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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今天也是晴天呢。”站在百叶窗旁的中岛敦微笑着拉开了窗户,一股属于大海的潮香顿时伴随着清风吹拂向他的脸庞。
他成为这间武装侦探社的新人已经是近半个月前的事情,至今还有些如置梦中的恍惚。
武装侦探社。
在这座随口呼吸就能感受到海风湿润的港口城市,基本无人不晓这个极有名气的特殊能力集团。这是专门处理无法交由军队或警察处理的危险工作、游走于白昼与黑夜之间的罅隙,性质界限如同暮色般晦暗不清的武装集团。
社内的成员大多是身怀特殊能力的「异能者」,解决案情的能力出众,但论起脾性特质这一点,整个侦探社,可谓是怪人的集合。
肩扛柴刀会把伤员大卸八块来治疗的女医师、浑身绷带性格一点都不着调的清瘦男子、严格按照计划表行事的眼镜青年,天性淳朴却力大无穷的乡下少年,以及时不时就上演禁忌之爱的两兄妹等等……就连敦自己,曾经也是一头被政府下令讨伐的灾害指定猛兽。
大概世界上没有哪个组织能比这个集团里容纳的人更千奇百怪了,敦不禁暗自想到。
只不过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其中竟然存在一位更神奇的社员。
正当敦沉浸在祥和日常里的时候,事务所的大门忽然‘轰’的被人双手推开。
“我回来啦——”
风风火火推门而入的黑发青年穿着褐色的侦探衣装,小斗篷随着他大步踏入的幅度而似鸟类展开的羽翼般飘扬,轻快而又明媚的身影,登时为办公室里平添一分生气。
“乱步先生!”
见到是他的回归,事务所内的众人顿时惊喜地上来迎接,连国木田也暂且抛下了手里的工作,在百般忙碌之中抽出空来关怀道:“乱步先生,警署那边的杀人案件已经解决了吗?他们是亲自送您回来的?”
江户川乱步一回到事务所就直奔他的座位而去,径直跳进了皮革办公椅里,旋开自己心爱的波子汽水喝了起来。
“当然~那是一分钟都不需要的事情。”
随着跳进椅子的动作,乱步座下的办公椅立即顺着支承轴骨碌碌转起了圈,他一边愉悦地转着圈,一边满怀自信吐露发言,声音夹带了几分汽水里的柑橘甜腻。
“这座城市的警察啊,真是太无能了,少了我竟然连犯人都抓不到——最后当然是好好地派专车将我送回来咯。”
黑发青年说出这番话的同时,那张清逸隽秀的面容一下变得神采飞扬,可实际上他的皮肤肌理细腻如少年,言行举止也都如同小学生般的天真无邪,乍一眼看去就是个不谙世事所以任性的孩童。
但侦探社里没有任何人会轻视这份他表露出来足以称得上是嚣张的态度。
如果要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能力足以支撑起整个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破案率为百分之百的名侦探,拥有能够一秒洞察真相的完美‘异能’——「超推理」。
天才们与众不同的自我秉性,总是凌驾于常理之上。
待椅子转折到了某个节点,乱步终于在众人真心的恭维声中缓缓停下了转椅子的动作。
他那定格下来的余光不经意飘落在自己旁边那张办公桌的边缘,片刻后,貌似随口般嘟嘴问了一声:“阿砾呢?”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上某页用红色油性笔圈起来的记录答道:“砾……她在电话里说已经解决了九州那边的委托,近日就会回来。”
得到自己想要情报的乱步微微哼了一声,旋即若无其事地转过椅背继续喝起自己手里那瓶汽水,漂亮的弹珠跟他喉结滚动的幅度一致,划过透明容器颈部的曲线,发出了与瓶身碰撞的细微声响。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reki’桑究竟是?”
乍然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敦禁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举手发问。
谁知在他话音刚落的那刻,原本热闹的事务所竟一时变得非常沉寂。
几秒钟后,各位同事的眼神里遏制不住汹涌燃起了八卦之情,他们对视一眼,纷纷默契地围拢在少年周边,七嘴八舌地谈起了侦探社里的那位传奇人物。
“对了,因为先前到了九州出差,敦还没见过砾小姐吧?”贤治一派认真地歪头道,“她是侦探社成立初期的那一批前辈哦。”
“好厉害!”不谙内情的敦立马瞪大了双眸,眼里满满都是崇敬。
“她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谷崎在这时弱弱举起了自己的长袖,以过来人的经验面色苍白地叮咛:“她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凶残到令人发指的恶魔,千万、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否则绝对会被杀掉的!”
