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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菜馆人气很旺,周遭都是吵杂热闹的声音。
颜安此时拿着手机,表情诧异。
悟能:一日情人?
饶是她身边的阿man,也没试过这个。
阿man那个女人,自称是个渣女,但渣得明明白白,玩得尽兴,但从来不动感情,在她那里,没有一个男人能称之为情人。阿man唯一一段谈过的恋爱,谈了四年,便一直单身至今。
对面的男人回复有些慢,隔了好一会才回了四个字:随你定义。
颜安跟阿man聊这类感情.事聊惯了,一时好奇便问出了口。
悟能:为什么?那人追到你就把你甩了?还是你谈了一天觉得不合适就分了?
犼:没有为什么,着了一个女人的道,雾水情缘,天亮就散了。
这句话透出了两个信息。
这个犼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玩弄了一天的感情,受伤了,至今还带着怨气,但这人有傲气,敢情就算放不下,但挽回是不可能的了。
颜安不好再深入去问,便随便说道:抱歉哈,刚才也就纯属好奇,看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到我。
这次对方隔了很久才回。
颜安的一菜一汤已经上齐,白饭消灭了一大半,手机才又重新亮起。
犼:做自己就是最好的建议。
*
南延是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占了三分之一都在下雨的南方城市。
十一月中旬的南延一早一晚都在下雨,雨不大,淅淅沥沥,透出一股阴冷。
颜安一下机就皱紧了眉头,南延的阴冷仿佛能渗透进骨子里。
阴天,多云,小雨,这座城市的基调仿佛跟颜安的体质水平翻转。
这次外派驻地只有单屹和颜安两人,同机组的空乘落地后便随下躺航班返程,颜安跟着单屹坐上北航的大巴前往酒店。
酒店就在机场不远,到达后,颜安在大巴底层取行李,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28寸行李箱,从行李架上拖下来时砰地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声响沉闷。
颜安余光瞄见单屹的身影,顺手给对方的行李给拿下来,提上手,重量轻飘飘的,颜安单手一提就给对方放到了地上。
颜安:“呆一个月呢,单机长你这样就OK了?”
单屹看了眼颜安那只鼓涨的行李箱,眉梢上扬。
当初在西班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颜安只拧着一个轻飘飘的随身行李袋,现在来南延一个月,像搬了半个家。
单屹:“有什么需要带的?”
颜安:“羽绒毛衣秋衣秋裤已经差不多将箱子塞满了。”
单屹无所谓地点头:“没带这些。”
此时雨停了,但风大,阴冷的风仿佛能刮到人的骨头缝隙里,颜安一出飞机就披上了随身带的小羽绒,此时风一吹,仍旧冷得原地踏步。
而单屹一身制服,白衬衫黑西装,身姿挺拔,翩翩潇洒。
单屹一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里,一手从她手中接过行李杆,肌肤擦过都是热的。
这个男人身上是藏了个火炉吗?
颜安十分好奇:“你一点都不冷吗?”
单屹看着她笑了一笑:“我不虚。”
颜安:“?”
她虚?
酒店就离机场不远,北航的协议酒店一向都不差。
两人推着行李走往酒店大门,门前有几节阶梯,颜安拉着行李绕去滑坡处,单屹看了一眼,伸手接过行李给她一把提了上去,往前走了过迎宾的地毯再放下,接着便是一路的平坦。
颜安暗自wow了声,她这个行李,安检前称过,18公斤,再往上添一点,几乎逼近一小半个她。
不过颜安想了想,又不意外了。
当初单屹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掏门卡开门,她夹不住又圈不住,就要往下坠,男人还能将她轻而易举地往上颠了颠,房门被踢上那一刻,她手指掐在对方的手臂上,指腹下全是肌肉偾张的触感,紧实又滚烫。
思绪一路持续近狭窄的电梯中,颜安看了一眼梯门冷钢上男人西装下的宽肩窄腰,她觉得能被自己的幻想给整死。
两人房间是对门,颜安打开门时看了眼身后的单屹,说道:“单机长一起吃晚饭吗?来南延吃正宗粤菜。”
单屹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说道:“也行。”单屹朝她说了个时间,便进门了。
颜安看着对面已经关上的房门,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难以置信。
这就……成了?
颜安:极品好像被我搞定了。
Man:怎么说?
