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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被程迦打得鼻青脸肿,成了猪头。
他一开始还嘴硬,后来程迦要在他脖子上划几刀,他便立刻服软了,痛哭流涕道:“不该是这样的!你们这是虐囚,虐囚!”
程迦原以为他是个狠角色,没想他张口竟来这么一嗓子,一时被弄得有些无语。
程迦说:“我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疯子抱住尼玛的腿,痛呼道:“你们的职责呢,救救我啊!”
尼玛说:“我也怕打。”
疯子冲程迦哀号道:“上次你就掰断我一根手指,今天还虐待我,不公平!”
程迦差点儿给他气笑,“你上次要杀我,那我今天杀了你。”
“别呀!”疯子更加凄惨道,“我其实跟你无冤无仇,就是听人使唤拿点儿钱,早知你这娘儿们不好对付老子就不……”
程迦手里的鞋子啪地砸在他脑门上,道:“你骂谁‘娘儿们’呢?”
疯子没来得及反应,啪地又被一砸,“你对谁称‘老子’呢?”
“爷!您是大爷!”疯子疾呼,“您是老子,我是儿子,是孙子,子子孙孙都是我……爷您都打完我十七嘴了啊,刚那两下算额外赠送,行不?您放了我成不成?”
“你再给我贫……”程迦扬手。
疯子叫:“不是我要杀你,我只是个职业杀手!”
职……业……杀……手……
程迦眉心抖了抖。
她拧住他的下巴,“谁是你的雇主?”
疯子道:“您不能逼我,我这行有职业操守。”
程迦站起身,“还剩七脚没踹。”
疯子喊:“王八!”
“你骂谁呢?”程迦一脚踹过去。
后者捂着肚子,满脸涨红道:“我说,是接了‘王八’的指令,雇主姓王,家里排第八啊姑奶奶……”
程迦:“……”
彭野把程迦带到一边,和她讲了他的怀疑,然后说:“你那天在客栈可能看到了‘黑狐’。”
程迦道:“所以他派人追杀我?”
彭野说:“对。那天你应该撞见了可疑人。”
程迦都不用想,“有一个男人。”
彭野问:“长什么样?”
“他穿着很宽松的冲锋衣,看不出体型,个子挺高,戴着口罩和护目墨镜,捂得严实。没看清。”程迦说,“也就一秒钟的工夫。”
彭野问:“一秒钟?”
程迦说:“他在我身后拍我肩膀,我回头,他说认错人了。”
彭野道:“他把你错认成了计云。”
程迦想了想,问:“你确定就是‘黑狐’?如果只是他派去的杀手呢?”
彭野道:“计云死时没有反抗,他很熟悉且信任凶手。”
正说话间,他瞥见程迦无意识地在揉手,便问:“还很疼?”
程迦自己都未察觉,啊一声,低头看,“好了。刚才活动了筋骨。”
之前因为憋着一口气,整个人都不对。现在抓了疯子,打了他,她撒气了,就都好了。
她想着,眼前突然浮现出彭野把鞋子递给她时的那个眼神,平静,淡漠,和当初在荒原上说“去吧,别太过”是一样的。
程迦淡淡地笑了笑,望着彭野,说:“疼的是鞋子。”
她说完自己的话,看着他,等他说话。
彭野却被她看得一时无话可说,隔了几秒钟,问:“你看什么?”
程迦道:“居然想到用鞋子,‘蔫儿坏’说的就是你这类人。”
彭野说:“我当你在说谢谢。”
程迦从鼻子里笑出一声,低头看手上的绷带,目光又落到彭野手上,修长,骨节分明。突然,她笑容收敛了,道:“他手上有文身。”
彭野道:“什么?”
程迦说:“黑狐的手背上有文身。”
“什么样子?”
“图案没看清,但有几个汉字,其中一个是……女……不,安。是安。”
程迦说:“难道是‘一生平安’之类的话?”
彭野想了想,并不能联系到其他线索,问:“除此之外,你和他没有别的交集?”
