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联袂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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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任飞扬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昨夜喝了几十缸烈酒一样。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是躺着的,而是被倒吊在了半空!

没有什么比这事更糟糕了。

他——无所不能的红龙老大,居然被一个女人吊在了半空?!这事情如果传出去,他恐怕以后不用在太平府上混了。

任飞扬恨恨在心里骂了一声“妖女”,有点战战兢兢,居然不敢立刻睁开眼睛看周围的情况——生怕一开眼就看到无数围观的百姓在一旁冷嘲热讽。

然而,倒挂了半晌,却没听到周围有议论的声音,似乎自己并未被围观出糗。被倒吊着毕竟滋味不好,任飞扬忍耐不住,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四处查看,心里登时一惊一喜。

惊的是——他居然是被吊在集市中的尚书牌坊上!

喜的是还好天没有亮,四周黑沉沉的没一个人。

幸好幸好,还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糗,不算丢脸到家。任飞扬松了口气,松动了一下全身筋骨,开始想办法下地。

然而刚松了一下筋骨,忽然间,他的全身都绷紧了——

有人!有人在附近窥视,而且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足尖和指尖瞬间聚力,想要挣脱束缚发动攻击。然而不等他发力,仿佛是察觉到了他身上骤然而起的杀意,背后有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怎么,任公子,你准备这样吊着和我动手?”

这是……高欢?

高欢!任飞扬倒吊着,凌空瞬地扭过头去——看到夜幕中靠着牌坊的柱子,施施然的抬头问的那个人,果然正是一身白衣的高欢。

那个一脸漠然的家伙此刻的表情十分古怪,居然似笑非笑。

看见这种神色,任飞扬的头顿时变得有两个大,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牌坊上——居然还是被人看见了!而且,是被最在意的一个对手看在了眼里。

“我们约的比试之期在明天晚上吧?”脸不自禁地有点红,没好气地,他装出很洒脱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急着来送死么?”

“是今晚。”高欢眼中古怪的神色忽然变成了笑意,带着几乎要大笑的表情,说了一句很要命的话,“阁下已经吊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吗?”

“我可是守诺言的人,为了等阁下醒来比试,足足等了二个时辰。”

他的话语虽然很温和,但是任飞扬却象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什么?已经被吊在这里一天一夜?那么说来,整个太平府的人岂不是都……

“臭妖女!”蓦然,他骂了一声,半弓起身子,张口对着脚上捆绑的绳索一吹——在一吹之下,有如利剑切过,那根牛皮绳居然应声而断。

任飞扬气急败坏的落地,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红披风和乱发,眼神狼狈而骄傲。

“好一个凝气成剑!”身边忽然有疏疏落落的掌声,他回头,就看见靠着柱子的高欢在鼓掌。眼睛里有一丝惊讶,但是眉宇间却有另外一种看不到底的复杂。

任飞扬剑眉扬了扬,恨恨说:“今天懒得和你动手了!我要先去找那个妖女算帐!”

真的是面子扫地……一想起今天白日里自己被人围观的样子,他登时痛不欲生,一把把垂落至肩头的长发甩到背后,大步朝天后宫掠去。

白衣一动,高欢居然跟了上来,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难道你又要多管闲事帮那个妖女?”任飞扬看了看他,忽地冷笑了一声,脚下加力,如一只红色大鸟一般飞掠而起:“好,有本事追上我,就和你一起去!”

他对于自己的轻功一贯有自信,除了用剑之外,他从小下了最多苦功的也就是轻身功夫了。正当任飞扬洋洋得意地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身侧白衣一动,高欢已然在身侧,一边并肩前行,一边对他笑了笑:“任公子好高明的轻功。”

他一直与任飞扬并肩而行,没有落后半步,不仅如此,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开口说笑。

任飞扬哼了一声,登时好胜心起,尽力施展身法闪电般飞掠,足尖只沾着地面的草叶。风驰电掣中,他一头黑发飞扬起来,大红的披风更已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不管他如何飞驰,身边的高欢却一直不曾落后他半步。

两人并肩飞掠,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天后宫不到片刻便已在望。

任飞扬正奔的起劲,忽然右手一紧,已被高欢拉住。

“快退!”高欢果断的低叱一声,硬生生将奔驰的身形顿住,拉着他急退了一步,“小心。”

任飞扬正把轻功发挥的十成十,一时止不住去势,向前冲了一步几乎撞到了墙,不由回头恼怒:“你又想干什么?”

“别靠近围墙,”高欢神色严肃,看着墙角的几盆兰花,“这是素心兰,有毒。”

目光四扫,又指了指墙上攀爬的碧绿藤蔓:“曼陀罗!”