颜安:他答应今晚跟我一起吃晚饭。
Man:切。
Man:吃饭有什么,吃完饭把餐后甜品吃到嘴了再说。
颜安在饭点前还琢磨着要不要去洗个澡,她将箱子翻开,便听到了对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立即跑去开门,单屹正好转身。
颜安暗自扫了一眼对方。
单屹将制服换了下来,一件简单的黑色套头羊毛衫,不厚,贴在肌肉上有种额外挺拔厚实的成熟魅力。
颜安问他:“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单屹:“你还有事的话可以晚一点来。”
颜安摇头:“那倒不用。”
走去电梯的路上,颜安问对方:“单机长,你刚刚有洗澡吗?”
单屹垂眸看了她一眼,颜安是个藏不了心事的人,心里想什么全都摊在面上,现在对方那点不正不经的思想冒在眼睛里,一脸试探。
单屹如实地说:“洗了。”
颜安眼睛圆溜溜地睁大。
单屹:“也不关你的事。”
颜安皱眉。
餐厅距离酒店有一小段距离,两人打车过去,目的地是一家主打吃海鲜的粤菜馆。
颜安跟着单屹走进去,服务员问两人有位了吗?单屹点头,说有了。
颜安有些惊讶,眉梢上扬疑惑地看向对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男人朝这头扬手喊了一声,单屹看见对方,顿时扬起一个笑,随后便带着颜安朝对方走了过去,看样子,十分相熟。
陈译初在两人走近时朝单屹身后的颜安笑道:“这位肯定是今年北航的其中一个女飞了,颜安是吗?单屹的女徒弟。”
陈译初看着年纪比单屹大不少,约莫五十上下,笑容和煦,像个家里的长辈。
颜安原本想着这是单屹在南延的朋友,但对方的话一出,颜安又猜这个男人大概是北航的人,或许是某个常驻南延的机长。
哪知道却不是,陈译初听了颜安的话,笑道:“对了一半。”
颜安诧异:“不会吧,您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副驾啊?”
陈译初笑声更大了,他拍了拍单屹的肩膀:“怎么回事,你这个正经了一辈子的人,怎么收了个活宝当徒弟?”
单屹不由也露出了一个笑,朝颜安介绍道:“陈机长,南延航空里唯一一个女机长就是陈老当年带的新飞。”
颜安瞬间惊讶,片刻后,换上了另外一副崇拜脸。
南航的女机长是国内最年轻的一位女机长,一年前升机长时才28岁出头,颜安在网上看过一章对其的专访,报导里照片的女人英姿飒爽,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映着自信的光,英气十足,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帅出了颜安一身的鸡皮疙瘩,颜安将对方称之为女神。
颜安的表情不止向往,甚至几乎要滴出口水,陈译初笑道:“不用羡慕,好好飞,未来一切都可期。”
颜安点头,满脸朝阳气地点头:“我也当北航最年轻的女机长。”
单屹朝颜安看了眼,无声勾出了一抹笑。
点菜时陈译初关照桌上唯一的女生,问颜安是不是第一次来南延,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颜安摆手:“你们点,我都行。”
服务员很快便捕捉到了这话,在一旁推荐店里的招牌,佛跳墙,三人叫一个小的份量刚好。
颜安上回吃的粤菜馆也有这道菜,当时的服务员给她介绍说,佛跳墙也叫十全大补汤,在秋冬吃最好好,男人吃强身健体,女人吃补气养颜。
此时颜安闻言便给单屹介绍:“这个又叫十全大补汤,男人吃,强身健体。”
单屹嗯一声,将菜单翻了一页。
最后三人也没有点那道佛跳墙,陈译初说,来南延,得吃海鲜和鸡。
陈译初是个善谈的人,人有威严,又不失风趣。
颜安在席间大多认真吃饭,听陈译初和单屹在说话,两人在交换着彼此两家航司的变化和新政策,也交流其他航司的变动,最后是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饭间过半,颜安给陈译初和单屹添茶,陈译初笑着把话题停下:“好了,这么久不见,别把这顿饭聊得这么无聊。”
陈译初将话题一转,问颜安:“颜安有对象了不?”
