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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缅边境。
一辆中巴车沿着山路前行。
沈寻在颠簸中醒来,睁开眼车窗外就是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奔泻而下,在石头上绽放出雪白的花朵。两侧的青山苍翠欲滴,层峦起伏。
她抬手看了看表,照时间来看,快到了。
大约十分钟后,树林里露出一角屋檐。
汽车缓缓停下,沈寻拿起背包,跟在其他两个乘客后面下了车。
三层楼的客栈,门前的木牌上分别用中文、英文、缅甸文写着“巴顿的店”。
棕发蓝眸的男人倚在门框上瞅着沈寻笑,见她走近,便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久不见了,小甜心。”
“好久不见,巴顿。”她也感慨,“上次拥抱,还是在巴西。”
亚马孙河流域的丛林里,她抱着昏迷不醒的巴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是她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也是她的老师。
“看,我的中文字已经写得出神入化,”巴顿扬了扬手中的登记簿,“我应该叫你Sara,还是沈寻?”
“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她挑眉,闻到了咖啡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先去放行李,”巴顿笑了,把钥匙递给她,“晚上给你做意面和烤鱼,威士忌、咖啡都有,还有冰激淋。”
“谢谢老板。”沈寻朝他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绅士的脱帽礼。
她的房间在三楼。客栈是在老式竹楼的基础上改建的,保留了原有的韵味。
房间木门上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依稀看得到当初雕刻的花纹,还有几道像是利器造成的划痕。锁不是很好开,沈寻使劲扭了几下钥匙,才把锁打开。
一推门,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
不对劲。
她脊背一凉,下意识就要拉上门,但是已经来不及,她的手臂被人捉住,那人用蛮力将她拖进房间,她的惊呼声还未出口,一只大掌就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房间里的一切霎时映入眼帘。
窗帘是掩着的,一个人趴在地板上,满头都是血,身下也是一摊暗红色的血迹。
靠墙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色衬衫,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只有手中的一把匕首,闪着锋利的寒芒。
此刻,他的目光正缓缓从地上那人的身上移到沈寻脸上。
四目相对,沈寻觉得喉咙一紧,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双冰冷锐利的黑眸,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嗜血的光。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猛虎咬住脖子的羊。她放弃挣扎,站在原地看着他。
身后的男人像是意外于她的配合,低沉出声:“三哥?”
“放开她吧。”椅子上那人轻轻开口,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
沈寻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
这个男人高大得可怕。只到他胸口的她,整个人都陷在他的阴影里。
她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她清楚,呼救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也许在她喊出声的那一刻,眼前这男人就会扭断她的脖子。
“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这里做什么?”清冷的声音轻轻扬起,仿佛山风掠过丛林。
“沈寻,”她竭力保持声音里的镇静,“从北京来,旅游。”
“把背包给我。”
接过她摘下的背包,他递给自己的同伴:“阿北,看一下。”
笔记本电脑、手机、钢笔、记事本、衣服、洗漱包、医药包等落了一地。那个叫阿北的男人蹲在地上仔细翻看,甚至包括她的内衣裤。
她忍不住蹙眉。
一双大掌突然箍住了她的肩。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地瞪着他,压低声音发问。
“闭嘴。”男人冷冷地盯着她,手掌一路下滑。
宽大滚烫的掌心,如同烙铁一样,隔着单薄的衬衫,熨烫着她的曲线。羞耻感顿时从胸口炸开,她咬住唇,瞪着他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衬衫的胸前有两个口袋,修长的手指停在那里,仔细摩挲、探入。
沈寻清楚地感觉到,胸前脆弱的顶端,瞬间起了变化。
男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看着她一脸的羞愤,眸光深浓,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她下身穿的是一条紧身牛仔裤,透着热力的手指先是探入裤子前面的口袋,寻觅无果后,又覆盖住她饱满的臀,然后顿住。
“这是什么?”他掏出她后口袋里的东西,举到她面前。
“录音笔。”她心口一凉。
“旅游要带录音笔?”他问,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压迫感。
她咬紧牙关,僵在那里不说话。
“不说实话?”他笑了,黑眸里起了嘲弄之色,下巴微微向地上的男人扬了扬,“你是想像他这样,还是我们换个玩法?毕竟,你这样好的身段,浪费了可惜。”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手,甚至跟她隔着一步的距离,只是看着她,她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是记者。”她妥协,“来做艾滋病方面的报道,录音笔里录的是我的采访内容。”
“我凭什么信你?”他摁开手中的录音笔,浏览着液晶屏上的内容,“16小时32分钟,你不会想让我们在这里都听完,确认好再还给你吧?”
