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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叫着的李玉轩被苏家的安保们拿担架抬去了赶来的家庭医生那里。在商彦等人也随苏毅清离开后,苏家宴厅里显得格外安静。
客人们仍三五成群地在一起寒暄,只不过其中不少关系相近的,已经忍不住凑到一起谈论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苏家那个小小姐竟然没死?”
“是啊,我刚刚都吓坏了。之前她和商家那位小少爷一起来的时候,出落得那么漂亮,又没见过面,我还以为是哪个娱乐公司里新藏的王牌新人——结果竟然是苏家的人。”
“这么一说,这苏邈邈长得和她母亲江如诗还真是相像啊。”
“当初不是一直说心脏病去世了吗?按年龄算,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啊——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动静、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不过,商家这位小少爷可真是跟传闻里一样的性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在这种场合直接提了订婚——我看苏毅清当时反应,肯定是没有事先商量过的。”
“哈哈哈……是啊。而且他这样一来,这下就算是苏家不同意,恐怕也不好说话了。”
“嗯?这怎么说?”
“很简单啊。商家是多少年的老牌豪门了?他们又一贯是出了名的神秘,他家长子什么情况到现在圈里也没几人清楚。前几年一直是这商娴在外抛头露面,大家都纷纷猜测是她要撑商家的门楣——直到从去年开始,这商家的小儿子突然正儿八经开始往IT界进。虽说对外名号是自己闯荡,但很显然,商家以后的担子和家业都是要交到他身上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商彦年纪轻轻,可他就是商家未来的主人。要是连他的面子都落……”
说话的人咧嘴笑笑。
“除非苏家是想跟商家断这百年的世交了。”
旁边有人质疑:“那前一段时间,说商家苏家联姻,落点是在商家长子和苏家长房里那个独女身上——这事难道是假的?”
“真假不知道,可也没见有什么证据。”
“就是。唯一共同点是两人都没在社交场露过面,谁知道这传闻会不会是空穴来风。”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事情如果不压,那明早财经版面的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
“哈哈哈……”
与此同时。
三楼,副厅。
由苏毅清引路,商盛辉与骆晓君在前,商娴、商彦和苏邈邈在后,六人一齐进到了副厅内。
主位上,苏家老太太正皱着眉坐在真皮椅里。
而她身旁不远处,临着面向内院的落地窗前,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窝在沙发里,表情有点不耐烦,正听苏老太太说着什么。
见几人进来,苏老太太主动停了话声,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最前的三位长辈也得低头问好,商娴自然不能例外,跟着喊了声“苏奶奶”。
然而再往后,问候声却停在了商彦那里。
商娴扭头偷偷睖了商彦一眼,然而那人却像是没看见,只低着头侧着身看着旁边的女孩儿。
而苏老太太此时同样没多少注意力介怀别的事情,她的目光也复杂地落在苏邈邈的身上。
副厅里安静了几秒,才听老太太慢悠悠地开口。
“毅清,我刚刚听管家说,楼下起了乱子?”
苏毅清:“晚辈之间的一点小摩擦,没什么好惊扰您的。”
“小摩擦?那我怎么听说……”
老太太的目光转落到商彦身上。
“李深杰家里的那个小辈……叫李玉轩的,被商彦打掉了两颗牙?”
“……”
厅里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之前窝在沙发里的那个少年眼睛却亮了——
“谁啊,这么帅?”
他嗖地一下抬头,顺着苏老太太的目光看到商彦身上。
“苏宴。”
站在旁边的苏毅清警告地低唤了声。
少年似乎有点畏惧父亲,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低下头去了。
苏邈邈却忍不住看过去。
苏宴……
就是那个比她小了四岁的弟弟吗?
“商彦,你自己说。”苏老太太出声,“我这八十大寿,你是专程给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商彦轻嗤了声。
“谈不上大礼,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商彦轻眯起眼,“你们苏家可能心胸宽广,不在意自己家人被那种垃圾如何言辞侮辱——但苏邈邈是我的女朋友、是我一心想娶的人。今天看在您八十大寿的面子上,我才只让他掉了两颗牙……”
商彦没说下去。
只因为在他的话间,那沙发上的小子突然抬起头,懵然地看着几人,然后在他的最后一句时,终于回过神,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哪个苏邈邈!?”他看向苏毅清,“……爸,我那个姐姐还活着吗??——奶奶,你不是我说我姐姐死了么!?”