颜安摇头,说没有。
陈译初:“当这一行,不好找对象是吧?通常我们都会建议内部消化。”
颜安眨眼睛,点了点头。
陈译初这会拍了拍单屹,说道:“下月初咱们南航跟别的航司有联谊,给你们空两个位置,当交个朋友也不错,正好赶在你们回去北城前,一起来玩玩。”陈译初转头看向颜安,“颜安来吗?”
颜安看了眼单屹,对方没有表态。
没表态,没拒绝,按单屹这性格,大多就是应了。
颜安点头:“来!”
陈译初为颜安的爽直大笑。
单屹端起茶杯,无声挑了挑眉。
陈译初在这顿饭的最后朝颜安说道:“跟着你的单机长好好飞,好好去观察,观察他操作、术语、判断,观察一切乃至他的这个人,学会思考,再去做。这或许是你飞行生涯或是人生中收获最多的一段时刻。”
颜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身旁的单屹,对方垂眸,将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抓捕。
颜安看着单屹露出一个笑,回应陈译初的话:“我会的!我一定好好观察!”
当晚颜安洗了澡趴回床上,阿man发来问候:吃了没?还是正在吃?正在吃就不用管我哈。
颜安:吃完了。
Man:吃哪了?
颜安:吃鸡了。
Man:!!!!????
颜安:噢,我说的是粤菜白斩鸡。
阿man骂她没出息。
*
这顿饭过后,颜安正式开始了跟飞单屹的日子。
出飞行任务时,颜安跟着单屹与机组协同,读任务书拿气象卡检查航行计划。
单屹站在白板旁与一整个机组协同时,颜安觉得此时此刻的单屹比起训她那时的单屹还要更具有威严,这种威严并不像训练时的凶残,是一种全员严正以待的使命感。
颜安在协同结束时会看一眼白板,单屹的字如其人,笔锋遒劲,每笔都带着力道,字迹规整,并不潦草,像立于天地间的松,很好看。
协同结束后,机组便开始进场,过了安检,颜安又跟在单屹屁股后,绕机一圈,加个油或者减个油。
进入驾驶舱,安安静静坐在单屹身侧,看他一系列的动作、通讯、操作、口令。
飞行结束,单屹会在机长的位置上问她几句,然后留个问题,让她回去思考,下次飞时给出答案。
有时在机场会偶遇同航司的人,彼此打个照面,寒暄几句,玩笑几句,没多久,几乎在南延的北航人都知道单屹身后多了个小跟班。
小跟班有名气,是北航今年的其中一个女飞,单屹手把手带的新飞,长得漂亮,爽直开朗,每次都围在单屹边上,笑得像个小太阳。
在FR的这大半个月里,颜安每天的一切都与单屹相关,这些密集又精细的事情将颜安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
颜安仿佛将陈译初当初的话记在了脑海里,并付诸行动。她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单屹,所有飞行操作乃至他这个人,颜安都观察入微,仿佛要将与单屹相关的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然后吞进肚子里。
单屹作为教///员,在颜安飞行改装期间极少会上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到了这个阶段还需要手把手教,那么为什么不回航校再读四年再来?
所以颜安在跟飞前,没有见过单屹真正拿操控杆的样子。
此时颜安坐在驾驶舱里,飞机正推出跑道,得到起飞许可,飞机平稳地冲上云霄,单屹在机长的位置上,沐浴在阳光里,极为耀目。
颜安在西班牙坐过单屹的副驾,单屹开车时大多沉默,眉眼间神态闲散,对副驾的人纵容,没有什么“坐我的车”的规矩。
单屹是个兀自潇洒又随性的男人,浑身带有一种不被束缚的冲劲,热辣的风灌入,吹不散车厢内的快意与野调。
这样一个随手就能把衣服脱掉的男人,穿上机长制服后,是完全另外一副模样。
此时单屹坐在机长的座位上,沉着、冷静、按部就班,一切游刃有余,所有口令简明清晰,语速适中,语调沉稳,整个机舱都处在一种不急不躁的安全感里,整架飞机都覆盖在他的掌控之下。
是一种与野无关的安稳感。
颜安想起餐厅里一群副驾在讨论单屹的话,其中一个人说:“跟单机长飞,感觉天塌下来都是安全的。”
那位副驾说,两年前某一次跟单屹飞普吉岛,因为延误,半夜才到达,阴雨天,没有中线灯,没有引进灯,海上漆黑一片,当时还是辆小飞机,风刮得机身都打偏。