“三哥,要不就直接删了吧。”阿北抬头插了一句。
“不!”沈寻像被咬了一口,激动地看着他,“绝对不可以删!”
录音笔里的内容要是删了,她这些天的工作就全白费了。
“可以不删,”男人把录音笔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但是不能还给你。”
“那跟删了有什么区别?”沈寻忍不住要爆粗口。
像是意外于她的不怕死,男人眯起眼,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我对你们一无所知,对你们在做的事情也毫无兴趣。这个录音笔里是我辛苦了半个月的工作成果,你要是敢毁了我的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切齿,豁出去了。
男人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带着嘲弄:“鬼?”
“我见过鬼,也不怕鬼。”他低沉出声,一字一句。在他诡异且冰冷的语气里,室内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
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掏出手机,对着沈寻照相。
闪光灯亮起,沈寻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让我的兄弟们记住你的脸,”他嘴角轻勾,“走出这个房间,我和阿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会来找你算账。”
沈寻闻言先是微惊,而后又轻松了许多,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和阿北不会把她怎样。
“坐。”他朝另一把藤椅扬了扬下巴。
沈寻乖乖地走过去坐下。
一旁的阿北仍在认真翻看她的东西,连记事本都一页页翻过。
“把她钱包给我。”男人出声。
沈寻见他接过钱包打开,下意识地要站起身。男人抬眼,目光森冷:“让你坐着。”
她咬咬牙,坐了回去。
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男人的视线在照片上停滞了几秒。
“童年照片?”他举起钱包,似乎在和她现在的样子比对,“几岁?在哪儿拍的?”
沈寻沉默了下,不情不愿地开口:“5岁,海德公园,伦敦。”
“旁边的人是你母亲?”男人又问。
沈寻沉着脸,没回答,但他也没有再追问,看了下她的身份证、几张银行卡,就把钱包递还给了阿北。
这时,地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然后蠕动起来。
沈寻下意识地后退,身体贴住了藤椅背。
“喝水。”男人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推向她。
瞅见她紧张的眼神,他吸了一口烟,又不疾不缓地吐出:“怎么,怕有毒?”
沈寻端起来喝了几口,随后看见他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那人。
“想好跟我说什么了吗?”他的声音凉薄,“要想保住你这条腿,你只剩五分钟的时间。想好了,就点头。”
对方嘴里塞了布团,发出模糊的呻吟声,做消极的抵抗,但始终没有点头。
“很好。”低沉的笑声扬起,沈寻看见他弯下腰,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地上那人腿上的血窟窿。
沈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瞬间又吞了回去。
剧痛之下,那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腕,仿佛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想要抵消他的恐惧与痛楚。他瞪大了眼,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
那人冰冷黏腻的掌心,仿佛一条蛇一样缠绕在沈寻的皮肤上。她握住藤椅的把手,忍住恶心一声不吭。
“三哥。”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接着,他蹲下身,一根一根地扒开了那人的手指,又抽出了一旁的纸巾,慢慢地擦掉了她脚踝上的血迹。他粗糙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擦过她柔嫩的肌肤。
沈寻看见他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在地板上轻轻地晃动,再是他小麦色的后颈,还有肩背的肌肉线条因为下蹲的动作绷紧,充满了男性气息。
擦完了,他抬头看向她。从窗帘透进来的天光落在他身上,沈寻终于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干净的皮肤,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刚硬的下颚线,冰沉的双眸犹如黑色的深潭。
Fuck。她在心里暗骂。
都这个节骨眼了,她居然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是真的好看。
“鞋脏了,别穿了。”他站起身,语气淡淡的。
沈寻脱了球鞋,看了下沾血的袜子,也一起脱了,赤足踩在地板上。黝黑的地板上,她的一双脚显得格外白,欺霜赛雪。
他没再搭理她,而是拎起了地上那人,扯掉了对方嘴里的布团,背对着她,侧耳听那人说话。
那人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沈寻仔细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瞪着眼前宽阔的肩背,看到微暗的天光倾泻在他黑色的衬衫上,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看着眼酸,都起了些微困意。
“三哥,起药效了。”阿北瞅了一眼酣然入睡的沈寻。
“嗯。”男人轻应了一声,拿起振动的手机。对话框里有一张照片,是他刚才发过去的,对方回复了一张图片,他点开,放大,是张记者证,上面的女孩扎着清爽的马尾,嘴角微扬。
“有什么问题吗?”他摁灭屏幕,问道。
“没什么异常,”阿北摇头,“她说的应该是真话,笔记本里都是一些采访记录和会议纪要。电脑来不及看了,要不让小美远程监控下,回头再看,以防万一?”
