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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神。
柳余感觉到喉咙发紧。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虚弱。
在近在咫尺的强大存在面前,她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唯一的反抗,只是不让自己掉下去。
“您……来做什么?”
话才出口,后背已经湿了。
汗细细密密出了一层,丝塔绸缎沾了水,缭绕在鼻尖,有种沉闷的、叫人发晕的气息。
手也出汗了。
被他包住的右掌掌心有种湿濡濡的感觉。
柳余往后一挣,没挣开,却见他右手一展,一块纯白色的丝帕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沐浴在月色中的丝帕,有种轻盈欲飞的精致感。
而这样一块手帕,却被他用来擦手。
他轻轻一碰,她紧握的手就张开了。
柔嫩幼细的掌心上,细密的汗珠儿像是滚动的晶莹的泪珠。
雪白的丝帕一点点滑过,柳余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白底金边的袖口磨擦过掌心,有种粗粝的酥麻感。
安静的房间里,细小的感知被格外放大,柳余吓了一跳,猛地一退,却一下子撞到了门上。
“砰”的一声,腰抵到门把手——
冷硬的触感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以为,您在深夜出现在一位淑女的房间,这不合规矩。”
“我就是规矩,贝莉娅·弗格斯。”
他向她宣告,语气平淡,态度优雅。
可意思,却极度傲慢了——
仿佛他就是普世真理。
柳余垂下了眼睛,是的,对能创造世界、制定规则的神来说,他就是一切。
“抬起头来,贝莉娅·弗格斯——”他欺近了一步,“我的耐心有限。”
柳余不由自主地抬头,却不敢直视那张近在咫尺的、常人完全无法拒绝的绝美面庞,她将视线凝在了他脖子上那颗精致的蔷薇花扣上——
而后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纯白色的宫廷礼服。
宽大的金丝腰带上,红色玛瑙和绿宝石在月下流淌着光。
“看着我。”
他又吩咐。
柳余只得继续仰头,却一下子撞入翡翠一般的深湖。
湖面平静极了。
他在观察她。
柳余几乎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想,高贵而伟大的神,不会卑鄙到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孩。”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柔弱?”
神笑了。
柳余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笑。
那么美,像是能让天地都失色。
“我想,一个大胆到连神都敢欺骗的女孩,称不上柔弱。”
他矮下身来,松雪般的气息一下子将她包裹。
水银般的长发落进她的脖子,又铺在她的胸口,柳余能感觉到他胸前蔷薇花扣的冷硬质感,鸡皮疙瘩一下子起了来。
“瞧,这燃烧着愤怒、恐惧,和不甘的眼神,多美。”他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眼睛,“你就是用这双眼睛欺骗了所有人吗?让那些男人为你神魂颠倒……”
“我没有!”
柳余为自己辩解。
“……路易斯,卡洛,克赛尔,”最后,“……还有,愚蠢的盖亚·莱斯利。”
从他口中说出说的“盖亚·莱斯利”一下子激怒了她:
“别这么说他!您没资格!”
“相信我,我才是这世界上最有资格的。”
下颔被他攫住,柳余被迫仰头,和他对视。
她这才发现,他湖绿色的眼眸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深海。
深海下翻涌的一切,无人知晓。
“莱斯利先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温柔果敢,绝不愚蠢。”
她反驳道。
“他被你玩弄于股掌,贝莉娅·弗格斯。临死前,他还以为你爱他,这还不足够愚蠢么?”
他厌恶地道。
“闭嘴!我爱他——”
“——爱?”
他一下子欺近,她被罩在他的阴影里,和他那双绿眸对视,她看到了平静深海下的暗流。
“你的爱,就是用讨人喜欢的笑和别人聊天,和别人跳舞,和黑暗使徒做肮脏的交易?贝莉娅·弗格斯,你的爱真廉价。”
“那您呢?”柳余被激怒了,“如此高贵的您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不嫌廉价吗?”
“不。”
他突然平静下来。
“我明明应该感到厌恶。”
拇指抚着她的嘴唇,头微微一低,嘴唇就要碰上。
却被避开了。
柳余撇开了头,却又被他强迫性地扳回来。
黑暗中,两人看着彼此。
“你喝了青坮果酒。”
他用肯定的语气道,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颔,这次,微微一低,就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冰凉的吻。
柳余被他抵在门上,被迫抬头,和他接·吻。
青坮果的香气在唇齿间萦绕,清新如同夏日,却又带着极近的缠绵。
他吻得极为克制,冷淡的银发落到她的脸颊,她睁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唇舌在亲密地交缠,像一对亲密的爱人,可胶着的视线,如同彼此提防的敌人。
谁也没退缩,就这样看着彼此接·吻。
热度渐渐攀升起来。
就在那湖绿荡漾起涟漪,柳余以为他要控制不住时,他却退后了一步。
她感觉到唇舌缓缓分离时拉扯出的细微感觉。
他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替她将弄乱的领口抚平。
“您刚才吻了我,主动。”
柳余提醒他。
她还记得他刚才对她的侮辱。
“不,是你向我提出了邀请,”
他平静地叙述。
“我没有。”
“弗格斯小姐,难道没有人告诉过您,青坮果酒的另一重意思是,”他顿了顿,“吻我。”
“花园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喝了,您可以去吻他们。”
柳余寸步不让地道。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
门外的庭院开始热闹起来。
吵杂的话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由远而近。
“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谁都没有得到祝福,伊迪丝,你看没看见伦纳德小姐气歪的鼻子?”
“玛格丽特,你又淘气了。倒是……弗格斯小姐突然离开,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不如……我们去敲敲门?”
“笃笃笃——”
门被敲响了。
“弗格斯小姐,您在里面吗?”
“弗格斯小姐,您在里面吗?”
柳余没有答话,她看着对面,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最美的宝石。
“看来不在……比伯先生,这次,您要失望了。”
“不,能送两位淑女回家,怎么也不会失望。伊迪丝,明天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
玛格丽特和伊迪丝在门外告别,两边的房门合上了。
长久的静默里,他突然道:
“很抱歉,我在这,阻碍了你请会跳舞的比伯先生、进门喝一杯的机会。”
“是的,”柳余不甘示弱地道,“比伯先生不会一边说我的爱廉价,又一边亲吻我。”
“不廉价吗?转瞬即逝,比流星还短暂的爱。”
神用了然的口气道。
“当然,就和你的卜起一样短暂。”
柳余被刺痛的自尊,让她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