副厅里寂然无声。
停了话声的商彦慢慢冷下脸。
就连商盛辉和骆晓君也不由地微皱起眉,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主位上的苏老太太。
就在这无比安静的时候,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没错,你姐姐还活着。”
众人纷纷落过目光去。
其中尤以苏毅清最先反应,他脸色微变,没等转身便已经开口:“如诗,不是让你在房间里休息——”
“我女儿回家,我为什么要在房间里!?”
站在门口的江如诗突然提高了声量。
苏毅清似乎被一贯温婉的妻子的突然爆发惊到了,他怔然地望着江如诗,几秒间都没有说出话。
而江如诗缓缓压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副厅,最终停到了苏邈邈的身旁。她伸手摸了摸苏邈邈的头顶,“对不起,邈邈,妈妈又来晚了。”
苏邈邈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江如诗眼神柔软下来,“A城气候那么差,让你别来A大,你非要来……这两天在学校怎么样,能适应过来吗?”
“还好。”
苏邈邈低声说。
江如诗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主位上的苏老太太不知何时拧起了眉,此时微微沉声,不悦地说:“如诗,你来做什么?”
“……”
江如诗脸色一冷。
须臾后,她慢慢抬起视线。
“妈,我来做什么,您不是该最清楚吗?”
“……”苏老太太脸色微变,“你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了十四年——我考虑得再清楚不过了!”
江如诗冷声。
“当初是您拿邈邈的病情和治疗威胁我,按您的要求、我做到了!十四年里……我没有一次主动联系过我的亲生女儿!”
江如诗的眼眶慢慢涨红,声音震动着带上哽咽。
她深吸了口气,屏住,半晌才在情绪平复后一点点吐出来。
“现在,她已经成年了,她的病情也已经完全稳定——我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但属于她的东西,我得一一给她拿回来!”
“江如诗……”
苏老太太也动了怒,伸手一拍桌面。
然而江如诗不为所动。
“您当年说的话,我希望您还记得!邈邈健健康康地长到了成年——那么您答应给她的苏家的股份,也该拿出来了!”
说完,江如诗又转向呆愣在一旁的苏宴——
“苏宴,你过来。”
少年愣着神,但还是下意识地走到近前。
“妈……”
他迟疑了下,忍不住望向商彦身旁那个比自己还要矮了一点的女孩儿。
“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江如诗的眼眶再次红了。但她的声音依然坚定得发冷。
“当然。”
“可是,奶奶她说……”
“那是她骗你的!”江如诗呼吸微颤,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她就是你的姐姐。在你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被你奶奶强行送出苏家——这么多年,她一天该得到的关爱都没有!一丁点亲情的温暖都没有!”
江如诗的每一句话里,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眼睛通红地盯着沉默的苏毅清和气愤的苏老太太,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很快,江如诗就转回头,她慢慢吐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栗。
“我要你记住,苏宴,从今天开始,你要永远站在姐姐的前面,不能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永远的保护好她——”
江如诗咬牙,目光扫过苏毅清和苏老太太。
“因为这是你、还有你们苏家欠她的!”
“姐……”苏宴声音发涩,他迟疑地看向女孩儿,“姐姐?”
苏邈邈显然更加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江如诗一眼,然后才轻轻点头。
“你好,……苏宴。”
“……”
男孩儿的脸蓦地一红。
他张口想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只把脸憋得更红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又僵滞了几秒,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副厅。
苏邈邈一怔,茫然地抬头看向江如诗。
江如诗只轻声道:“邈邈,你弟弟是个好孩子,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怪他,他从来都不知道你的事情。”
江如诗一顿,有些恨恨地抬头,冷眼望向苏毅清——
“要怪,你就怪这个不配称为父亲的人。……这么多年,他竟然就真的对你只、字、不、提!”