程迦说:“没了。之后我回房间,然后你闯进来……”她渐渐意有所指,“再然后,你把我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彭野平静地看了她一秒钟,说:“现在谈正事儿呢。”
程迦似笑非笑地道:“谈啊。”
彭野眼神微微警告,又看了她一秒钟,才继续准备说话,可一开口,居然忘了刚才准备说什么。
石头走过来,说:“老七,疯子交出了那个王……八的手机号,联系不上。疯子说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联系不上。”
彭野道:“疯子这人油嘴滑舌,脑子贼灵。”
石头说:“就是啊。他反应快着呢,什么都能给圆回来。要是给咱们漏点儿假消息,没准到时栽的是我们。”
程迦冷笑一声,就冲当初在雪地里他对她下手时装疯卖傻,就看得出这人贼精。
她说:“交给我。”
彭野说:“交给我。”
两人异口同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交流,然后都明白了。
只有石头云里雾里的。
彭野和程迦朝疯子走去,后者正愉快地和尼玛说单口相声。一见程迦过来,他脸色都变了,瞬间歪倒在墙边哼哼唧唧。
彭野在他面前蹲下,问:“你的雇主是谁?”
疯子道:“我有职业道德,你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啊。”
程迦伸手,疯子吓得一缩,“你还真打啊……”
程迦拧了拧他的脸皮,道:“真够厚的。”
疯子觍着脸笑,“羊皮做的。”
程迦懒得和他废话,看了彭野一眼。
彭野说:“不为难你,不问雇主真名。他出了多少钱,这能说吧?”
疯子说:“五千。”
程迦又是一鞋子要摔过去。
“是他们不识货!”疯子捂头,大喊,“您这级别绝对值五万……十万!”怕不保险,又狗腿地加了句,“早知您那杀伤力,一百万我也得五思而行。”
彭野纠正道:“是三思而行。”
“少废话。”程迦拍拍他的脸,“我出五万,把雇你杀我的人,给杀了。”
尼玛和石头瞪直了眼,尼玛急了,“迦姐,这是犯罪啊。”
程迦斜他一眼道:“要你替我坐牢了?”
尼玛向彭野求助,“七哥,这是犯罪啊。”
彭野道:“她的钱,我能管得着?”
尼玛泪流满面,这两人今天都不正常啊。
疯子嘴巴直打哆嗦,“五……五……五万?!”
程迦淡淡道:“五……五……五万。”
疯子一拍大腿,“成啊!”
彭野问:“你怎么联系他?刚那电话打不通。”
疯子知道中了他的套,可反应极快道:“打不通我跋山涉水地找,这就叫人肉搜索。我翻遍可可西里也把他找出来。那……订金……”
彭野倒爽快,看向程迦道:“咱们谈得这么愉快,多给点。”
程迦问:“给多少?”
彭野说:“先给一万。”
疯子兴奋道:“好。”
程迦想了想,有意见,冲彭野道:“操,凭什么那王八值五万,我就五千?”
彭野无奈地看向疯子,一副女人就是麻烦的表情。
疯子赶紧哄程迦,巧舌如簧道:“其实那五千是找人的费用,杀人得另算。”
彭野帮腔道:“五千是找人的费用,那不是杀你没杀成,所以没后续了吗?”
程迦撇着嘴,皱着眉。
疯子察言观色,紧张了,刚要问,彭野帮他先问了:“你又怎么了?”
程迦说:“还是算了。”
彭野无语道:“你这女人说话算不算数?”
疯子也问:“对啊,怎么就算了?”
程迦冲彭野道:“他这人挨几下打就暴露身份,到时我出了钱,还被拖下水。你却抓到王八可以立功,便宜都让你占了。”
彭野看着疯子,一副我搞不定这女人的表情。
疯子嚷:“我是职业杀手,我有操守的!”
程迦冷哼一声:“你有抄手,我还有馄饨呢。”
疯子又道:“我是拜倒在您的人格下,才透露上一位雇主的信息。这是精神层面上的崇拜。”
程迦道:“不可信。”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疯子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彭野捏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很久的样子,打圆场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彭野对着两人,先看疯子,说:“人不用你杀,你把王八抓回来,或者找到他了联系她。”他下巴指指程迦,“她来处理。一来,你不用杀人。”
他看向程迦,“二来,你不用担心他办事不力背叛你或给你找麻烦。”
程迦想了想,“这法子行。”
疯子一想,不杀人还可以拿钱,太美妙了,立刻答应:“好!一言为定!”
尼玛和石头:“……”
刚才疯子什么也不肯透露,除了“王八”的绰号没任何实质信息,他们也不可能严刑逼供。现在彭野和程迦绕着弯儿把疯子晃一圈,他就晕乎乎乐颠颠地往他俩的圈套里钻了。
疯子正乐呵呢,彭野道:“你刚说了,找人的费用是五千对吧?”