但单屹眉头都没有皱,就那么硬生生降落了,降落时机身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晃,接着就是平稳的滑翔。
像风雨里一块大石,稳稳落在所有人飘飖的心上。
副驾说:“说真的,要不是当时突然打了一个雷,我都不知道飞机下面是海还是地,单机长在我这就是个神。”
颜安却觉得神夸张了,单屹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但是这个普通的男人经历了别的普通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经历。
军转民在民航里并不容易,部队需要无谓无惧的精神,必要时还需要发挥个人英雄主义,一往无前,勇字当头。
当军人,需要一种狠。
而在民航不行,民航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开客运需要飞行员循规蹈矩,每时每刻遵守规章制度,所有操作都有一套标准的流程,谨慎且恪守,滴水不漏,活在条条框框里。
在民航,一切只求稳。
可单屹这个人在这两者之间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自如切换,狠的时候够劲,一身野调无处安放,却又能收放自如,将火包裹起来,便沉淀如一块冰,四方规整,稳如磐石。
颜安觉得单屹这个男人真好,除了年纪大了点,什么东西都在她那里都好的称心如意。
在南延的这段时间,只要不需要飞,颜安都坚持早起,将生物钟尽量维持在一个最恰当的范围里。
而又因为单屹,颜安养成了晨跑的习惯。
六点起床,六点半出门,围着酒店不远处的江边跑。
第一天的时——?璍候,不到十分钟单屹已经将她远远抛离,而到现在,颜安已经能跟在单屹屁股后十米内的外围不被抛离。
跑完步,单屹站在原地等远处的颜安喘着气走上来,今天的颜安看着有点虚,大冷天的冒了一额子虚汗,嘴唇干燥,扶着单屹的手臂弯腰直喘气。
单屹没有动,问她:“哪里不舒服?”
颜安平稳了些呼吸后说:“我好像来那个了。”
单屹顿了一顿,手臂下意识使了点劲,将人给固定支撑住。
单屹只顿了一下便问她:“平时也这样?”
颜安摆手:“不是,我平时不这样,今天大概是跑完步低血压了,有点晕,你知道,毕竟要流血。”
颜安说话从来不害臊,在她这里,能让她脸红的事似乎还没有,当初跟单屹躺在太阳椅上晒月光,不知一点臊。
单屹看着颜安大大咧咧摆手说话的脸比往日都白,他让颜安走去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人别动,片刻后他人便去而复返,回来时手上提了个袋子。
单屹将袋子放到椅子上,颜安往里看了看。
矿泉水、葡萄糖粉、面包、蛋糕还有糖。
颜安知道这是给她的了,颜安翻了翻,眼睛眨了眨,从袋子里掏出一包东西:“你买的?”
单屹在长椅上坐下,人没有一丝的尴尬或窘促,他给自己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下几口,说道:“避免需要的时候我再跑一趟。”
颜安将东西放回进去,心里美得嘚瑟嘚瑟的。
当颜安将要问单屹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喜欢她时,单屹从长椅上起身,朝她说道:“你坐到可以了就自己回去吧。”
说完不带一丝犹豫便走了。
颜安将还没问出口的话吞回至肚子里。
在南延的这段日子里,除了这样一段插曲,单屹对颜安没有一丝有迹可循的喜欢。
公事公办,板着脸,偶尔一个笑,就像对待所有人一样,不炙热,不疏远,永远保持理智。
外驻南延一个月,还剩下最后一周的时间。
这期间的25个航段,60个小时,颜安只要坐在机舱里,一抬头,都是单屹的侧脸。
今天颜安和单屹从里川返程南延,落地后,是两天的休息。
明天就是陈译初当初说的几个航司间的联谊,举办的地点有点出乎颜安的意料,一群型男美女,不吃饭不游戏,约到山底,爬山。
飞机停稳后,颜安问单屹:“单机长明天一起出发吗?”
单屹闻言看她。
颜安:“联谊啊。”
单屹似乎有点想起来了,眉梢微扬,扯出了一抹笑:“我对这些没兴趣,你喜欢,明天慢慢联。”
当晚。
颜安戳响那个犼。
悟能:我觉得你说的不太靠谱,做自己,守株待兔,感觉我待一辈子对方都不上钩。
片刻后。
犼:我没让你不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