敦闻言一愣,还未反应,便听见与谢野的声音传来。
“你这样在背后说她坏话,被知道肯定又要倒霉了吧。不过嘛……我觉得那孩子倒是跟我挺合拍的。”
侦探社里唯一的女医师冲他俩掸了掸指甲盖,忽而森寒地勾唇补充道:“毕竟每次出现不愿意躺平在手术台上的负伤社员,都多亏有她在一旁帮忙强行捆住啊。”
受害者谷崎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呜咽,敦也不禁被自己脑补的血腥画面给吓得瑟瑟发抖。
(这、这究竟是怎样的魔鬼……)
“还有,砾小姐同时也是乱步先生的青梅竹马哦~”
就在这时,谷崎直美忽然兴高采烈地合起双掌爆出了这件关键事实,顺利使敦转移开了注意力,隐秘地望去了那位名侦探的方向,“诶……青梅竹马?”
这个爆料一时有点难以消化,毕竟没人能想到那位任性的乱步先生,居然也会有青梅竹马。
可坐在皮革办公椅上的那位名侦探先生,即使身处在众人兴奋不已的讨论中,依旧还是跟闹别扭似的只顾着咕噜咕噜喝着汽水,半点没有加入话题的意思。
这样异常的姿态,反倒有些让敦感到疑惑。
似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某道明朗欢脱的声音在这时挤了进来:“但是他们各自与对方都很不对付呢……就像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乱步先生和砾小姐都有快半个月没说上话了吧?真是令人唏嘘……”
乱步不悦地翘腿转了半圈椅子,撇嘴打断了他:“只要你不刻意搞破坏就好,太宰。”
“搞破坏?这是怎么回事?”敦听得一头雾水,不禁把狐疑的眼神投向了太宰先生,而他那张清俊的脸庞正遍布着熟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搞事表情。
他并没有在这时回答敦的问题,仍维持着自己惯有的步调,趴在沙发背上,忽而意味深长地对敦说道——
“说起来敦你也算是个‘猫科动物’吧,估计砾小姐会很喜欢你哟~”
获得如此评价的敦呆了一下,正要回话,结果国木田恰好不耐烦地把自己先前筹备好的那一堆文件夹交到了敦的手中,中止了他们这番没完没了的对话。
“好了,别再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等人回来不就知道了。敦,新委托,把这批文件秘密护送给泊船所的川濑先生,早去早回。”
于是敦这名新人只好打消继续跟同事闲聊的念头,连忙鞠身受命:“好的!国木田先生!”
护送文件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差事,加上之前已经有过多次充足的经验,对于敦这种身怀武力值脚程又快的跑腿小弟来说,很快就能解决。
走在回程的路上,敦依旧在脑海中回想着,关于先前侦探社的众人通过三言两语所勾勒出来的那位‘砾小姐’的形象。或许是通过侦探社里对他多有照拂的同事们,敦对于那位未曾谋面过、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前辈莫名染上了几分憧憬。
“不知道会不会是位好相处的人呢……”敦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露出笑意地自言自语:“应该是位温柔又可靠的前辈吧。”
否则也无法包容乱步先生的任性,以及肩负社员们的信任了。
正当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不明的枪响,使银发少年兀的从意识中惊醒。
“怎么了——”
他连忙惊慌抬头,发现前方侦探社所属那栋砖红色建筑附近被人群给围得水泄不通,敦立马拨开人群来到楼下不远处,发现四楼的窗户被枪弹击碎,正不时有流弹从里面水平飞出。
“难道说又是港口mafia那些人?!”联想到这一点,敦当即又深深陷入了被黑色支配的惊怒。
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由于敦在黑市里身负悬赏,港口mafia那群人就曾在前不久派遣过暗杀部队上门踢馆。一想到这段回忆,敦摇摇晃晃,感觉脚下似乎裂开了噬人的地缝,要把他吸纳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这种混乱时刻,人群里清晰传来了一道清糯甜美的嗓音。
