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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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察觉到自己喜欢上秦既明。

就在他来接她回家的周末。

但在两周前,她和秦既明的关系还只能用“紧张”两三个字来形容。

紧张到犹如兔子见了鹰。

两周前。

彼时林月盈刚和亲哥哥吵完架,一肚子火,心气郁结不知如何发泄,全寄托在吃上。

当听见推门声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糟了。

她竖起耳朵。

行李箱的声音停留在门口,秦既明不会将沾了外面泥尘的行李箱带回家中,悉悉索索,他此刻应当在换鞋,脱下外套。

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来不及收拾,那些散落的瓜子壳和大力撕开的巧克力盒包装纸都糟糕地散落着,林月盈刚将裙子散下、遮住一双腿,就听见脚步声沉稳落在木地板上。

“秦既明。”

林月盈叫他:“你终于回来啦。”

她微微急促地喘着气,眼睛不眨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看到他的脸,又心虚地移开。

秦既明正将胳膊上的外套悬挂在玄关处衣架上。林月盈只看到他侧脸,睫毛黑而长,右边眉里藏了一粒痣,恰好落在她视线内。

秦既明穿了一白色的衬衫,普普通通的素白,没任何暗纹或小装饰,剪裁合体,下摆在西装裤中,腰肢劲瘦,是合体又严谨的成熟躯体。

他说:“别没大没小的,叫哥。”

“我不,”林月盈说,“我对这个称呼有阴影,而且你又不是我亲哥。”

她的确不是秦既明的亲妹妹。

林月盈本姓就是林,她爷爷曾经是秦爷爷的下属兼莫逆交。林月盈父母都不靠谱,都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一路人。早早离婚,就把林月盈丢给爷爷养。

后来爷爷重病,思来想去也无所寄托,写了封信给秦爷爷,求他代为照顾林月盈,至少监护到她成年,有了自力能力——爷爷的那些遗产,说不上丰厚,也不算少,他狠下心,全部都留给林月盈。又怕被儿子掠夺,也请秦爷爷暂为守着。

只可惜,林月盈还没成年,秦爷爷也过世了。

秦爷爷虽有孩子,却也都不太像话,靠不住,唯独一个孙子颇重情义,处事公允正直,也值得托付。

于是,这照顾林月盈的重任,就又移交到比她大十岁的秦既明肩膀上。

按规矩,林月盈该叫秦既明一声哥,只她很少叫出口,平时的秦既明也不计较。

今天,他却纠正她:“要叫哥。”

林月盈慢吞吞:“……既明哥。”

秦既明抬手,林月盈仍不敢直视他,只盯着他手上的表。

他不是喜欢繁复华丽事物的人,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就是手腕上这块儿表。表不是奢侈品牌,还是手动上链的机械表,林月盈记得它曾在秦爷爷手上,秦爷爷临终前,把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她和这块儿表都托付给秦既明。

之后她和这块儿表就一直跟着秦既明生活,吃穿住行,都由他一手安排。

秦既明把这块儿表养的极好,定期去清理、润·滑、调整机芯,抛光清洁,这么多年了,仍旧光洁如新。

林月盈也养得好,和同在秦爷爷那边住着时别无二异,还高了三公分。

但比之前要更怕秦既明。

秦既明说:“你也大了,以后别再这样没规矩,出门别总是叫我名。”

林月盈:“喔。”

大了,她怎么样就算“也大了”?

挂好外套,秦既明看了眼林月盈,淡淡一瞥,没停留,视线越过她肩膀,往后,去看她背后玻璃茶几上的一团狼藉。

林月盈挪了两步,企图遮蔽他视线:“你忽然出差这么久,我刚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打了三次,你都没接。”

秦既明抽出消毒纸巾细细擦手指,说:“那时候我在开会。”

顿了顿,又侧身看她:“不是让一量去接你了吗?”

“一量哥是一量,你是你,”林月盈说,“我在机场等了你——呜——”

话没讲完,秦既明一手捏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巴。

他手掌大,力气也大,一只手就将她脸颊捏得又痛又酸,林月盈刚才躺在沙发上摸鱼,没成想现在自己成了被拿捏的那个。

她刚吃过巧克力,牛奶榛果口味的,虽然喝了水,但还没有漱口,就这样被他强行捏开口腔检查。

这简直比将胸衣袒露在他面前还要令林月盈羞耻。

反抗也无效用,没人能违抗秦既明。

再怎么羞,林月盈也只能巴巴地站着,让他检查自己的口腔,让他一览无余地审视她平时藏得严严实实的地方。

定期去检查牙齿时,医生夸赞林月盈牙齿整齐,长得好看。林月盈那时不觉这是恭维,如今被秦既明强行打开时,她冷不丁响起,又觉这的确是自己的一项优点。

林月盈必须通过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转移此时此刻的注意力。

她不想让自己过度关注秦既明,但偏偏又无法移开视线。

想要闭上眼睛,又怕欲盖弥彰。

只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继续同他对视。

秦既明的手指上还有消毒湿巾的味道,淡淡的。他视力极优秀,更不要讲这近乎严苛的搜检。他这样的目光,不放过平时紧闭的任何一丝嫩,肉,林月盈心跳愈来愈快,她摆动双手,力图提示他——

口水。

她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林月盈不想在一个洁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丑态。

秦既明终于松开手,看不出喜怒,他说:“吃了多少巧克力?”

