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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屹出现得突然,颜安傻大个似的愣在了原地。
手上拿着的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冻到了,反正已经关机了,颜安看着就在一尺远的单屹突然鼻头一酸,下一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啊嗤——”
颜安立刻揉了揉鼻子,鼻子顿时通红。
单屹走上前,停在颜安跟前,问她:“冷吗?”
颜安看着单屹不说话。
单屹从口袋拿出一个暖水袋:“网友见面,见面礼。”
颜安心想,她也有一个暖水袋,插电的,只是这里晚上电压不稳,用不了,还怕把人家的电路整烧掉。
单屹给颜安塞过来的,是最原始的那种,软胶,注水,塞塞子。
不知是不是刚问人装的热水,此时颜安隔着手套捧在手里还是热的。
颜安捧着暖水袋往单屹身上瞧了一眼。
颜安觉得单屹是个硬到不行的男人,但现在却不是,颜安觉得现在的单屹站在雪地里头,像一捧雪那样柔和,只是内里依旧硬核,她刚才只是在心里头想了一想,然后一个转身,人就出现了。
颜安问单屹:“你怎么回事啊?”
单屹:“疗养假还剩一半,这回就全休了。”
颜安:“你怎么找到这来?”
单屹:“GPS带我来。”
颜安想起了,那个GPS不需要网。
颜安又问:“那你来干什么?”
单屹:“负荆请罪来了。”
颜安看着眼前的男人努了努嘴,不说话,片刻又才开口:“怎么请?”
单屹:“你说怎么请,就怎么请。”
切。
颜安想起当初阿man问她,要是极品突然出现,看她还打不打入冷宫。
颜安挑眉,当然打,为什么不打?
颜安不屑,强人所难地开口,带着点刻意的趾高气昂:“太冷了,你先去搞点暖气我使使吧。”
单屹闻言挑眉,朝人又走近了一步,抬起手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开,颜安心想我才不要你衣服,然而下一秒人便被裹了进去,头顶上传来低低沉沉的声音:“这样先顶顶,待会带你吹暖风。”
单屹冲锋衣外套着一件长羽绒,羽绒宽大,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冲锋衣内就只有一件羊毛打底高领,颜安鼻尖撞到单屹胸膛,男人的热度和气味便瞬间就将人笼罩了起来,密不透风,丝丝缕缕全钻到人的毛孔里。
颜安心里骂,这男人狗。
颜安冷,可真的是太冷了,她这人从小就不抗冷,仿佛是个假的北方人。
颜安虽然不抗冷,但她这人扛造。这里天寒地冻,日子贫穷落后,但她扛着扛着就滋味了起来。
这里跟颜安想象中不一样,这里不单止美得像个精灵国,遗世独立,这里被祖国山川围绕,是一个无边旷野又美不胜收荒芜之地。
颜安觉得自己找到这里就该在这里逗留一下,不能只当个过客。
颜安这几天转山转湖,像一只独自行走在天地间的南极企鹅,这种本应群居生活的动物被单拧了出来,便总有一种孤独感。
颜安觉得是肩旁少了个人。
那人跟她亲密无间,这样一个美好的祖国山河有那人一份守护的痕迹,而她行走在这片大好河川里,心里便翻涌起了矫情的思念。
不过这思念刚起,那么一个人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颜安:“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假?”
单屹:“大概是因为我是机长教///员。”
颜安不屑,又切了一声。
颜安:“你这里不够暖和,暖气呢?”
单屹笑,带着颜安直接坐到了他那辆京A牌的黑色suv上,将暖气开大,任由她吹。
单屹那车框架狂野,黑得极致,停在雪地上就像一匹刚强硬核的狼。
颜安开她那辆破皮卡开久了,此时坐在单屹这辆高级车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这车哪里来的?”
单屹觉得好笑:“买来的。”
颜安:“这车从北城开到了这里?”
