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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不论别的,单指戚家这桩事。
在原著里,等戚家的事被御史上奏弹劾之后,引发轩然大波,原身苦苦哀求谢家帮忙查案,声称自己父亲绝对是被冤枉的,谢殊也曾想要插手此事,却被御史弹劾说谢家此时应该避嫌,不能插手此事。
此事在朝堂之上争执很久,虽然后来皇帝还是派谢殊调查此事,但确实没少被文武百官议论。若是眼下与谢殊成亲,有了这一层关系在,谢殊就更要被指避嫌,怕是到时候连皇帝也不会让谢殊插手此事。
戚家的事如此重要,除了谢殊,换成谁戚秋都放心不下,所以眼下至少明面上谢殊不该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姨母知我不愿意,自会打发好的。”戚秋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随着这句话落,屋内陷入一阵安静之中,外面吵杂的声音尽数传进来,却跟雪花没入深海里,掀不起丝毫波澜。
谢殊静静地看着戚秋,漆黑的眸子里像是不夹杂任何一丝情绪,又好似什么都在里头。
戚秋轻轻垂下眼,躲开他的目光,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便故作不高兴地说:“表哥,与其说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这进宫一趟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的婚事。”
她故作平静地站直腰背,掰着手指头数,“太后,宁贵妃,霍贵妃,安嫔,淑妃……这才在宫中住了几日,你可没少见佳人啊。”
谢殊不愧是原著里的大男主人设,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女配都想和他扯上关系,光进宫这三四日,便被叫去了不少宫殿里,不是见这位太妃娘娘的表侄女就是那个妃子的表妹,忙得不可开交,连累的她和谢夫人也不得安生。
这么说着,戚秋又想起了太后的表侄女芮姜。这位刚入京不久的芮家小姐,在原著之后的剧情里不仅和谢殊一起查过案,还入住谢府,在谢府中住过一段时间。
戚秋在心里哼了一声,又想将被谢殊握着的手给抽回来了。
原本见她掰着手指头数的模样,谢殊还无奈地耷拉着眉眼,结果见她越说越认真,他轻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我……”
不等谢殊将话说完,就见戚秋幽幽地看着他,说:“表哥,太后和几位娘娘的表侄女和表妹都生的很好看。”
谢殊身子有些僵硬,不敢说话。
戚秋叹了一口气,“反正都比我好看。”
戚秋和原身长了同一副皮囊,这副长相算不上倾国倾城,在原著里,原身就不止一次厌恶自己并不美艳的长相,曾经还对模样精致娇艳的芮姜很是羡慕。
谢殊嘴唇轻动了一下,戚秋却先一步开口,圆圆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殊,“表哥,你有没有心动?”
谢殊还握着戚秋的手,闻言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戚秋的手,两人此时手心都冒了汗,却一直没有松开。
谢殊低声说:“你知道我没有的。”
戚秋坐回一旁的椅子上,其实心里明白,却又故意逗他说:“我不知道。”
薄唇抿着,谢殊顿了一下,抬眸看着戚秋,低声解释说:“我当时被请过去的时候你也在,你是看着……”
话说到一半,谢殊便见戚秋没忍住弯眸笑了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戚秋这是故意在逗他。
僵硬的身子顿时一松,谢殊又重新朝后靠去,锋利清晰的下颚微微一动,眉眼垂着,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手上用了一点力道来捏戚秋的手。
这力道虽然比方才重了一些,但戚秋没有感觉到疼,便没有抽回手,就放任谢殊捏去。
说来也怪,两人亲都亲过了,如今却连看到对方都觉得紧张,牵个手都忍不住脸红。
外面丝丝缕缕地落着小雨,临近初春,却越发寒冷,冷风卷着雨点落在身上,顿时能激起一片战栗。屋内明明没有生炭火,在一片静谧之中,气氛却好似在慢慢升温,跟外面天差地别。
停了半晌之后,谢殊转过身,眉眼隐在升起的热气中。他拉了拉戚秋的手,声音很轻地问道:“表妹,你现在是不是还不想成亲?”
戚秋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谢殊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她将被谢殊握着的手抽回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茶水虽然还冒着热气,却已经没有那么烫嘴了。
戚秋啜了一口,抬起眸子,见谢殊还看着她,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其实就这么和谢殊说起成亲一事戚秋还有些不适应,但想着亲都亲了,也就顾不得在此事上害羞了。
手心一空,谢殊抿了抿唇,他手指揉着眉心,沉默地听着戚秋说着。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戚秋轻声细语的话。
谢殊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把上,眉头微拧着,那张冷硬的面容染上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等戚秋说完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眸跟戚秋道歉,声音沙哑低沉,“是我只顾着想成亲的事,没有考虑周全,让你为难了。”
外面的青松被落雨覆盖,雨水顺着树干爬落滴下,水雾朦胧之下,将天边染上一层灰蒙蒙。
戚秋没想到谢殊竟会为了此事跟她郑重的道歉,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谢殊放在椅子扶把上的手,她方才被谢殊握了许久,原本冰冷的手也被捂得暖和起来,倒是他的手不知何时的凉了下来。
在戚秋的手覆上来的那一刻,谢殊已经翻过手,将掌心那一面朝上,任由戚秋将手插进来。
戚秋也学着他之前那样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嘴角一弯,杏眸染上外面的水光,她笑着眨了一下眼,半是打趣地轻声说:“我知道的,表哥着急嘛。”
谢殊看着他们俩紧握的双手,本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叹了一口气后轻扯了一下嘴角,将戚秋的手握紧。
*
魏安王妃急着叫谢夫人过去,是为着谢殊的事。
最近这半年里,锦衣卫里频频出事,魏安王没少因此遭到训斥,尤其是这次王严越狱一事,陛下雷霆大怒,虽顾念着血缘亲情没将这顿火朝魏安王发,三言两语之下却依旧让魏安王在养心殿里站都站不住了。
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府里乱砸一气,自然要找谢殊这个锦衣卫同知的事,魏安王妃劝了几番却始终没有拦住,魏安王怒气冲冲地去了锦衣卫府。
魏安王妃唯恐魏安王怒气上头,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将谢夫人偷偷叫了过来,想要先跟谢夫人通个气。
谢夫人听了心惊胆战,而在锦衣卫府里,谢殊身上的飞鱼服被雨水打湿,一身的潮气,他刚进到锦衣卫府上,还未站稳,便被魏安王叫了过去。
魏安王的脸色铁青着很难看,手握拳抵在桌子上,一旁站着的吴哲曹屯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曹屯从牢狱里出来之后,养了一段时日,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便由谢殊做主官复原职,重新在锦衣卫里担任镇抚使一职。
此时他们二人见到谢殊过来,嘴唇嗫嚅了一下,还不等朝谢殊使个眼色,魏安王的怒火便直冲冲地对着谢殊去了,“谢殊,你办得好差事!”
