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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屋内。
“弗格斯小姐,莫非是您心爱的莱斯利先生没有满足您,才让您在白天,将尊贵的路易斯十世从地底召唤出来?”
路易斯一脚踏到了一块红宝石上。
红宝石的碎裂声与鲜血流淌的滴答声混杂在一起,他陶醉地深吸了口气。
“交易,尊贵的路易斯大人,”柳余让自己努力保持微笑,“我想用鲜血和您再做个交易。”
可她苍白面色下隐藏着的脆弱和急切,一下子让路易斯捕捉到了。
“不不不,”他竖起一根中指,摇头。这时他离她已经很近了,近得只需要微微一低头,就能吻上她脆弱的发顶,“这回,我不要你的血,我要……”
“你的人。”
柳余不甘示弱地道:
“如果您不怕我在床上将您杀死的话。”
“路易斯十世从不惧怕死亡。”
路易斯笑了。
“路易斯大人,莫非您忘了我那亲爱的妹妹娜塔西么?如果让她知道,她认为唯一属于她的路易斯大人与她亲爱的姐姐上c床,她恐怕会悲伤到死去。”
路易斯像是猛然从迷醉中清醒。
他想起黑夜中抱着他哭泣的瘦弱少女,声音一下子从情人的呢喃变为不耐的粗暴:
“交易?!什么交易?!”
“一杯血,换您为我催眠一个人,玛丽·卡洛,您还记得吗?”
“噢,小玛丽?怎么了?”
“让她忘记自己已经将药给我的事实,并且认定,自己在晚会上,借着给我敬酒的机会,给盖亚下了药。”
“栽赃嫁祸啊……为什么?你不说,玛丽也百口莫辩。”
“我不喜欢节外生枝,”柳余只解释了一句,问,“现在,能办到吗?”
“现在?这个很难……你要知道,这个鬼地方充满了光明力量。”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尊贵的路易斯十世办不到的事?”
少女面上的愕然,与恰到好处的恭维让路易斯笑了。
“当然有,比如,扯下光明神那张虚伪的面具……”
“噢,别沮丧,甜心,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办到,不过……我要十杯,不不不,不要试图跟尊贵的路易斯讨价还价。”
路易斯突然朝门口看了眼,张开斗篷、沉入黑暗,像来时那样消失不见了。
这时,门从外打了开来。
细碎的晨光打进来,舍监和银发少年一同跨了进来。
“噢!光明神在上!这、这谁干的?!该死,竟然有人敢在光明学院撒野!”
隔着飞扬的尘土,柳余和银发少年相望。
谁也没说话。
而在下一瞬,少女低低的、夹杂着数不尽沮丧和委屈的哭音响起:
“我、我的衣裳被人剪坏了,枕头、被子,都坏了。”
“你的手怎么了?”
沙哑的少年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舍监“天哪”“天哪”地叫,满屋子白色的羽绒乱飞,地上衣物、首饰满地,紫衣少女站在鸟笼旁,一只手握了剪刀,一只手垂在身侧,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地上已经聚了一小汪红色的湖泊。
“……剪刀就插在这儿……”少女指着衣橱,“一开门,就戳到手了。”
血迹确实是从衣橱门到鸟笼附近。
斑斑叫了两声:
[没错!没错!]
被柳余瞪了一眼,就不叫了。
舍监愤怒异常,她将房间看了一遍。
“不行!不行!我光明学院决不能原谅这样恶劣的行为!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我看看,我看看……锁孔完好,除了你的东西,其他东西都保存完整……跟你一起住的……”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本册子,“这儿!玛丽·卡洛,出自卡洛王室,脾气暴躁……拥有强烈的破坏欲望……”
柳余隐约只能看见属于“玛丽·卡洛”那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难道每个人在入学时,都有这样一页详细的记录?
这时盖亚已经走到她面前,一声不吭地拿起她的手“端详”。
她这才发现,他的鼻梁有多挺,薄薄的嘴唇抿起,唇中同样有一些破损,透着股绮艳的红——这是他玉白薄透的脸上,唯一的一抹重色。
“疼吗?”