单屹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颜安诧异,看着单屹,说了一句:“草。”
颜安心想,越野车牛逼,她也要换一辆越野车,她心思又转,但她买不起这一辆。
单屹在颜安跟他说要留在西藏自驾时他就托了人将他的车开来了拉萨,一周前他最后一程航班返程北城,落地后便直接顺着最近一趟飞拉萨的航班出发。
单屹到达拉萨时颜安刚进阿里,按照单屹的脚程第六天就能追上对方,然而第三天中午,颜安GPS的定位便偏离了环线。
颜安路线偏离不久后单屹便发现了,但当时车正在转山,没有信号,后面信号恢复,看到颜安给他发的那张照片,单屹就知道这个野丫头要穿越无人区。
单屹:“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
颜安:“你来不来找都不影响我要留多两天。”
颜安高傲了一回,这回对着风口吹着冻僵的手,并不鸟单屹,眼睛不看过去,嘴巴说着刀子话。
单屹朝颜安伸手,颜安还条件反射地躲了躲,然而单屹的手并不碰她,颜安狐疑,然后“嗒”的一声,单屹打开了颜安身前的储物箱。
颜安一看,里头满满当当全是零食。
一大堆大城市的零食,不单止,还有自热火锅和螺蛳粉。
颜安那张高傲脸一下子就毁了,她在小镇上的两天吃的都是泡面。
颜安眼睛在零食堆里晃荡,但嘴巴却说:“钱不能解决问题。”
单屹:“不用这些解决问题。”
颜安冷哼。
单屹态度很好,将平日里那些清高和野劲都收了起来,一看就是个讲道理的人,颜安朝他看了一眼,又切多一声。
颜安是个有原则的人,对着单屹原则可能放低了一点,但该有的还是有。
颜安在这场原则里没跟单屹挑明,挑明不挑明这个不重要,因为双方肯定都心知肚明。
当时单屹说当面聊,颜安便附和,可是聊什么,两人都没说。
此时车内温度升得高,单屹那件长羽绒早就脱了,此时他将那件冲锋衣也脱下,身上只穿一件羊毛打底衫。
颜安问他:“你脱衣服干嘛?”
单屹露出一个笑:“不干嘛,在准备开始道歉。”
颜安挑眉,看向他。
单屹:“扣好安全带。”
颜安:“?”
颜安:“不是说道歉吗?”
单屹笑,索性将人探过去,长手一拉,帮她给扣在副驾上。
单屹看向颜安目光认真:“道歉,但不在这里道。”
车驶离小镇,一路往北开,单屹没看导航,车开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车轮在雪上压过,留下两条蜿蜒曲折的线。
颜安隐隐有些兴奋,这一条路远离小镇,她从来没涉足,颜安对这一片尚未开发的祖国山河充满了好奇与探险的心。
单屹的车性能好,驾驶穿梭在旷野里,颜安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越野。
单屹将车压过雪路,转进森林里,一棵棵树干笔直冲天,枯枝败叶都藏在雪里。
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山体裸露,都是坚硬的石头,从山脚往上看,雪从半山腰开始覆盖。
颜安看向单屹:“这是要干嘛?爬山吗?”
单屹:“聪明。”
妈啊!
颜安扬起一脸兴奋,在无人区里爬雪山,荒野求生,没有比这更更刺激了。
单屹看着颜安那脸的迫不及待便不由自主弯了弯嘴角。
单屹想,他大概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女人,能陪他在零下二十度里的天,爬一座光秃秃的无名山,眉头没有皱一下,面上都是兴奋的笑。
单屹将后座那件长羽绒递给颜安:“我这件比你那暖和,换一下。”
颜安:“我这件给你你也穿不上啊。”
单屹:“我不用穿。”
颜安瞪眼:“不是吧?”
单屹重新拿起那件冲锋衣:“走吧。”
单屹下车后从后备箱拿出登山棍,一个越野配备的水壶斜挎在身上,显然是早有准备。
颜安身上套着单屹的羽绒服就像只企鹅,企鹅斗志昂扬:“山上有什么吗?”