林月盈的脸被他捏的发酸,此刻正悄悄背过身,用湿巾擦完脸后,才说:“……两三块吧。”

秦既明说:“别让我从你嘴里掏真话。”

林月盈:“……好吧,可能五六块,盒子就在桌子上,不信你自己去数嘛。”

话已至此,带了点儿委屈腔调。

秦既明看了她两眼,话才缓和些:“你有家族遗传的可能性,这些话应该不需要我多讲,月盈,你心里有数。”

林月盈站好,低头:“咱俩都好久没见了,一见面你就凶我,我好难过啊。”

她本身就是撒娇卖乖的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被秦爷爷又疼又爱地取绰号叫机灵鬼。论起可怜兮兮,林月盈若是论演技第二,周围人无人再敢称第一。

果不其然,秦既明不说重话了,只抬手:“今天我只当没看见,收拾好你下午搞乱的这些,去洗个澡,明天和你一量哥吃饭。”

林月盈立刻遵命。

在家中,她要念书,秦既明要工作,家务一般都请阿姨上门。不过前几日林月盈和朋友去英国玩、秦既明又在外地工作,阿姨惦念着老家的小孙子,请了一月的假。算起来,还要七天才能回来。

林月盈在秦爷爷身边养得一身娇气,十指不沾阳春水,要她去菜市场,莫说分清韭菜苗和小麦苗了,她连韭菜苗和小蒜苗都分不清楚。

读高中时她心血来潮,要给秦既明做午饭,剪了他辛苦栽培却不开花的水仙花苗,以为是蒜苗,精心炒了一盘滑嫩的鸡蛋。

炒完后,她一尝,竟是苦的。

问了一句秦既明,就被他紧急带去医院催吐检查。

在秦既明未回来的这三天里,林月盈独居,要么打电话订餐,要么就是靠宋一量指派他家的阿姨上门,给林月盈做饭打扫洗衣服。

今天是个例外。

林月盈没想到秦既明回来得这样早。

她记得对方明明是晚上的飞机。

花了二十分钟才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等她把客厅草草弄干净后,秦既明已经离开浴室去洗衣服了。这房子面积不大,有些年头了,原本就秦既明一人住,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只一个卫生间。

两个人作息时间不太一致,这样住了几年,倒也没察觉出什么不便。

唯一令林月盈叫苦不迭的,是秦既明那一套好似从军队里出来的严苛生活方式,见不得一点脏乱。林月盈和秦爷爷一同住在大院时,从没有叠过被子,来秦既明这边的第二天,就抽抽嗒嗒地擦着眼泪,学会了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豆腐块儿。

更不要说其他。

秦既明出差归来,不想下厨做饭,订饺子,圆白菜猪肉馅儿,传统的回家第一顿饭。

林月盈下午吃多巧克力,胃口不好,添上几分心虚,草草扒拉几个就放下筷子,去洗澡。

月上柳梢头,她在浴缸里泡舒坦了,穿着睡裙,肩膀上搭着浴巾,懒懒散散地出来,一眼瞧见秦既明要来洗他擦脸的毛巾。

林月盈犯懒,将肩膀上擦头发的浴巾丢到他胳膊上。

下一刻,那个大毛巾毫不留情面地蒙在她头上。

秦既明无情:“自己洗。”

“……你洗一个也是洗,洗两个也是,”林月盈低头拽头上的毛巾,撒娇,“帮帮我嘛。”

“不行,”秦既明拒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林月盈不开心了,她好不容易将毛巾扒拉下来,抱在怀里,急走几步。

秦既明正往盆中放水,林月盈呼啦一下,用力,将自己的毛巾重重地丢在他盆中,毛巾浸着水,盖住他那双漂亮的手,也贱了几滴水液,落在他的手臂肌肉上。

秦既明皱眉。

林月盈气鼓鼓:“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一直避着我。”

“为什么避着你,你心里不清楚?”秦既明抽出手,看着盆中的两块儿毛巾,他说,“好好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干嘛讲这么难听,”林月盈站着,脚趾在拖鞋里滑了滑,“也不算什么大蠢事吧……不就是进浴室前没敲门。”

她嘀咕:“你见谁进自己家浴室还敲门的呀,我朋友进浴室从来都不敲门。”

秦既明平和地说:“因为你朋友不会进无血缘关系哥哥的浴室。”

林月盈说:“说不定也会进呢。”

秦既明说:“那她进的时候,浴缸里一定不会泡着一个全,裸的无血缘哥哥。”

他低头,手避开林月盈的毛巾,只捞起自己那块儿,缓慢地搓:“难道你还不允许被看光的哥哥有少许羞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