“……”
别说疯子,尼玛和石头都张口结舌。怎么说好的五万突然就少了个零?
疯子结结巴巴还没开口,程迦说:“押金先付五百。”
疯子道:“这万一你……”
程迦问:“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疯子:“……”
程迦说:“你找到人了给我消息,我付两千;见到人了,付尾款。”
疯子苦于自己嘴贱说那五千是找人费,这下没法收回。不过心里想想,好歹比起王八给的杀人条件,这算是好差事了。
疯子没办法,道:“好!”
彭野站起身,说:“我们马上动身去下一站,你一道跟去。”
“为什么?”
彭野道:“送你去派出所。”
“什么?!”“疯子”快真成疯子了。
彭野皱眉道:“你有没有点儿职业素养?整个寨子的人都看见你被抓了,现在放你走,王八会发现、起疑,说不定要你的命。”
程迦看着疯子,“他这都是为了你好。”
疯子将信将疑。
程迦说:“到了派出所,我做证是普通打架,你只会被拘留一段时间。可等你出来,你就会成为王八的心腹。”
疯子陷入了痛苦的思想斗争里。
杀程迦是他当杀手接的第一个单子,原想杀个女人很容易,没想到那么难搞。一开始他自以为了不起地想到装疯卖傻,把女人掐死,可她一直反抗。他对她拳打脚踢,以为她没力气了,没想再掐时,她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他掏出刀,想割她喉咙,但她抓着刀不松,他不太熟练,也没她狠,反而被夺了刀,落荒而逃。现在想起她手上开始流血时她唇角诡异的笑容,疯子都觉得这个女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疯子考虑很久后,点头道:“好!”
一旁,尼玛碰了碰石头的肩膀,“石头哥?”
石头道:“啊?”
尼玛道:“七哥和迦姐这算不算是,策反了别人,还把别人忽悠去坐牢了?”
石头道:“看着像是。”
很快,十六也回来了,带来零件,修好了程迦的车。
彭野等人把疯子绑了装车上,前往那底岗日。在六点之前到达了山脚的小镇。
安安和肖玲在此与众人分道扬镳。
疯子被送去派出所,由于认错态度好,加上受害者的谅解,且斗殴起因是争嘴,他被处以赔偿程迦五千元医疗费加精神损失费并拘留十几天的处罚。
听到赔偿五千,疯子肉疼,程迦向他眨了眨眼睛。疯子知道她意思是不算,就放心了。
出了派出所,彭野说:“找疯子买信息的那五千我来出。”
程迦说:“你们队都穷成什么样儿了?”
彭野说:“一码归一码。”
程迦道:“不用,疯子现在还欠我五百订金呢。刚我眼睛痒,冲他眨了眨。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彭野:“……”
这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彭野说:“那是你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程迦说:“是你给我治的,我没出医疗费。你把疯子抓回来给我揍,我也没精神损失了。”
彭野说:“不是你这么算的。”
程迦问:“那怎么算?”
彭野没搭理了。
走了一会儿,上了主干道,今天镇上有集市,人来人往,牛羊成群。
石头蹲在摊边买菜,问:“程迦,你想吃什么?”
程迦说:“什么便宜吃什么。”
彭野听言,侧头看她一眼。
她扭头,“看什么?”
他说:“没什么。”
程迦哦一声,没追问。她带了相机出来,留心着身边的风景。虽然手不太方便,但好歹包扎时十指分开了。
镇子虽小,却色彩鲜艳。藏蓝的墙,大红的屋檐,附近的村民都赶集来了,道上一派热闹。马儿、牛儿、羊羔子在人群里走来走去。
妇女在蔬菜肉禽摊子前还价,手工艺人坐在路边摇转经筒,有人琢银饰,有人卖狗牙,有人给拉车的牛喂草……
彭野看见卖手工木梳的摊子,才想起藏在袖子里的木勺。他拿出来看,没有坏,于是递给程迦。
程迦愣了愣,“哪儿来的?”