单屹不说,他只说:“山上的风景要自己爬上去才看得到。”
颜安看着单屹,因为对方的这句话扬起了一个笑,她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她真的是喜欢。
山体裸露,上面寸草不生,雪扑簌而落,浅浅铺在石头上形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灰。
山陡,原生态,没有一点人走过的痕迹,颜安跟在单屹身后,一步一步往上,遇到落差大的地方,单屹跨步上去,再伸手给颜安,两人掌心相握,单屹手臂用力,就将人拉了上来。
单屹每一步都踩得精准,像个越野里的步兵,但单屹步速不快,颜安一路跟着有些喘,但不算累。
颜安走到山腰就开始发热,她将羽绒服脱下,单屹接过后粗犷地系在腰上,拧开水壶,让颜安喝两口,水淌进肚子里温热一片,接着两人便继续往高处攀登。
这山不算高,但地处海拔高,距离山顶三分之一的地方颜安终于停下:“有点喘不过气了。”
单屹蹲下,让颜安上来:“剩下的路更难走。”
颜安:“你确定你能行?”
单屹:“负重一百斤,在我这不是什么事。”
颜安默了默:“我最近没有一百斤。”
单屹笑:“我上手颠颠就知道了。”
颜安将登山棍给单屹,人便扑了上去,单屹脚踝一撑,轻易就将人背起。
颜安:“怎么样,轻了吧?”
单屹:“嗯,轻了点儿。”
剩下那段山路崎岖陡峭,大石多,碎石也多,雪已经覆盖山体,估摸不到脚下的路,但单屹一步一跨越,步速矫健飞快,每一步都稳如磐石。
颜安趴在单屹的背上,第一次亲身体会到单屹身上那股兵味儿,潇洒又带劲,是寻常人都没有的气势。
山顶处雪白一片,风强劲,颜安从单屹的背上下来,单屹将那件羽绒重新裹在了颜安身上,宽大的帽子盖在头顶,帽檐边的一圈狼毛随风飘扬。
颜安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雪白,那种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是一座接连一座的山脉,是真正的无疆辽阔,颜安为这样一个纯洁干净的天地而灵魂激颤。
单屹指着最远处的山脉,颜安目光随着单屹的手指眺望,单屹跟她说:“那里就是中国西藏边境的其中一处山脉,山的另一处是印度。”
颜安瞬间想起了罗晓君那个镇守边疆的男人,那个男人或许此时就在山的那头,严防死守,守护着这一片壮丽的祖国山河。
颜安无声眺望,没有说话。
单屹说:“我当年来过那里好几趟。”
颜安闻言看向单屹,目光定定,还是没有说话,她没有问单屹来干嘛,做了什么,辛不辛苦。
中国的空域80%都是军事领域,颜安抬头望天,他们头顶上方这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辽阔,单屹应该很熟悉。
单屹说:“当年跟我出任务的搭档,其中有那名跟我切磋过的上校,你还记得他吗?”