得到了三哥的默许,他又担心地看了眼地上那人:“他还能撑得住吗?”
“没事,没伤到动脉,”三哥轻声道,“我刚才只是要给他挖弹头,他就昏过去了。”
——老大说他过阵子要去缅甸见白狐。
方才挖出的消息又回响在耳边,他垂眸,凝视着地上的一摊血迹,过往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
白狐,久违的名字。
整整三年了。
阿北把沈寻的背包收拾好,也在地上捡到了她刚才掉下的门钥匙。
“三哥,好像是搞错了房间,”他递上钥匙,“她是308的。”
男人接过来瞧了一眼,钥匙上的彩漆数字磨掉了一些,乍一看像是303,他们的房间号。
“还记者呢,心有点大。”阿北摇摇头,“不过也怪我,刚才有点慌,看她开不了门我就自己先把门开了。”
“没事,什么可能性都有。要是遇见个性子轴的,也许还会把老板叫来开门。你出来得还少,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就好了。”阿北感慨。
三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说话。
像他有什么好?没有人会想去经历他所经历过的那些。
“看看外面情况,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他扫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沈寻,淡声吩咐。
“我?”阿北愕然。
“不是你,难道是我?”
阿北黝黑的脸冒出可疑的红:“三哥……我还没抱过女人。”
“刚才你不是还搂过她吗?”
“那是制伏!”阿北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三哥抬起眼,面无表情:“我们这行,做事的时候,没有男女之分。”
“难怪你刚才摸她的时候像摸尸体。”
“嗯,”三哥淡应一声,薄唇轻启,“你放风,我抱过去。”
沈寻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坐起身。
打开床头的台灯,她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不是刚才的房间。
虽然家具大致相同,但壁画、摆设都不一样。靠窗的竹躺椅上,放着她的背包和相机包。
她连忙下床奔过去,打开包仔细查看。包里东西都还在,唯独缺了录音笔。
心里一凉,她拉开门冲到走廊。
夜风扑面,一阵凉意袭来。
她转过身,看到自己门牌号,下一秒就拔腿冲到了303门口。
咚咚咚。
回应她的,只有木门的闷响。
几乎整整两分钟,都没有人回应。
“Sara,你光着脚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廊尽头,刚上楼的巴顿困惑地看着她问,“我好像记得你不是这个房间。”
“啊,是……”沈寻清了下嗓子,“是这个房间的客人下午问我借了打火机,我睡了一觉,想抽烟的时候想起他们还没还给我。”
“哦,”巴顿点点头,“他们已经退房了,我帮你看看打火机还在不在房间里。你快去穿鞋,小心着凉。”
沈寻回到自己的房间,下意识地往床前看去。
没有鞋。
——鞋脏了,别穿了。
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浮起。紧接着的画面,是小麦色的长指,捏着纸巾,擦过她的脚踝。
她从背包里找出了另一双备用的球鞋。
不用想,那人在给她的水里下了药,又把一切痕迹都抹灭了。
再回到303,果然,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窗户开着,血腥气也已消散。
如果不是录音笔的丢失让她气得胸口都疼,她几乎会认为下午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诡异的梦。
“好像没有打火机,”巴顿仔细察看了一下房间,“贵重吗?”
沈寻摇头:“塑料的,路边摊买的,没事儿。”
“那我给你拿盒火柴就好,”巴顿松口气,“下楼吃晚餐吧,我就是来叫你的。”
沈寻其实已经没了胃口,但看着他热切的眼神,便强打精神点点头,跟着他下楼。
Fromoneextremetoanother
Fromthesummertothespring
Fromthemountaintotheair
FromSamaritantosin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从夏天到春天
从高山到天空
从善良到罪恶
客栈一楼的一侧是餐厅区,到了晚上也是酒吧。沈寻落座时,熟悉的歌声入耳。
她挑眉:“IntotheFire,久违了。”
“是啊,来自我家乡康沃尔的乐队。”巴顿会心微笑,朝吧台方向挥了挥手,一个年轻的小伙送了两份肉酱千层面过来,两人边吃边聊。
“那里有海之角,这里是云之南。”沈寻感慨,“没想到我们会相聚在这里。”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预测,不是吗?”巴顿扣着手指,端详着她,“你过得好不好,小女孩?”