“如诗……”
苏毅清复杂地抬头,只是最终他目光闪烁,都没有说什么。
房间里突然有人笑了起来。
却是主位上已经气极起身的苏老太太。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二儿子——
“苏毅清,到了今天这地步,你还是想护着她是吗?!”
其余人不解,苏毅清却脸色顿变。
像是被人触动了死穴那样,他突然抬头,声量稍提。
“妈!”
众人愣神。
苏毅清在所有人面前,从未脱离过绅士风度,他待人接物永远是平和温顺,不曾有半点参差。
——
更不论说,是在他母亲面前。
这么多年,江如诗没见过苏毅清跟谁高声说过一句话。
——直到此刻。
苏老太太却已经气极了,什么也顾不得。
“你今天说什么也没用了——你看到了,不是我不给她留面子,是她自己不要的!”
苏老太太怒极,瞪向江如诗。
“江如诗,我苏家的股份不会偏袒任何一个晚辈——但前提,她得是苏家的种!”
“妈——!!”
苏毅清砰地一下摔了手边杯子。
然而却仍没能盖过苏老太太最后一句话声。
副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晌后,江如诗回神,声音颤栗,“妈……你什么意思?”
“结婚前,你就跟宋家那个小子不清不楚——我什么意思你清楚!”
苏老太太甩手,冷冷出声。
“你还大着肚子的时候,私家侦探都已经把照片寄到家里了——你知道不知道!?”
江如诗只觉得眼前发黑。
很久后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扭头看向苏毅清——
“……你……你也觉得……邈邈不是——你的女儿??”
“他当然知道!”
苏老太太恨声。
“当初我要赶你出家门,为了维护你的声誉——这个没出息的在大雪天跪在院子里,只求我不要做亲子鉴定、不要逼你离开——要不是他,我会放着苏家百年声誉不要、都硬是忍你到今天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
半晌后,有人突然笑起来。
笑声起初很轻,只压抑在喉咙里,然后慢慢地扩散开,带上近乎悲鸣的情绪——
“苏毅清啊苏毅清……同床异梦,整整十四年——真、是、辛、苦、你、了!”
江如诗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字字如泣血。
她深吸了口气,手指颤抖地去摸自己的手机,拿出电话来仍止不住抖,好半天才拨出一个号码去。
“小宋……”她声线哽而抖,“把我车里那份、那份文件袋……拿上来。”
厅里几人神色各异。
苏老太太微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江如诗不说话。
她竭力平复着情绪,直到副厅的门被敲响,她的助理送上来一份文件袋。
“江总,您没事吧?”
“……”
江如诗不说话,抖着手撕开了文件袋,在里面翻出一沓,她把剩下的塞给助理,声音嘶哑疲惫,“你下楼等我。”
助理不敢反驳,只低头出去了。
江如诗紧紧攥着手里的那薄薄几页纸,一直走到痛苦地低着头的苏毅清面前。
她擎起来——
“我怕你们苏家不肯履行当年约定……怕你们不承认邈邈、不肯按当年约定给她股份——我早就准备好了它。”
江如诗颤声,笑着摇头。
“我没想到啊,苏毅清,这份亲子鉴定书——最后却是用来证明我自己的!”
话声落时,她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甩在长桌上。
“啪”的震响。
回形针脱落,纸张散落一桌。
“……!”
苏毅清和苏老太太早在“亲子鉴定书”五字出口时,就已经同时瞳孔猛缩。
苏毅清更是震惊地看向江如诗。
“如诗,你是说——”
江如诗一字一顿:
“你是个混蛋,苏毅清。当年是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明天,离婚。”
颤着声说完最后一个字,江如诗扭头往外走。
她在惊呆的苏邈邈和商家几人面前停住,看向女儿,轻声开口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扑簌落下的泪。
“原来是妈妈对不起你,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走,邈邈,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
苏邈邈终于慢慢回过神,她红着眼圈点头。
她随江如诗出门,往楼下走。
母女两人安静无声,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刚走到一半,却见有佣人慌慌张张地往上跑。
一见到江如诗,那人就连忙开口:
“二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小少爷都快把那个李玉轩给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