颜安点头:“记得,你被他单方面碾压的那位上校。”
单屹笑,也点头:“有一次任务被拉了长线,我们在这一带逗留了很久,一次勘察需要,我跟那名上校单独行动,又因为紧急情况需要迫降,迫降地点就在这山不远。”
颜安认真地听着单屹说话,单屹几乎没跟她说过他服役期间的事,即使上次在她院子里聊起,也没有涉及过他出任务的事。
此时的单屹说道:“我们从迫降地走到这,爬上了这山,记下了经纬度,跟同伴发出信号,接着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
单屹:“这里入夜后温度比现在能再下十度,除了头顶的月亮,这里四周没有半点的光,风十分地大,说起话,声音没一会就被吹散,而那位上校就在那样的夜里跟我谈起了他的女儿。”
颜安听到这,神情微变,她似乎透过了单屹的眼睛看到了当年的夜。
颜安没有开口回应,她仍旧安静如斯。
单屹:“他说,他对上一次见他女儿已经是三个月前了,那时她女儿刚上初三,问他开学后第一次家长会他能不能来,他说不能了,然后第二天他便出了任务。”
单屹:“我当时好奇,问他为什么回得这么绝对?不留个念想?他说,因为他教过她女儿,做人要诚实,交朋友要真心,他需要以身作则。”
人的眼睛里藏着一个人走过的山和路,一个人的性格背后是一段段堆叠而起的经历。
单屹觉得那几年的军旅生涯成就了如今的他,颜志国是他的恩师,不仅仅是出任务做实训时的教导和操练。
颜志国身上有一种大爱,他无私奉献、鞠躬尽瘁、大爱无疆,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润物细无声地影响了他往后的整一段人生。
单屹说道:“那位上校,叫颜志国。”
颜安看着单屹,面上缓慢地浮起了一抹笑。
颜安表情并不惊讶,她有些动容,更多的是怀念,她觉得她应该更早就该猜到。
颜安:“为什么瞒着我?”
单屹:“说实话,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颜安挑眉。
单屹似乎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道不清的无奈:“叔叔是我的长辈,他第一次跟我提及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如果当年我们提早认识,你或许也应该喊我叔叔。”
颜安眨了眨眼,两人对视,片刻后,颜安瞬间爆笑,笑声肆意,丝毫没给眼前这个男人一点面子。
颜安:“叔叔,你虽然老,但也只比我大七岁多。”
颜安:“你不是吧?你就因为这?”
单屹也笑,然后笑意淡去:“不止因为这。”
他认真地看着颜安,眸底深处泛起暗涌,全藏在风雪里,他说道:“叔叔他最后一次任务,是跟我一起出的。”
颜安笑声微顿,表情也都随之一顿,山巅的笑意一瞬间全收了回去。
单屹:“乾川那场台风,叔叔是第一批去救援的空军,但灾情比预估的严重,我是第二批到达的增援。”
“叔叔当年最后执飞的那一趟,原本应该是我由我来飞。”
“但因为我没赶上,是叔叔,替我走了那一程。”
单屹的声音随山风吹来,空旷又缥缈,夹带着一丝丝雪花落在颜安的眉睫上,颜安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颜安问他:“还有吗?”
单屹摇头。
山风清劲,冷得刮人,颜安头脑清醒,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初在海南,颜安问单屹,如果当年乾川那场台风让他迫降救援会成功吗?
当时的单屹说,在任何真实的灾难面前永远不要做假设,每个曾经在灾难中牺牲的人都值得被尊敬,他们替别人承担了最危险的结果。
然后她接着想起罗晓君说的新闻直播上那画面。
狂风暴雨里,那个空军站在黄泥水里,蹲下身,将灾民一个个托起,让他们踩踏着他的肩膀上爬上绳梯,最后直升机满员,他留在了一片汪洋沼泽里。
当时堤坝来不及泄洪,洪水几乎灭了屋顶,直播最后一个镜头里,水位已经蔓至男人的下巴处,这是单屹为什么没有飞那一程的原因。
因为他在别处救着老百姓,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自己留在了原地。
颜安刚才问单屹还有吗?单屹摇头,他没有说。
颜安莫名其妙地就扁了扁嘴,然后红了眼眶。
这下可把单屹给吓得心都给突了突。
颜安:“你还是不诚实。”
单屹愣了愣。
单屹正要开口时,颜安抢话,问他:“你自己从这里下山要多久?”
单屹顿了片刻:“一个小时。”
颜安问他:“负重98斤呢?能走多久?”
单屹没回话,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颜安。
颜安:“问你话呢。”
颜安的眼睛清澈,眼眶微红,但透着光,那点光通过眼底朝单屹看去,单屹觉得,他也尝到了悸动。
单屹回答:“能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