“我已经26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看到食人鱼就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女孩,”沈寻轻轻一笑,“这几年一直在北京工作,有时会出差,做点调查报道。”
“你的脸上有倦色。”巴顿直言。
“是,有时感到厌倦,觉得自己能做的始终有限,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为什么,也很难去改变。”
“这个世界,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都只能尽力而为。”
“虽然在最好的媒体工作,但我感兴趣的不在于那些高层人士出入的会议活动,也不在于从和这些人的交流中找到成就感。那样的世界,太浮华且千篇一律。反而是在最困苦的地方,当我与那些饱受生活折磨的人对话,当我的一支笔能够使他们得到更多关爱时,我感到很充实。”
“这次在云南的收获呢?”巴顿问。
“见到一个60岁的女人,因为染上毒瘾,身上长了许多脓疮……”沈寻放下刀叉,点燃一支烟,她突然想起和这个女人的对话就在录音笔里,一时间有点郁闷。
“怎么了?”巴顿很敏感。
沈寻沉默了下,摇摇头:“这回见了很多不大好的事情。”
她不打算跟巴顿提起她的遭遇,以免节外生枝。这里毕竟离边境不远,客栈里的人也杂,说不定下午那两人的同伙还在,也许就在这餐厅。
——让我的兄弟们记住你的脸,走出这个房间,我和阿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会来找你算账。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你呢,你找到你想要的平静生活了吗?”沈寻凝神反问,“我一直记得,你说你16岁生日那天随你父亲在伊拉克,战斧导弹在巴格达夜空如烟花般绽放。”
“平静生活……这是一个过程,就像你的名字——寻。”巴顿笑了笑,眼神有点苍茫。
沈寻一怔,然后点点头。
是啊,人生,就是一场无休止的寻觅。
“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开客栈?”她又问。
巴顿没有回答她,眼神却落在她身后。
沈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五官妩媚、皮肤微黑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盘着头发,只简单地插了一支玉簪,腰身玲珑,步履轻快,一只手拿着一瓶威士忌,另一只手拎着两只酒杯。
“我太太,玉而。”待她走近了,巴顿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向沈寻介绍。
女孩朝沈寻微微一笑,在巴顿身旁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安静得像只小猫。
沈寻了然:“原来这是你留下的理由。”
“算是,”巴顿替她倒了酒,“苏格兰的SingleMalt。”
“你这儿真是什么都有。”沈寻喝了一小口,由衷称赞。
“可惜没有德文郡奶油配松饼,”巴顿与她碰杯,“但是我教会玉而做柠檬舒芙蕾,她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玉而扬起嘴角,声音轻柔:“马上就好,希望你喜欢。”
沈寻这才发现她的瞳仁是浅棕色的,眼尾微挑,笑起来时,一双眼睛说不出地勾人。难怪可以收服巴顿这样的浪子。
“忘了问你一件重要的事,”巴顿挑眉,“有男友了吗?”
沈寻摇头。
“喜欢的人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沈寻再次摇头,托腮调皮一笑,“上次喜欢的人还是你。”
她面朝玉而,指了指巴顿:“我迷恋过他,真的。”
玉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巴顿耸肩,做了个擦汗的动作。
沈寻笑了:“那时年纪小,看到他拍的那些危险的纪录片,羡慕他的冒险与流浪,所以厚着脸皮跟着他。”
“开始确实存心想要为难你,让你萌生退意,但没想到那么沉的摄影器材,你一直一声不吭地扛着,一扛就是一个星期,到后来不只我,整个团队都觉得不能不要你,”巴顿晃了晃酒杯,视线锁住了她的脸,“但是Sara,你那时并不是迷恋我,而是迷恋危险。”
“其实,你骨子里对危险和未知的渴望,比我更甚。”
沈寻没接话,沉默地看着他。
“我只是因为有一个当战地记者的父亲,自小耳濡目染,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而你不是,你一直是为了逃离。”
笑意在沈寻脸上渐渐散去,她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我去拿甜品,”玉而站起身来,打破了微僵的气氛,“Sara,你要不要茶或者咖啡?”
“给她一杯热巧克力。”回答她的是巴顿。
“呵,你还记得我晚上的习惯。”沈寻瞅着他。
“我当然记得,”巴顿笑,“我当初还跟你说过,喜欢甜食的人都缺乏安全感。”
沈寻伸手在桌上轻轻一画。
“先生,你过界了。”
“还是不愿意原谅你爸爸?”
