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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翠是被落在脸上的什么东西给戳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在榻旁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貌若好女,乌发墨鬓的青年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
一睁眼,对上了张人脸,对谁来说都有点儿惊悚。
惜翠心里打了个突,忙坐了起来,午后的困意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过来了?”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刚睡醒后,嗓音还有点儿哑,惜翠咳嗽了一声。
卫檀生见她哑着嗓子,没着急回答,竟是主动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咙。
这才又坐了下来。
“刚从爹那儿回来,便想着来看看你。”卫檀生眼睛眨也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惜翠道,“未曾想到,你竟醒得这么早。”
惜翠根本没想到自己是被眼前这人戳醒,只当是自己睡眠太浅。
喝了口茶,喉咙里确实舒服了不少,惜翠捧着茶杯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时间尚早,你可还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睡多了不舒服。”惜翠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理了理衣襟,随口问了一句,“我爹还在书斋吗?”
奇怪的是,卫檀生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惜翠抬头看过去,却见这小变态正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但他的目光却好像透过了她,想到了什么别的地方去。
惜翠理着衣襟的手顿了一顿。
卫檀生看的方向是……
她的胸?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马上就被惜翠给掐灭了。
吴惜翠的胸虽然大了点,保守估计能有个C,但她不觉得卫檀生会突然对女人的胸产生什么兴趣。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卫檀生眼睫一颤,收回了目光。
惜翠再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润从容的模样。
整理好衣裳,惜翠和他一道儿迈出了屋,就是心里总还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一家人坐在前厅里又叙了些闲话,一直到日落西山,斜阳穿过厅堂,洒在雕花的栏杆上时,卫檀生才和惜翠起身拜别。
吴冯氏极舍不得他俩,将他俩送到了府门前。
想到之前惜翠看高骞的眼神,吴冯氏想想,心里始终不放心,又偷偷将惜翠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翠娘,你年纪不小了,在婆家可不能再像家里一般任性。回去后,要好好侍奉郎君与公婆,莫要耍小性子。”
翠娘这个性子,太娇惯,一般人受不住。再加上她体弱多病,身子一直不大好,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亲事一直是吴冯氏最头疼的事。
为什么选了卫檀生做女婿,吴家也有自己的考量。
先说卫家。卫家虽是个百年的大族,但已经是日薄西山,走在衰落的边缘,若想要再振兴卫家,子孙后辈定是要走仕途的。
吏部掌百官升迁,吴水江任吏部郎中十多年,一直手握吏部的实权。
而他们吴家是新贵,不过到吴水江这儿,才冒出了点头,在这富贵场中根基不稳,正好与卫家一拍即合。
虽说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他们卫家人在朝中担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官,散官,若是想要再进一步,还得仰仗吴家的关照。
只要吴水江不倒,翠娘在卫家就有说话的底气,卫家人也不敢轻怠她。
再说这卫家三郎,卫家三郎虽身有残疾,但他自小就因才名冠盖京华。甚至连久居宫中的官家也曾听闻过卫家三郎的名头,特地召他入宫面圣,这就表明,卫家三郎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都听说卫三郎慈悲宽容,是个能包容翠娘的性子。要是翠娘能跟他一起念念佛,定定心,在吴冯氏眼中也是好的。
他们这一对夫妻,她不奢望能有什么出息,只要平安喜乐,不出什么差错地过完这辈子她就满足了。
在拉着惜翠,得到她的亲口保证后,吴冯氏这才放心。
等惜翠回到卫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回门之后,生活好似又慢慢地复归了平静。
卫檀生早出晚归,她就守在门前等着他。而卫檀生看她的眼神也日益变得奇怪了起来。
惜翠想问,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问。
过了些时日,卫檀生经手的药堂有了不小的起色。
将账本拿来时,卫杨氏看了大喜,卫宗林也十分满意。
他本来将厚望全都寄托在卫檀生这个小儿子身上,哪里晓得飞来横祸,致使他落了个残疾。他不喜卫檀生整日念经礼佛,却也知晓愧对他,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见他终于做出了点儿正事。一高兴,当下便亲自拍板,要将城西那间布庄拨给他经营,檀奴打小聪慧,做什么事上手极快,将这布庄交给他,卫宗林并不担心。
这也是他和卫杨氏商量之后下的决定。
之前是大郎连带着一起管了三郎的铺子,三郎现在管事了,属于他的那份,自然是要拿回来。
这么一来,卫家的气氛顿时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大哥卫景没有看出来任何异样,还为自己的弟弟聪慧感到高兴。
大嫂孙氏的脸却阴沉沉的,脸上的笑容也拉下来了不少。
她出生商贾,卫家这些铺子都是她这些年来在费心经营。在她眼里,这些铺子早就归入了他们那一房,背地里,她也捞了不少油水。
眼下,卫宗林再将那间最为红火的布庄拨给卫檀生,无疑于从她嘴里抢肉吃,将她这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铺子拱手相认,孙氏哪里甘心。再说,万一账本的缺漏让卫檀生发现了,叫她在这个家里怎么待下去,这不就是叫她死吗?
