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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余闭上了眼睛。
身边传来窸窣的动静,他躺到了她的身边。
若有似无的雪松味又萦绕在鼻尖,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又温柔……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又一阵声音传来:
“……还是,你想当神后?”
柳余被炸醒了。
睡意像潮水一般褪去,她睁开眼,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过了他们之间的界线,正支着额头,静静地看她,那绿色的眼眸在帐幔的阴影下,如神秘而幽深的静湖。
“神后?”
她眨了眨眼睛。
他却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
“……够了,贝莉娅·弗格斯。你被我宠坏了。”
“别太贪心。”
柳余面无表情地拉高被子,闭上眼睛:
“抱歉,我要睡了。”
她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只是脸上残留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同往常的脆弱。
他躺了下去,不再说话,只是紧拧的眉头,像是被某种东西深深困扰着。当身边传来平稳的鼻息时,才往旁边看了一眼。
年轻的女孩已经睡着了。
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睫毛上残留着的泪珠让她看起来,像个纯洁的安琪儿。
他看了一会,才闭上眼睛。
————
时间悄悄地过去,神诞日的前一天,柳余凭着超绝的记忆力和勤奋,提前将九百九十九个基础字符都学完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字符。
“光。”
神道。
他修长的指尖一点,迥异于之前所有字符的金黄色字符从他的指尖流出,仿佛金色的细沙,在半空中凝聚。
它无法被写入纸上,只能飘飘荡荡地在空中摇摆,渐渐凝实,而后,随着浅金色的光线变幻……
柳余出神地看着。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字。
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正确地描绘出它的存在。
它太美了,仿佛凝聚了这世上所有光的精粹,灿烂的,温暖的,又不可捉摸的。
它无法在脑海里停留,既不可描绘,又无法记住。
“我降生之时,吐露的第一个字,是‘光’。”
他转身,看向窗外。
他白色的广袍被风吹起,银发在光中跳跃。
“神说,要有光,于是,天地间就有了光。”
柳余喃喃地道。
神的声音像是穿过亘古,带着悠长的岁月扑面而来:
“……世界的一切,都自‘光’始。光,是永恒。它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
“现在,碰触它。”
“光”飘了过来,在她面前伸了个懒腰。
柳余伸手,试图碰触这个字。
但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凝实的字符像细沙一样从她的指间溜走,而后,在远离她的另一边重新凝聚。
“它跑了。”
柳余无奈地转过头来。
偌大的殿堂内,除了她和盖亚,再没有第二个人。圣子圣女们最近来得少了,他们都被神官们派去布置各处的宫殿,因为,神诞日就要到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黄金扶手上,金色的竖瞳悄悄睁开了眼。
“……没有人学得会,贝莉娅·弗格斯。”神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绿眸里流淌着的是遗憾,“看来,你也不例外。”
“没有人?您创造的那些圣灵体也没有?”
柳余想起了路易斯。
路易斯写出来的神语,是黑色的。
她最近尝试过,用别的羽毛笔,再蘸上黑色的墨水,可写出来的神语,依然是金色的。如果把颜色等同属性,那么,一切都好理解了。
“没有,那个黑暗使徒也没有。”
他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
紧抿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冷冰冰的。
“我不明白。”
“我是光,光也是我。而它,”盖亚伸出手指,刚才还调皮地逃开她追逐的字符,像是遇到了父亲一样亲昵地靠上去,蹭了蹭,“是我力量的外化。”
“我创造了它,而其他的字符,也都是自它衍化而来,它们组合成了一套神力体系,你无法掌握它,那么,你学习的一切,都无法闭合成一个圆,它是零碎的,是空中楼阁。”
他告诉她。
柳余似乎窥探到了什么,可那一闪而逝的灵感,就像是空中的流星,等她要去抓,已经消失不见了。
“让我想想。”
她出神地看向“光”。
神看着她:“世上没有人能做到。”
他似乎有些寂寞:
“……即使是我用生命之树的树心创造出的生灵,也不行。”
柳余没听清,她还在专注地看着那变幻的、明明经过视网膜,却无法在脑中留下记忆的神奇字符。
她直觉,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它是构建神语的最初,缺少它,就无法闭合成一个圆……
这时,斑斑从门口探进来一只鸟脑袋:
“斑……”
[斑斑饿了……斑斑想吃虫子,彩虹虫,噢不,斑斑也想吃嘀嘀谷……该吃什么呢……]
虫子,谷子,虫子,谷子……
明明不是一个物种,却都是斑斑的食物……
柳余突然间福至心灵地想到,是的,“光”已经构建出了封闭而完美的力量体系,它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
金字塔已经稳固——
那么,塔尖上永远只会站着一个!
“光”,永远不可能被创造者以外的任何人掌控和驯服。
只要她学习的还是光明力,光明语,那么,不论她学得多好,永远都只会是金字塔的第二梯队,永远都只会从属于光明神。
这是一个死循环,因为,她的力量源于——
柳余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甄至完美的脸庞:
神。
光明神。
可如果,如果另外构建一个金字塔呢?
