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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兵好像醉了,眼神都迷离了。她看了看气愤的孟勇敢,又看了看摔得粉碎的杯子,有点糊涂了:“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你生谁的气?”
孟勇敢也喝得有点高了,但还没高到许兵这个程度,他还知道掩饰自己。不过掩饰也没什么用了,因为许兵都有些迷糊了,他掩不掩饰都是那么回事了。
孟勇敢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介绍的什么人?”许兵还能回答上来:“唐国强。”
“什么?”孟勇敢叫了起来,“唐国强?就是演毛主席的那个唐国强?”
许兵更迷糊了:“谁演毛主席呀?演毛主席的那个什么月不是死了吗?”
孟勇敢急得都要蹦起来了:“不是古月!是唐国强!”
“唐国强怎么了?”许兵问。
孟勇敢气得声音都变了:“不是把唐国强介绍给东方红了吗?”“谁是东方红啊?”
“哎呀!我的娘啊,东方红不是你表妹吗?”
“我表妹叫唱东方啊,怎么又叫东方红了?”孟勇敢一惊,马上改口:“对对对,我喝多了,我说错了,是唱东方,是你表妹。”
“我表妹怎么了?唱东方怎么了?”
“不是有人把唐国强介绍给你表妹了吗?唐国强都多大了?快六十了吧?是个老头子了吧?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许兵又有点清楚了:“哪是个老头子呀?哪有那么老哇?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
孟勇敢不信,唐国强三十出头?”
许兵更正:“不是唐国强,是唐强。不是那个电影演员,是莫小娥他们公司的经理。”
孟勇敢更不愿听了:“经理?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的经理太多了,不值钱了。你没听人家说呀,天上掉下来一块砖头,砸死了十个人,有八个是正经理,剩下两个是副经理。”
这话许兵爱听,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马上附和:“对,就是。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把那个兌小娥激动的!”
孟勇敢更来气了:“你快别提那个女人了,提她我就想吐!”许兵吃惊的样子,忙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吐?”孟勇敢又反应过来,马上改口:“我是说我喝多了,有点想吐。”许兵关心地:“是吗,那你赶紧上卫生间去吐吧,吐出来就好了。”孟勇敢说:“现在又好点了,不用去了。”许兵“噢”了一声,表示放心了。孟勇敢还不放心呢:“你表妹看上那个经理了吗?”许兵一听就笑了,反问他:“你说可能吗?”孟勇敢嘴上不敢说,却在心里说:“我当然盼望着不可能了。”许兵突然又无缘无故地疯笑起来,好像又不大清楚了。笑够了她又突然盯着孟勇敢问:“哎,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个什么经理?”
“唐经理。”孟勇敢记得倒很清楚,而且好像还跟人家有什么过节似的。
“你去不去?你想不想去看看?”许兵追着问。孟勇敢巳经站了起来,并且伸手去拉许兵:“去就去!你以为我会怕他?”
孟勇敢搀扶着许兵进了川江厅,川江厅里有两个人大吃一惊,一个是莫小娥,一个是徐晓斌。
徐晓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莫小娥,见她花容失色,吓得不轻,紧张得一个劲去瞅自己的老公,像要大祸临头一般。徐晓斌心里有些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许兵笑眯眯地靠在孟勇敢身上,一点也看不出醉模样,她笑眯眯地指着孟勇敢说:“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是唱东方小姐的男朋友,是我的,我的表妹夫!”