任飞扬看着那些花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一进去就天昏地暗!妈的,这妖女居然用毒!”他愤愤然地骂着,看了看墙角上的那几盆兰花,又有些诧然:“奇怪,我昨晚来的时候,这些花盆还没有放上去啊——难道她是料到了我要回来报复,所以又加了料来对付我?”

高欢却低头思索,沉吟:“看来,那叶姑娘是用毒的高手阿……素心兰,曼陀罗——看这架势,难道是……以前雪山派的……?”

任飞扬没听懂他在那里沉吟些什么,有些沉不住气,跺了跺脚:“别磨蹭了,这些区区小物算什么?我们屏住呼吸冲进去吧!”

不等高欢回答,他已经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高欢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撕下衣襟包住了口鼻,又挽起袖口,等一切迅速结束妥当,才随之冲向门口。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况中,手按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显然,他是一个老于江湖的人,一举一动都非常之冷静镇定,显示出及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快捷的决断能力!

但无论是轻率的还是警惕的,他们两个人都无恙地冲到了门边。

任飞扬正待举手推门,高欢执剑的右手忽然闪电般翻出,“啪”地一声击在他手腕上。

任飞扬对他怒目而视,却只见高欢的右手迅速收回,用剑柄“当”的一声敲在门上。一接触大门,剑柄居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高欢急忙缩手回视,不知门上被涂了什么剧毒,甫一接触,木质的剑柄居然焦了一大片!

“好险。”任飞扬看得暗自吃惊。

但毕竟少年心性,心下虽感激,脸上却仍然一派傲气,不但不开口道谢,反而看好戏似地抱剑看着高欢,心想:“看那家伙又如何开门!”

只见高欢略一沉吟,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击在门上。

“嗤”的一声,铁皮包的门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好厉害的天魔指!

任飞扬脸色又变了。这种邪派功夫,家传的秘笈里有提到,但却没有留下修习的法子——只是,这么邪门霸道的武功,这个看起来是名门正派的“大侠”,又从哪里学来?

一击之下,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任飞扬往门中一看,天后宫里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半星灯火都看不见。

“咦,摆空城计么?”任飞扬不由得冷笑起来。

毕竟是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好奇心。他立刻反手拔剑护住周身,缓缓走了进去。

——然而,他没看见,在他抽出剑时,高欢的目光闪电般地落在了剑上!

那的确是一把好剑,清光冷彻,形式古雅。淡青色的剑脊上,用篆书刻着“问情”二字。

蓦然间,不知为何,高欢目中杀气涌现!

这时,任飞扬已进了院子,回头冲他招了招手。在任飞扬回头的一刹间,高欢迅速把杀气消于无形,脸上回复了贯常的平静,微微一点头,也随即跟了进去。

门内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有些令人忐忑不安。

不但不见了叶风砂,也不见了她身边那一群孩子,甚至——连空地上那座坟也不可思议地不见了!

“天!”任飞扬也不禁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高欢却处于极其警戒的状态中,不停地四处观望,竖起耳朵倾听着。在黑夜中,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叱:“快拔剑,护住全身!”

喊声中,他亦已极快的速度反手拔剑!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闪出,随即化为漫天银光,罩住了两人周身上下。

只听黑夜中传来如闷雷般的鸣声,滚滚而至,包围了两人。

“是蜂?!”任飞扬脱口惊呼,一边信手挥洒,淡淡一层剑光洒下来,护住了周身。无数细碎的东西撞上了他的剑锋,伴着嘤嘤的响声。

“毒蜂。”高欢沉声回答,手上丝毫不慢,“被发现了。”

以两人的身手,自保虽然均无大碍,可这一来,要求脱身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眼看黝黑树丛中滚滚不断扑出的毒蜂,高欢双眉皱起,开始急速地寻找着方法。

突然间,一声轻哨,蜂群的轰鸣顿时寂然。

两人停手,同时望向前方。

两丈开外,一位素衣女子收了笛子,缓缓转过头来。月光下,只见她长发及腰,眉目清丽如画,仿佛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丽幽灵。

叶风砂?

“是你们?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她语气有些急促,显然这两个闯入者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快走!”

任飞扬一看到这个女子就心头火起,冲口正要大骂,高欢却一手拉住了他,用目光示意同伴安静。然后,转头向那个素衣女子,开口询问:“夜闯民宅,的确冒犯了。但叶姑娘设下重重埋伏,莫非是另待有人前来?”

叶风砂怔了一下,但终于缓缓点头:“不错,今夜另外有人要来取我性命——所以两位还是请快走,免得卷入是非之中,无故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