一丝银发垂落他的脸颊。
“疼。”
柳余盯着他的脸,神思不属地想:
玛丽现在应该快到神殿了,也不知道一个黑暗使徒怎么在满是光明力量的地方行走,不过路易斯既然答应了她,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否则早就被发现了……
“贝莉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柳余迅速反应过来,“这个房间,我不想住了。”
她原来只想借玛丽的药一用,不过既然她毫无顾忌地出手,她也不必留情。
留着她,让莱斯利看清“真相”——
借此洗清自己,明显更好。
当然,她也不能呆在一个会随时暴走的地雷身边:幸亏玛丽将现成的把柄递到她面前,加上她推到她身上的“剪刀加害”……
盖亚从怀中取出膏药,挤了一点,涂在她“二次撕裂”的手指上。
滴滴答答的血与绿色的膏药混在一起,将他干净修长的指间也“污染”了。
柳余轻轻“嘶”了一声,莫名有些脸红:
“盖亚,这药……不是涂这个的。”
“都是伤口。”
盖亚涂完,将药膏塞给柳余,“收起来,晚上……”
他抿了抿嘴,“再抹一次。”
舍监在旁拿着册子,绕着房间又兜了一圈,最后又兜回柳余面前,用那双精光四摄的死鱼眼盯着她:
“这件事,应当是玛丽·卡洛做的。”
“锁孔完好,不可能有人破门而入,没有术法波动,她的东西都保存完好……只可能是内鬼。你得罪过她?”
“我、我……”少女看起来似乎惊讶极了,手足无措地道,“虽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她昨天跟我讲和了。”
她将晚会上敬酒的事儿说了一遍。
“等等,”舍监听出点什么来,“玛丽·卡洛也喜欢莱斯利先生?”
“是,我想,是的。”
少女局促不安地看了眼盖亚。
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鸟笼面前,与斑斑隔着铁笼子相望。
柳余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斑斑身上附着的光明力会不会与盖亚起呼应。
“……所以,玛丽·卡洛昨天才会给你的马一鞭,在你一夜未归后,又破坏你的东西……很合理的推测,也符合她一贯的做法……”
“您知道我没昨晚回来?”
少女的脸一下子红彤彤得像枝头熟透的苹果。
“那当然!”舍监将册子塞回背后的裤袋,昂着头道,“噢,年轻,真是好时光!”
“不过在这之前……弗格斯小姐,莱斯利先生,你们得先去上课!”
“可我没衣服换——”
“这有什么。”舍监像变魔术一样,从掏册子的地方,又掏出一条……麻袋裙?
“拿去,当然……”她眨眨眼睛,“不用谢。”
柳余接过裙子,往卫生间走。
临进门时回头看了眼,发现盖亚已经伸出手指开始逗斑斑了。
她强按捺住将一人一鸟分开的冲动,快速地换了裙子。
裙子除了太像麻袋,一点问题都没有——
连腿上和脖子上的“草莓印”都贴心地遮住了。
“噢!非常棒!”舍监见她出来,“这可是我年轻时候的设计,可惜她们都说穿了像麻袋,但弗格斯小姐穿,简直棒极了!”
柳余:……是像麻袋啊。
她下意识寻找盖亚的身影,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现在,去上课!听说今天可是布鲁斯主教亲自授课……千万不能错过……”
舍监催着柳余出去。
她问:
“我能换间住么……我怕下次就轮到我的鸟遭殃了……”
“那当然,那当然!光明学院绝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必须关禁闭!你的房间我会安排好……”
“我想住那间——”柳余指着东边最远处、靠着一座葡萄架子的蘑菇屋,“可以吗?”
她记得很清楚,书中写到,“葡萄架前的那间蘑菇屋,许久没人住了,那紫色的沉甸甸葡萄偶尔会跨过墙面,去到男舍那一边。另一边,则是盖亚和卡洛王子的蘑菇屋。”
“那间?不行,不行,那间很久都没人住了……很脏……再给你找个乖巧的舍友……”
“就那间吧,好吗?”
柳余双手合十,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舍监。
“上课!”
舍监回答她的,是把她往门外轻轻一推,“咔啦——”门锁上了。
盖亚又一次接住了她。
她顺势一把抱住他脖子:“我脚还是疼,盖亚,你抱我去。”
少女软软的声音里藏了一丝羞赧,她像是鼓足勇气般,将头枕到了少年的胸膛。
只要不拒绝她……
盖亚弯腰,一声不吭地将她抱了起来。
“盖亚,其实……你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是吗?”
柳余问。
盖亚将她往上托了托,手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臀部:
“贝莉娅,我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她发现他抬头回“看”了眼,目之所及处,只有她住的那栋蘑菇屋。
“盖亚,你在看什么?”
柳余纳闷地问。
“黑暗力量……”
他呢喃了一声,摇摇头,而后,抱紧她大跨步走了起来。
而另一边,路易斯挥挥手,让晕乎乎的玛丽走了。
就在他如往常一般消失后,娜塔西从转角走了出来,她看了会路易斯消失的地方,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