跳出这个封闭的解构,跳出“光”,跳出这种……命运呢。
柳余的面前,浮现出艾尔伦大陆发生过的一切……她没有被吸干血液,没有被投入监牢,没有被挂上城墙……娜塔西没有伴在神的身边,她的女主光环变弱了……
命运,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抗争!
反叛!
跳出牢笼!
“轰隆隆——”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意识里坍塌。
金黄色的字符,在她的视线里扭曲,左冲右突,而后,在某一瞬间,迸裂开来。
无数细小的金沙漫天飞舞。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幻成静谧的深蓝,它在空中不断凝聚、变幻……最后,凝结成一个流动的深蓝字符,没等柳余看清,就“轰”地冲向她。
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还没落地,就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接住了,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深蓝字符一下子冲入她的身体。
“贝莉娅·弗格斯?”
出现在头顶的,是惊讶的、带着一丝焦虑的脸。
那样绝顶的美貌下,即使是焦虑,也让人忍不住跟着心颤。
柳余伸手,还没碰到他,就垂了下去。
她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在黑暗湮没她之前,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贝丽……”
应当是听错了。
她想。
他又没喝醉。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躺在内宫的床上,金色的帐幔上,爬着张牙舞爪的狂兽。
神斜倚着床,目光正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醒来,低头,银发几乎擦过她的脸颊:
“贝莉娅·弗格斯。”
语速比平时听起来快一些。
“我……”
柳余一张口,发现嗓音变了。
从软糯娇柔,变成了带着某种厚度和韵律的华丽、空灵,这让她想起了盖亚,当他念起神语时……
“我怎么了?”
声音正常了,软糯得像是跟人撒娇。
柳余看向头顶。
他华丽的五官近在咫尺:
“你突然昏倒了,我想,也许是……‘光’与你相冲。”
“相冲?”
他轻抚她的脸颊,带着温柔的意味,声音听不出意味:“……毕竟,你对光明并无信仰。”
柳余想起从前无数次当着他的面,宣称“对光明无比虔诚”的过去。
“……也许。”
她闷闷地道。
但心里却突生一种感觉:不,不是这样。
她想起昏倒时冲进她身体的东西,悄悄看向掌心,仿佛看到那白净的掌心上,多出了一个蓝色字符,那字符前所未见,正在不断地流动、变幻,让人目眩神迷。
是…什么呢?
是…像神的“光”一样的字符吗?
但柳余没有因此感觉到,体内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不,也有不一样的。
她真正感觉到了旁边人浩瀚如深海的神力。那神力,正如一重又一重的潮汐向她涌来。不一会儿,她就面色煞白了——就像是突破了某种界线,而后,清晰地摸到了对方力量的边际。
相比较他,她渺小得连一滴水都称不上——
但在从前,她从没有过这样具象的感知。
青蛙终于跳出井盖,看见了天空。
但这天太宽太广了,它大得让人绝望。
不,不能气馁。
柳余告诉自己,她进门了。
总有一天,她也能变成天空。
这时,天空压下来,在她的眼角留下了一个吻。
冰凉的嘴唇离开她时,轻声道:
“贝莉娅·弗格斯,睡吧……等你醒来,就是神诞日了。”
睡意像清风一样笼来,柳余不一会,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
所谓神诞日,是神诞生的日子。
神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前所未有的热闹。
柳余醒来后,就被塞了一条红色的蓬蓬裙,裙摆上缀着一朵朵精致的红蔷薇,领口是小布扣。
“扣子也太多了。”
她抱怨了一句。
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手。
那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轻轻一拨,就拨开了她,接过她之前的动作,细致而温柔地替她将小布扣一颗颗扣上去,腹部,胸口,锁骨…………
柳余看着面前换了一身白色神官袍的男人。
他银色的长发以一根白丝绦束在脑后,整张脸露了出来。那俊朗挺拔的脸近在咫尺,似乎往前一步,就能碰到他长长的丰茂的睫毛。眼睑微垂,湖绿色的双眸此时专注地盯着那一颗颗小布扣,好像这世上,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好了。”
他退后一步。
清冽的松雪一样的气息消散了。
柳余看向西洋镜,镜子里,小布扣一路扣到顶,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天鹅颈,热烈和典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时出现在镜中的少女身上。
“谢谢,”她看着镜中圣洁而高贵的男人,“我们去哪儿?”
“去一个地方。”
他揽上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外走。
在走过外宫的一道长廊时,看到了伊迪丝。
伊迪丝也换了一条漂亮的裙子,提着花篮往里走,像是要去找吉蒂神官。她没有发现特地隐藏了气息的两人。
柳余却愣住了。
刚才一个照面,她好像看到……
伊迪丝被火罩住了。
再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神停住了脚步。
柳余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道:
“……没事,我们走吧。”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伊迪丝轻快的歌声传来:
“……我们幸福,我们快乐……尊敬的神明……”
她看起来那么快乐。
“走吧。”
两人掩人耳目地出了神宫,扮成一对贵族男女,幻化成普通的长相,来到了距离神宫最远的一块大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