“麻烦让让,让一让——”
只见拥挤人群中艰难钻出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裹着白丝袜的小腿抬高,露出精致可爱的圆圆皮鞋尖,啪嗒,整个人轻盈得像朵百合花飘落在地。
深陷底域的敦就这么被这抹身侧经过的亮色给拽拉住了目光。
她穿了一身黑白色的蕾丝背带裙,肩背着一个狭长的、快与自己身量差不多高的菖蒲布制成的剑袋。敦的身高才一米七,可这个女孩子的脑袋竟还只堪堪抵到了他的锁骨位置,外形精致得如同摆放在绛色木架的雏偶人,娇小怜爱的模样想要让人揉进胸口里。
头戴着黑色蕾丝交织的猫耳发箍,背后茶棕色的长发纤长而又柔顺,偶尔在光线中泛动出如同砂金的色泽。擦身而过时,少女那双蜜金色的眼瞳似乎不经意地瞟往了敦的方向。
淡淡的好奇眼神。
置于阳光底下,就像一块凝固的蜂蜜,瞳眸既明亮湿润,又熠熠动人。
(对、对上眼睛了……)
意识到这点,敦的心脏忽然错漏了一拍。
还未细细深究这份怦然涌现的害羞心绪,少女便丧失兴趣般一下收回了视线,毫不留恋地背着剑袋往前快步直走。
敦的视线只来得及在半空捕捉那绺一掠而过的茶栗色长发,凭借虎类的敏锐嗅觉,敦轻易嗅到了空气里所残余下的那丝属于糖果的香甜味道。
他过去灰暗一片的人生里,还从没见过这样如同精美糖果般光鲜靓丽的‘同龄’女孩子。
“好可爱……不、不对,现在得赶紧回去才行!”
自言自语的银发少年猛然回神,红着脸用力甩了甩脑袋,发现少女前往的地方竟然是武装侦探社,不由连忙焦急地赶去。
那幢砖红色建筑的侧面有一架紧急消防楼梯,为了节省时间,敦动用了虎的力量快步登上四楼,却在半路发现那扇半掩的事务所后门里,竟隐约传来了一阵阵大汉被人殴打的痛苦嚎叫……还有某道方才听过的少女音色。
“你们的败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与我为敌!贤治,帮忙把人一个个抛起来。”
“是~”
假使这时候有人顺着门缝望去,便能看见敦刚才路遇的软妹正一脚踩在堆叠成山的敌人背部,手握住滑出剑袋的长刀柄部,跟贤治互相配合打棒球似的把抛飞起来的敌人给一个个锤出窗外。
而旁边围观的侦探社共犯们竟然还适时地献上了欢呼与掌声。
“哇,砾小姐好球!!”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不再是一间侦探事务所,而是一间棒球训练场。比起登堂入室找茬的流氓集团,武装侦探社无疑更像是全员恶人。
“你们……你们竟然敢这么做……”
估计是无法忍受这份屈辱,其中一位趴倒在地的敌人上头了。
只见他猛地奋而起身,掏出自己怀里暗藏的枪对准了身旁正好整以暇喝着汽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黑发青年,大吼着:“我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然而几乎是他把枪口对准了乱步的那一刹,还握在少女手中的那把出鞘长刀迅疾如电般脱手劈了过去,锐利雪刃笔直擦破男人的鼻梁,而后深深插在了墙中嗡鸣。
那是柄造型古朴、而又靓丽雅致的太刀,冰寒的刃面此时却失控般滑落了稍许细沙般的颗粒,溅落在抖如筛糠的男人身上。他手里的枪支与外部完好的衣物在尘埃的作用下,竟奇异地一点一点发生崩解。
带着压迫感的足音一步步踏了过来。
阿砾随后轻盈跳到了桌面,在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出现并继续心安理得吃零食的乱步、以及因为她的迫近而双腿发软的男人面前,拔出了两人中间那把自己的爱刀,手腕轻甩出一圈明亮刀花,给男人来了一场现场理发。
“敢在我面前对他动手,你胆子很大嘛?”
男人满头浓茂的发丝就这么如同风沙般粉碎飘落,直至被削得光秃秃的一根不剩,阿砾才将将停手。
等全身上下只留下了一条兜裆裤的光头果男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当前的崭新形象,瞬间像被渣男欺辱而失去了贞操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失声痛哭。
“我,我脏了——”
恰好开门撞见这幕闹剧的敦,有某些东西在他的心里裂幵了:“……”
开幕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