但卫宗林发话,她不敢不从,不仅不敢不从,还要笑脸相对,连声陪着夸赞。
孙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主动提起那一茬。他花钱就让他花钱,在家中当个无所事事的散人总比现在插手家里生意要好得多。
对于这个小叔子,孙氏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她性子好强,凡事喜欢压别人一头,偏偏嫁给了卫景。
卫景他性子敦厚平和,一板一眼,外人提起卫家,难免都会提一句这卫家三郎卫檀生,而这卫家大郎卫景却几乎无人问津。卫景处处被他这个弟弟压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孙氏却咽不下这口气。
等她掌家之后,这小叔子平常什么事都不做,整日捧着卷佛经,光给她花钱,孙氏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卫宗林要将铺子拨给卫檀生管,她私下里少不了要跟卫景抱怨,撺掇撺掇他去卫宗林那儿说两句话。
卫景是个士人,对商贾之事向来没甚么兴趣。
他不明所以地皱眉道,“你一介妇人管这些做甚么?喜儿刚睡醒,吵着要见你呢,你还不快去哄哄他?”
喜儿正是孙氏与卫景的儿子。
孙氏将儿子哄安分了,回到自己屋里,将桌上的花瓶尽数“乒乒乓乓”拂落在地。
靠着桌凳,她喘了口气,妆容微花。
他们卫家人倒是一条心,只她一个,是个嫁进来的外人。
捋了捋额际的凌乱的发丝,孙氏脸上的怒容渐渐转为一抹冷意。
不论如何这个铺子是不能给他的,至少现在不能给他。
她这个小叔子,狡诈得很。现在把这铺子给了他,无疑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她还得另外想个办法。
当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卫宗林想要卫檀生接手布庄,言谈中不免提到了布庄在怀州的一笔生意。
孙氏心念一转,搁下筷子,笑吟吟地道,“这怀州距京城不远,既然三郎要接手铺子,不如就趁这次机会,亲自去跑一趟如何?”
大梁怀州产出的怀锦,闻名于天下,卫家布庄的锦缎多出于此。孙氏提议让卫檀生亲自到怀州跑一趟,谈下这笔生意,顺便也能历练历练。
“这……”卫杨氏担忧儿子,“三郎腿脚不方便,去怀州一路上舟车劳顿,恐怕不妥呢。”
孙氏的话倒合了卫宗林的心意,实际上,他也正有这个想法。
“这有何不妥?自京城到怀州,沿途吏治清平,并无盗匪生事。怀州富饶,又不是叫他去那穷乡僻壤之地,他这个大男人,难道还挨不住路上这点风尘了?”
卫宗林发话,卫杨氏不好再多说。
至于卫檀生,听到这话,只恭敬有礼地答了一句,但凭爹娘安排。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前,惜翠心中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自从卫檀生他管事以来,阖府上下就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惜翠蹙眉问,“你当真要去怀州?”
两人并肩走在庭院中,卫檀生温言答道:“便当作是去游历一番,中途也能长长见识。”
惜翠没有答话,她在回想大梁地图。
怀州距离大梁帝京确实确实没多远。
抿抿唇角,惜翠下定了决心,抬眼道,“我和你一起去。”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她和卫檀生感情都没培养出来就要分别,等回来后岂不是更加生疏。
让她和卫檀生好不容易在这段时间生出来的默契,再次付诸于空,惜翠不愿意。
古代交通落后,就算京城距怀州再近,谈生意一来一回,还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路上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想再等了。
卫檀生面带诧异,“你要与我同去?”
无怪乎他惊讶,哪有做生意的路上还带着妻子同行的。她这个要求,确实出格了点。
“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惜翠重复了一遍。
卫檀生侧头,墨色的长发沐浴在银色的月华下。
他静静地看着她,兴致来时,鬼使神差地问,“你为何想要和我同去?”
“因为……”少女的嗓音淡淡的,好似被寒风一吹,就刮了个七零八落的枯花,悠悠荡荡地落在了他心头。
“我舍不得你。”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惜翠直接而利落地回答,却让卫檀生微愣。
他再一次,专注地,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
皎洁的月色下,她眼神明亮坦荡。
那不是吴惜翠的眼神,或者说,那不是吴惜翠。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早就察觉出了异样,也没把她当作过吴惜翠来看待。
她和吴惜翠之间的差别太大了,透过这幅皮囊,他看见的是另一个亡魂。
他腕上历历可数的人骨佛珠,是容貌倾倒西域的胡姬。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个吴惜翠又是谁?
这曾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望着这双眼,卫檀生突然觉得她身上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缺了什么呢?
卫檀生默然地想。
目光沿着她腰肢往上,掠过胸脯,在触及她乌黑的鬓发时,终于想了起来。
她鬓上干干净净的,没戴什么多余的饰物。
在她鬓发上,缺了抹流云。
那天,他闭关走出石室,亲眼看见的那抹流云。
“我送你的那支簪子呢?”
“簪子?”
这小变态刚刚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就是问她簪子?
惜翠摸了摸发髻,“今天忘了带上。”
“日后记得戴上。”
卫檀生微微一笑,却又不说话了,只字不再提她要去怀州的事。
惜翠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和他一起去怀州,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也没动摇她的意志。也不知道卫檀生后来说了些什么,卫家人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让她和卫檀生一起同行。
除了担心努力付之东流之外,惜翠坚持要和卫檀生一起去,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一直在提醒着她,去怀州的路上可能要发生什么事。
但是,不论她怎么想,就是抓不住脑海里那个念头。
到底是因为什么?
惜翠头疼欲裂。
很快,不用她再继续想下去了。
在收拾好行囊,和卫檀生离开京城不久后,她那不详的预感果真应验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