彭野说:“在四风寨买的。”
他没说买勺子的用处,可她什么都明白。
她什么也没说,接过勺子,比她想象的重一些,沉甸甸的,非超市里卖的能比。木勺是深栗色的,纹路清晰,摸上去润润的,很有质感。
那时候阳光灿烂,空气里有青菜、奶茶、檀香和牛粪的味道。
程迦没说谢,摇了摇勺子,道:“抵那五千块钱了。”
彭野说:“这勺子不值钱。”
值啊,程迦想。
她一路抚摸着那勺子。
经过一家卖藏族服装的店,程迦停下,回头看彭野,“讲真的,五千不用还我。我这身衣服不想要了。要不,你给我买件新衣。”
这是家传统手工的藏族服饰店。老板娘是一位藏族大婶,正坐在纺织机前纺布。见他们朝她的方向看,老板娘冲他们笑,脸上笑出了褶子。
彭野问:“你要买民族服装?”
程迦说:“我觉得好看。”
彭野说:“那就进去吧。”
十六跟着进去,彭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进店不久,马路斜对面的巷子里探出两颗脑袋,朝他们的方向看一眼,缩了回去。
“万哥,就是那个穿白色羽绒衣的女人。”说话的是一个眼睛有些对眼儿的瘦子,他身旁面相凶恶留着八字胡须的就是他口中的“万哥”。
疯子说的“王八”都是胡扯,他的雇主是万哥,计云死后,万哥成了黑狐的心腹。
万哥说:“这女人看着很弱啊,豆筋子似的。”
“我在四风寨的兄弟说了,亲眼看见她把疯子拖进小巷里拳打脚踢,还拿刀割喉剁手。”对眼儿男道,“疯子杀她没杀成,反倒被她虐。刚你也看见了,他们绑了疯子送去派出所,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
万哥冷笑道:“好歹疯子没出卖我,不然……哼。”
对眼儿说:“万哥你知道的,疯子装疯癫油嘴滑舌的功力是一顶一的,他耍嘴皮子说起相声来,正常人都招架不住。”
万哥道:“我知道。我不会亏待他。”
“这女人……”万哥盯着店子,眯起眼睛,“得亲自收拾。你盯好了,过一会儿她出来,你跟着,看她住哪儿。找了兄弟今晚行动。”
对眼儿说:“是。”
程迦才走上台阶,脚步一停,问彭野:“那疯子的话你信多少?”
彭野说:“一句也不信。”
程迦有同感,“说反杀雇主,他拍手叫好;把五万砍成五千,他也接受。他装傻又装蠢,配合着咱俩玩儿,心里指不定想:我早看穿你们的把戏,随着你们演呢。”
彭野道:“只许我们俩演,就不许他演了?”
程迦冷哼一声,“王八这代号估计都是假的,既然他这么忠心,就不该便宜他。该和警察说明实情,让他坐牢。”
彭野却笑了笑,“不管他忠不忠,他出来后,都得去找雇主吧。要么为你那钱,要么为尽忠。”
程迦抬眼道:“警察放他走的时候,叫人跟着?”
彭野笑笑,没多说了,只道:“看衣服去。”
程迦瞥一眼他的背影,演戏时只道他表演夸张,金钱从五万砍到五千,条件由杀人变追人,原来不过是探疯子的底。
不管是“金钱”,还是告知疯子“被抓后再出来会成为雇主心腹”,都在对疯子的潜意识进行暗示,确保他出来后立刻去找雇主。
彭野说疯子装傻却贼精,他自己呢?
看人下菜碟儿,他给她又下了什么菜?
程迦拉拉嘴角,走进店。
衣服铺子里挂着各类颜色鲜艳的藏族服饰,女装居多。
老板娘说:“这都是春夏款了,秋冬的袍子只有几件挂在最里边。”
程迦说:“刚好,我就想买春夏的。”
刚走了一路,太阳照着,她有些热,把羽绒衣脱下来撘在手上。
老板娘说:“你们从风南镇那边来的吧?昨天那大雪怕是这春的最后一阵儿了,后边都不会下了。”
程迦心想着她是为了推销春夏装,于是回头看彭野。
彭野说:“是的。”
程迦回头挑衣服,夏装款式都差不多,里边一件光滑柔软的长裙,外面套一件斜肩薄袍子,里外撞色,绚丽缤纷:明黄、宝蓝、草绿、帝青、艳紫、花红……
腰带上还缀着各类饰物,如珊瑚、松耳、蜜蜡。
程迦看了一圈,回头问彭野:“你觉得哪件好看?”
