语来艰难圈住航行者那庞大的、载满宝藏的船只。
贪婪的海妖迫切地需要航行者所有的珠宝。
她需要他的爱。
“我就知道,哥哥守着道德的底线,”林月盈说,“可是怎么办呢?秦既明,爸爸妈妈不爱我,我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和伦理观念,我不在乎它。”
她靠近秦既明,近到能感受到秦既明随着收紧而紧皱的眉,还有他的呼吸。
“我也知道哥哥品行最端正,”林月盈低声,“所以不会动我,对吧?就算以后我有再多男人,就算我滥情成性,哥哥也不会再给我增添一项不伦的指控,对吗?”
秦既明伸手,用力掐住她后脖颈,哪怕命门在她掌中,仍旧皱眉,“谁教你这么做的?”
“我自己想的,”林月盈答,“哥哥。”
秦既明手不受控制用力,捏住妹妹后脖颈,另一根手指落在清冷月光。
说不好他们俩是谁配合谁,究竟是林月盈先握紧,还是秦既明先掐紧。两个几乎是同一环境下、不同年代长大的人,朝夕相处数十载,秦既明一手带大的人,有着完全不输于他的倔强和耐心。
他们两个是能互相撕咬,谁也不肯认输的狼。
这场比赛在林月盈忽然主动放手时进入白热化,她昨天刚参加比赛,今天又伤了脚,手腕发酸,也抵不过秦既明的手,刚丢开,秦既明按住林月盈脖颈,要她低头,同仰面躺在沙发上的他接吻。
宛若草原上的一粒火种,呼呼啦啦点燃了一片正在盛开、随风飘荡的蒲公英。
两个人接吻时都发狠,狠到不像是亲密,而是打架。这是一场双向的战斗,一场互相的侵略,牙齿磕碰牙齿,愤怒对抗愤怒,彼此掌握对方命门,秦既明狠狠捏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狠狠拍她:“圈住。”
“滚你的,”林月盈的嘴唇被自己牙齿磕碰出血,这点血腥也被秦既明汲取,她说,“秦既明,我也不是你的情人。”
林月盈不能讲,不能讲自己两次告白后的失落,不能讲第一次鼓起勇气告白时的青涩,也不能讲第二次豁出一切的大胆。
秦既明也不能讲,他不能讲自己肮脏又凶险的心思,不能讲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不能讲那些流言蜚语。
流言杀死了他的姑姑。
不能再杀死他的妹妹。
可爱意难忍。
秦既明拍了林月盈几下,低声斥责:“你还想同谁做和我一样的事?他们也能像我这样爱惜你?”
他握住林月盈的手,那些即将出来的东西让他失去理智,秦既明半阖着眼,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动着按他平时习惯的节奏。那些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画面,现在令人丧失理智的她,秦既明低声叫她名字:“月盈,月盈。”
叫一千遍、一万次月盈也不足够。
是时候了。
月上中天,已经将月光洒落遍地,温柔的清泽可包容满宝藏的日光巨轮。
林月盈推开秦既明的手,她大口呼吸。
秦既明伸手,捏着她脖颈,要她不许乱动。
他将身上的林月盈抱起,要她依靠着沙发,在林月盈睁大眼睛之时,他俯身,咬了一口妹妹脖颈上、被他抚摸多次的血管。
他声音沉沉:“你赌输了。”
林月盈阻止他,克制圈住,说:“那你讲你爱我。”
她重复:“秦既明,你讲你爱我,你讲出来,我就给你。”
她已经走到临界点。
秦既明借着朦胧月光望她。
这个时刻,他仍保持着冷静,看自己的妹妹:“我现在不能爱你。”
风吹散窗帘,令他们看清眼前人的相貌。
极致的月光和灿烂明辉同时抵达。
两人看似衣冠楚楚,实则一塌糊涂。
正如他们的“兄妹”关系,如今彻底变质,兄不是兄,妹也不是妹。
林月盈安静无声,她低头,抹了一把黑裙下月光,又去触那羊绒上明辉,最后用混合二者的手指,轻轻抹上秦既明的唇。
她仰脸,亲一亲秦既明的脸颊,笑:“那我看你还能忍到多久。”
“我不和我哥哥做,”林月盈说,“我只和我爱人。”
秦既明双手撑在沙发上,望着自己妹妹。
良久,露出一个极清淡的笑。
“好,”秦既明说,“不过以后也别在用那些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骗我。”
“月盈,”秦既明叫她名字,“初初会紧张不安、会脸红的,不仅仅是男生。”
“还有满口谎言的小月盈。”
——满口谎言的何止林月盈。
秦既明也在撒谎。
明知不可能单纯地做兄妹,从林月盈离开秦自忠家中那晚、哭着坐上秦既明车子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很难再保持兄妹关系了。
而自此时此刻后,他们也再难保持纯洁关系。
「是如果之后我再交往男友、有小说作者以我和男友为蓝本写小说标注’双C’标签、都会被刷负分的地步。」
晨光熹微,林月盈想了想,低头继续写。
「除了最后一步,全都做了」
「我想我仍旧爱秦既明,也确认了他不会再爱别人」
「但我感觉到这将会是一场很艰辛、很困难的持久战」
「所以我打算将爱情的占比从我生命中再度降低一点点」
「是的,我仍旧爱他,但我的生活并不只是爱他」
……
次日清晨,秦既明订了早餐后,敲响妹妹的房门。
并没有人回应。
只有沉默。
“月盈,”秦既明叫她,“起床,吃饭了。”
无人应答。
秦既明握住门把手,向下一按——
门开了。
秦既明推开房门。
房间中,林月盈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是他当初严格教她学习叠出的豆腐块儿,干净整洁,好似在展示他的教育成果。
但不见林月盈的身影。
秦既明打电话,提示关机。
他顿了顿,先给她最好的朋友,江宝珠,红红,轮流着打。
都未接。
一小时后。
“林同学去参加学校对外的一个交流研习活动了,要去美国,时间是两个月,”老师迷茫地开口,对秦既明的这个问题感到格外不可思议,“一个月前就已经确定名额了——她没有和家里沟通吗?”
秦既明握着手机。
他看着林月盈脱下来的小黑裙,没有洗,上面是昨天他和她的痕迹。
就这么大剌剌地、毫无忌惮地摆在床上,没有任何告别信,也没有任何便签。
“没有,”秦既明说,“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