谢殊身形一顿。
魏安王手拍着桌案,顶上的茶盏被震得噼里啪啦直响,他却是怒气丝毫不减,沉着声音说:“我放心的将锦衣卫里的政务交给你,可是你呢?你可真是给我长脸!犯人接二连三的逃狱,这铁桶一般的锦衣卫府成了一个笑话,现在恐怕还没刑部的大牢结实!”
谢殊身上的飞鱼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低着头,拧着眉头,桀骜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任凭魏安王训斥。
魏安王并没有关屋门,门大敞着,来来往往的锦衣卫都听到了魏安王的这番训斥,一时之间脚步都轻了下来,只听风吹青松的沙沙声。
魏安王这么说着,还犹嫌不足,随手拿起一只茶盏对着谢殊掷来,“王严何等重要你心里不明白吗?你竟然让他青天白日之下逃了狱,你让我如何面对皇上的信任,你让我再如何信任你!你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信任!”
那茶盏重重地砸在谢殊的身上,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在谢殊的官服上,还冒着热气。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当中,那只茶盏落在地上,啪啦一声碎了个彻底。
曹屯几番欲言又止之下,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说:“王爷,此事……”
“住口!”
曹屯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魏安王更是恼怒,暴呵出声:“记清楚了,你们是锦衣卫,听命于我,效忠的是皇上,不是他谢殊!”
曹屯和吴哲齐齐地跪了下来,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滚出去!”魏安王甩袖怒道。
曹屯和吴哲对视一眼,只得起身,刚走到一半,便又听魏安王沉声说:“把门带上,叫陈可守在院外,任何人不得打扰!”
陈可是魏安王的心腹。
曹屯担忧地看了谢殊一眼,低声应了一句是。
等曹屯和吴哲走出院子,还能听见里面隐隐传来魏安王怒喝谢殊的声音。吴哲心有余悸地说:“看来今日谢大人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曹屯拧着眉,心里也是不上不下的。
其实与他们想的并不一样,等他们两个走出院子,陈可走过来之后魏安王浑身沾满怒气的样子便是一松,他长叹了一声,让谢殊坐下来,问:“方才的茶水没有烫着你吧。”
谢殊接过魏安王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一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茶水已经渗透衣袍,谢殊擦了两下也是无济于事,便将帕子扔在了桌子上,不再管了。
魏安王心里惦记着王严的事,问:“王严逃到哪里去了?”
谢殊手指敲着桌面,闻言摇了摇头,“竹芸跟丢了。”
竹芸是谢殊放出去的,她轻功了得,最擅长追踪,连她都跟丢了,可见这伙人不简单。
魏安王顿了一下,抬眸看着谢殊突然笑了一声,“你的人没跟丢吧。”
谢殊也抬起了眸子,轻轻地扯了下嘴角,没有否认,“他跑去了静安寺山脚下的一家农户里。”
“静安寺?”魏安王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谢殊点头。
魏安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他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谢殊心里其实有了一点头绪,但现在还只是猜测,顿了顿,便没有说话。
魏安王想了一会,却是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此事,而是说起了当今陛下,“我现在是越发看不懂陛下的心思了,他现如今已经对我越发不满,嫌我管得太多,我看离我做个清闲王爷的日子没多久了。”
谢殊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
“他现在性子越来越敏感多疑,也越来越不拿我当生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魏安王好似陷入了回忆,“他以前虽然一直养在皇兄膝下,对我和你姑姑不算亲厚但也还算孝顺,从不顶撞我和你姑姑,如今却是……”
魏安王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握着茶盏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已经老了,头发雪白,身子也不如以前那般高大,脸上都是深深的皱纹和岁月留下的沟壑。
此时叹着气,眼眶似乎被热气熏红,瞧着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威风。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谢殊说:“陛下现在毕竟是皇上。”
魏安王手渐渐握紧,过了半晌,他深深的,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他现在是皇上了。”
谢殊垂下眸子,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和不断被大雨冲刷着的庭院,檐下淅淅沥沥地落着水幕,像是一座囚牢。
喝了一盏茶后,魏安王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缓缓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出去吧,我会让陈可动手,你忍着点。”
谢殊站起身,应了一声。
京城被烟雨笼罩,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阴郁,明明还不到时辰,便只剩下一片黑沉。府上将灯笼点亮,昏暗的光晕在风雨之中摇晃,微弱又带着不安稳的气息。
半刻钟后,谢殊被杖责二十大板的消息传遍了锦衣卫府。
曹屯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