彭野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店里的衣服,用下巴指了指,“那件。”
程迦回头,那正是她在街道上无意扭头时一眼看见的。她怀疑当时他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白色与深蓝色的春夏裙,里面一件贴身穿的象牙白绣银纹绸缎长裙,外面套一件深蓝的斜肩袍子,袍子上绣了淡紫色的花儿。
鹅黄色的竖领,藏蓝色的对襟,细节之处都堪称完美。
这屋里其余衣装都艳浓热烈,只有这件,生机里带着点儿冷静,高贵里透着点儿疏离。
程迦打量半刻,回头看彭野,道:“你眼光不错。”
老板娘笑道:“你男人真会挑,挑中了我店里最挑人的一件衣服。”
程迦有点儿看笑话似的看着彭野。彭野没什么动静地看了她一眼,对“你男人”这个称呼,他不予置评。
老板娘又对彭野说:“我这儿的衣服都是大红大紫凑一块儿,就这一件带白色的。这衣服挑人,皮肤黑了穿着不好看,得你女人这雪儿一样的穿着才压得住。”
程迦摸着里衣那光滑的料子,没吭声。
来这儿后,当地人的措辞让她很受用,你的“男人”,你的“女人”,性感,原始。
不像城里的人,说“女孩”“女生”,避着说“女人”的羞赧,实则矫情。
一旁的十六看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于是,彭野对老板娘说:“她不是我女人。”
程迦没说话,也没回头看他,只是摸那衣服。摸着摸着,用力捏了一下绳扣。
老板娘一愣,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说错了。”
程迦对老板娘说:“就这件吧。”
“到后边隔间去试穿一下,帘子后边有个门。”
程迦抱着衣服进了隔间。
她把羽绒衣和新衣放在木凳上,有点儿热,她低头把头发捆成包子头,然后摸出一根烟来抽。她靠在木板上望外边的天空,巴掌大,蓝汪汪的。
看人下菜碟儿,他给她下了把勺子。
给勺子的是他,撇清界限的也是他。
程迦无声地冷笑。
烟抽到一半,她掐灭了,打开门。彭野的身影映在帘子上,他也靠在外边抽烟。程迦叫他:“彭野。”
他的身影顿了顿,烟从嘴里拿出来,“嗯?”
程迦说:“你过来一下。”
帘上的人影静止一秒钟后,烟递给十六,他朝帘子这边走来。
程迦退回换衣间。
彭野掀了帘子过来,“怎么了?”
没见到人。
程迦抱着手站在门后,不答应。
彭野停了一下,走进试衣间,往门后看,程迦抱着手看着他。
她声音不大,仅限帘子这边的他听到,“这衣服挺复杂的,你帮我穿一下。”
彭野看她的眼神又成了警告,转身要走。
程迦往门板上一靠,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她看着他,手摸到背后,推上插销。
不到一平方米的狭窄更衣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彭野明白了,“就因为刚才那句话?”
程迦问道:“什么话?”
彭野看了她半晌,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说:“程迦,你的确不是我的女人。”
程迦道:“要撇清关系,也是我先开口。”
这时,十六在外面问:“程迦,你没事吧?”
程迦看着彭野,淡淡道:“换衣服呢,能有什么事?”
“哦。”十六掀开帘子,人就傻眼了。程迦在换衣服,彭野去哪儿了?
程迦听到外边掀帘子的声响,这才从木板上站直了身子,给彭野让路,“出去吧。”
彭野眼神微凉。
他刚才因十六在场,不想十六误会,回了老板娘一句。她看出来了,就偏把他请进来,让十六看着。这一路程迦什么心思,他不是不清楚。他要是想,那晚在驿站管她高不高反,他都能把她给办得要死要活。但他不想找事儿,不管她怎么作,他都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和她较劲。她倒好,一步一步欺负到他头上。
彭野迈出一步,抽开木门插销,想了想,又插了回去。
他转身看程迦。
程迦正拾掇衣服,见他还在,皱了眉道:“出去啊。”
彭野说:“你不是让我给你换衣服吗?”
程迦这才隐隐嗅到引狼入室的味道。彭野的眼神看着有些危险。
她道:“我没心情了。”
“但我有心情了。”彭野皮笑肉不笑,“先脱衣服。”
程迦瞬间后退,可空间太小,彭野要想捞住她,易如反掌。
他单手抓住她针织衫的下摆往上提,程迦皱了眉要推他。他迅速拧住她的双手,举过她头顶,摁在墙上。
木板咚的发出一声脆响。
外边,十六和老板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十六拎着衣服,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出来了。卧槽,怎么在这儿就干上了?再憋不住也得注意点儿场合啊!