该孟勇敢大吃一惊了,他也吓得不轻,赶紧去看唱东方小姐,生怕她误会这是他教唆她表姐说的。他避嫌似的挣脱着许兵,许兵却站不住地偏不松手。孟勇敢只好求救了:“徐技师,你还不快过来。”
徐技师只好过去搞交接,谁知交接工作刚开始,许兵就哇哇地吐开了,吐了他俩一身,谁也没躲得及。
“七〇二”演习结束了,任务完成后,照例是讲评总结,评功评奖。全连就一个三等功名额,这种僧多粥少的时候,最容易引发矛盾和争吵。
照例是开支委会最后定夺,确定这个三等功将花落谁家。全连有七个要素、六个分队,也就是说,最后报上来的候选人就有六个之多。
这六个人都是各分队自己投票选出来的,最后是骡子是马地被拉到支委会上遛一遛。很快,就有两匹骏马脱颖而出,准备一决高下了。
这是一匹男骏马和一匹女骏马。男的是孟勇敢他们分队一个从地方大学毕业后人伍的战士,叫黄磊;女的是倪双影她们分队一个当了八年兵的二期士官,叫魏琴。这两位能在全连百十口子人中冲到最后时刻,说明这两人肯定都是优秀的,肯定都有各自可圈可点的事迹。
黄磊的事迹很突出,也很感人。他是放弃了大学直接保研的机会,坚决到部队当兵服兵役的。他说,考研以后有机会,但服兵役过了年龄就一辈子也没机会了。这样一个思想境界高、文化素养也高的大学生,到了部队那肯定是好样的,把孟勇敢喜欢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碰了,对他比爹妈还上心。这次他在“七〇二”演习通信保障工作中更是突出。他因为参加团里组织的“五一杯”篮球比赛,为了给连队争光,在篮球场化玩了命地拼搏,不慎小腿摔骨折了。按说这种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病,只要本人愿意、家里条件许可,是可以回家养病的,一切费用都是部队出。黄磊家里的条件也很好,爹妈甚至跑到部队来要接他回家养伤。可黄磊却不回去,选择留在部队养伤。他说,我总共只能服六百四十天的兵役,再回家呆上一百天,那样我就只能在部队呆五百四十天了,我这兵役服得就不圆满了。
“七〇二”演习开始后,值班的人手明显地紧张了,他主动要求值班,每天拄着双拐进出通信大楼。政委在多种场合表扬过他,说他是通信大楼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道亮丽的风景,最后立不上三等功,说得过去吗?跟团里能交代吗?跟那么多被这风景感动过的战友能交代吗?真是的!
女兵魏琴是个不显山、不显水的沉默寡言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连里唯一一个二期女士官,说实在的,还真没什么人能特别关注她。她是陕北的农村兵,因为有一个当兵的大伯,而荣幸地穿上了军装。又因为老实肯干,在连里一干就是勤勤恳恳的八年。她今年二十六了,在老家县城找了个对象。对象家在县城给她联系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唯一的硬性指标是档案里必须有个三等功。因此,这次这个三等功,对她格外重要。甚至可以说,这个三等功,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她的分队长倪双影和技师王惠,这次拼了命地为她做工作,到处游说,到处拉票。据说王惠技师还到处许愿,结婚有老婆的不知许的什么愿,未婚没对象的,许的是给人家介绍对象,而且保证漂亮。
这俩人在开支委会前,把该做的丄作都做到了,除了没敢到孟勇敢那儿太岁头上去动土,其他支委的工作都苦口婆心地做通了。王技师说,她舌头上都起大泡了。好在功夫没有白费,大家私下里表态都很好,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魏琴这种情况不了解、不同情呢?
结果可想而知,落选的黄磊的分队长孟勇敢的愤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孟勇敢都要气疯了,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炸开了。他拍着桌子大喊大叫,目标直指在座的各个支委。
孟勇敢挨个地点着他们,痛心疾首地痛斥他们:“你们拍拍你们自己的良心,看看你们的良心是不是都让狗给叼走了?这个三等功,明明是为了表彰这次演习任务的突出表现者,可你们却把这个三等功当人情送了!你说你们这样做像话吗?还有觉悟和原则吗?你们还都是些支委呢,你们是狗屁支委!连狗屁都不如!”
作为支部书记,指导员丛容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了。他好言相劝:“孟分队长,有话你就好好说嘛,干吗又拍桌子又骂人的?”
急红了眼的孟勇敢哪里听得进去呀?他不但又拍了一下桌子,还继续骂人:“跟你们这些熊人还能有话好好说?我问问你,这是开的支委会吧?是共产党的支委会吧?不是国民党的支委会吧?那怎么开得这么黑暗呢?这么混账呢?!”
“啪”的一声响,有人也拍桌子了。大家一看有救了,连长许兵出马了。
“骂够了没有?”许兵问。
孟勇敢还真不好回答呢,难道能说自己没够?或者说自己骂够了?孟勇敢到底还是有点怵她,梗着脖子不看她,也不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