十六小声问:“程迦?七哥?”
隔间里,彭野摁着程迦的手,黑眸沉沉盯着她,把她的套头针织衫给脱了下来。
两人沉默无声地较着劲,对外边的十六倒是统一不予回应。
程迦冷着脸,一巴掌扇向彭野。
彭野一个侧身,轻松躲过,顺势擒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身前。
程迦奋力推开他,彭野故意一松,毫不怜香惜玉。程迦一个趔趄,后退着撞到木板墙上。
哐当一声,比刚才更激烈。
外边的人不是聋子,听得出是身体撞上去了。
十六:“……”
老板娘:“……”
两人已不能互相对视,这里边该有多激烈呀!
程迦撞上墙还没站稳,彭野淡淡一笑,揪住她衬衫领口,把她拎到自己跟前,一扯,衬衫扣子排排炸开。
彭野眯起眼睛扫几眼,说:“身材不错。”
程迦压低了声音骂他:“畜生!”
彭野回道:“我偷看你洗澡了,我是畜生。”
说话间,他顺着她的肩膀把衬衫刮下来,抓着薄薄的衫子用力一抖,空气打出啪的一声。程迦的袖口脱了手,上衣彻底被扒光。
外边十六捂着耳朵要崩溃了,能别撕衣服扯衣服吗?能别闹出动静吗?就不能做一对安静的偷欢者吗?
隔间里,程迦挥手扇彭野,却再次被他握住双手,扣在身后。
彭野环抱着她,低头,看着他们俩之间的较量她头一次露出劣势,他有些好笑。
“认错。”彭野低声说。
程迦也沉声警告道:“你摊上事儿了。”
她突然一脚踢向彭野的裆部,没想他反应奇快,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程迦一脚踢在门板上,“咚!”
外边,老板娘和十六直接走到门口望天。
程迦又是一脚,彭野把程迦摁墙上,捏住她下巴,“往哪儿踢呢?”
程迦冷笑道:“你说我往哪儿踢?”
彭野道:“你够狠啊。”
程迦道:“第一天认识?”
话没完,就是一脚往彭野腰上踹。
“你是想弄废我?”彭野弯一弯唇角,贴上她,把她压在墙上,双手摸上她的腰,飞速解开牛仔裤的扣子。
他瞬间蹲下,双手往下一带,程迦的裤子给扒了下来。
程迦骂道:“禽兽!”
裤子落到脚跟,踢人是踢不成了。
彭野站起身,后退一步,光明正大地上下看她的身体。
程迦冷冷道:“彭野,我以后整不死你!”
彭野想了想,说:“你这头发也得散一散。”他上前,揪住她头发上的皮筋一拉,黑发如瀑。
程迦抢皮筋,彭野双手握住她的手,固定在墙上,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要笑不笑的,低声问:“穿衣服还要帮忙吗?”
程迦笑了笑,说:“帮啊,接着帮。”
彭野又看了她一会儿,还真就去拿那身新衣。程迦站在一旁,安静又冷静。
他把里衣的长裙卷巴好了,从她头上套下去,揪着袖子,说:“伸手。”
程迦脑袋钻出来,伸手穿袖子。
彭野一边给她抻衣服,一边道:“你较个什么劲?”
程迦抬起眼眸看他。
彭野眼睛黑漆漆的,没了刚才不羁的表情,说:“你一女的和几个大老爷们一道,闲言碎语多了,对你影响不好。”
程迦沉默。她知道,那晚肖玲嚼舌根诋毁她的那些话,彭野都听见了。
彭野说:“我们糙惯了,无所谓。你不一样。”他调侃起她来,“再怎么不济,你也有百万粉丝。传出去不好。”
程迦道:“你以为我在意流言这种东西?”
“你不在意,但别放任。”彭野说,“别在这儿留下不好的历史。”
程迦再度沉默。
彭野把深蓝色的外袍拿过来,给她穿上,绑好腰带。
“程迦,”他一手撑在墙壁上,把她笼在自己的阴影里,低头看她,“今天一次性说清楚。我不想陪你玩,也没心情伺候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得不到。”
他站直了,整理好她的衣领肩膀和腰身,又把她的头发从衣服里拨出来,道:“穿好了,出去吧。”
他过去拉门,程迦问:“我想得到什么了?”
彭野回头看了她一会儿,说:“上次你说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
他转身。
“不要照片,要别的呢?”程迦在他身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