“巴顿。”低柔的语气里,已经染上危险的气息。
巴顿举起手,表示投降。
热巧克力上了桌,沈寻捧起来小口啜饮,喝的姿势像是个小孩子。
待她抬起头,却撞上巴顿深沉的目光,他湛蓝的眸里,似乎藏着一丝隐忍的情绪。
“Sara,还记得当初我们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沈寻放下杯子,“你祝我享受爱与自由。”
只是她心里知道,那是很难很难的。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是一辈子也难以实现的愿望。
“其实不如及时行乐,”她挖了一口玉而做的舒芙蕾,笑着眯起眼,“比如这一刻的甜蜜。”
她早已学会不奢求太多。
当晚十一点,六十多公里外的景清市公安局,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一名年轻男警员轻轻扭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个工位后面。
“王小美!”随着他喊声而起的,是一声尖叫。
“张子宁你神经病!”同样身穿警服的女孩拉下耳机,捂着胸口从座位上弹起来,“吓死我了。”
“你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这里偷偷忙什么呢?”
“江北拿来一支录音笔,让我尽快查下里面的内容。”王小美拿着鼠标,关掉屏幕上一个文件夹,又打开另外一个,“净是些对话录音。”
“Blacksails,这是什么?”张子宁念出文件夹的名字。
“应该是视频文件。”王小美点开。
跃入眼帘的画面让两人当场石化。
屏幕上,一个黑发女子和一个红发女子正在床上赤裸纠缠。
“这也太重口了,”张子宁目瞪口呆,“这是谁的录音笔啊?”
“江北说是程队——”小美还没说完,张子宁眼睛瞪得更大:“程队?看他平常一副冷淡的样子,原来偏好这种?这也太劲爆了……或者,我看他那体格和身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小美的脸通红,“这不是……”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忽然扬起:“我偏好哪种?”
听到这个声音,张子宁顿时僵住。他缓缓望向门口,背脊发凉:“程队。”
程立一手插着口袋站在门外,抽了一口烟,盯着他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声音轻淡:“给你两秒,滚。”
张子宁苦着一张脸落荒而逃。
王小美已经关了视频,毕恭毕敬地看着他:“程队。”
“那些采访录音有什么问题吗?”程立走进屋,看着她问。
“没什么问题,”王小美摇摇头,“说起来,这女的声音还挺好听的,问的问题也挺尖锐。”
见程立没接话,她又指了指刚才打开的文件夹:“还剩几个视频,估计是她把录音笔当U盘用,拷的剧。我会再看下。”
“不用了,”程立摁灭烟头,“把录音笔给我吧。”
“你要自己再看下吗?”王小美拔下录音笔递给他,顺口冒出一句,等抬头瞅见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时,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嗯,看看到底好不好。”他轻声扔下一句,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沈寻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桌上振动。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接起来:“主编大人,您还没睡啊。”
“睡什么睡,明天要出刊啊,你是在外面野得都忘了日子吧,”电话那头,是她的上司郑书春,“怎么样,进展如何?”
沈寻撇撇嘴:“出了点小状况。”
“我相信你能搞定。”
“可能真搞不定……”
“别废话了,交给你一个新任务。”郑书春打断了她,“禁毒办领导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们能给他们做一个纪实报道,我想了想,就交给你吧。”
“禁毒?”沈寻挑眉,“又要把我发配到哪里?”
“就在景清,时间大概一个半月,人员对接方面都安排好了,明天你就去公安局报到,联系人的信息我发你手机上。就这样,我看稿子去了。”
“喂——”
沈寻瞪着断线的手机,透过屏幕看到满头湿发、表情震惊的自己。一滴水珠顺着刘海滴在了屏幕上。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她还要在这个地方再待一个半月。
推开窗,外面是深蓝色的夜空,如钩新月。有风穿过山林,如缱绻的歌声。
远处层峦如起伏的墨影,藏着未知的黑暗。她突然有种隐隐的感觉,就在此地,在这彩云之南,她将有难以预料的遭遇。
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打开微信,是郑书春发来的一条信息——
刘征明,景清市公安局副局,139××××××××。
摁灭屏幕,沈寻盯着手机,心中一动。
她的手机今天应该也被查过了。
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丢掉的录音笔。考虑到之后可能未必有太多时间处理目前这个艾滋病的选题,她拿起笔摊开记事本,根据当时的记录回忆起来,能想起一些对话就补全一些。
翌日清晨,当她拿着背包下楼吃早餐时,巴顿表情惊讶:“不是说要住两天吗?”
“临时接到任务,”沈寻点头,“不过就在本地,有机会我再回来。”
“什么选题?毒品?”巴顿瞅着她。
沈寻咬着面包,眨着眼看着他,没有回应。
“嘴还挺严,”巴顿笑了笑,“只是这地方,也就是这些事。”
沈寻做了个鬼脸:“老板,你的客栈就是江湖,有什么消息线索,记得告诉我,让我做个大新闻。”
巴顿看着她,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是笑她淘气。
分别时,沈寻忍不住上前和他拥抱。
“我会来看你的。”不知怎的,她有点鼻酸。
巴顿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应了一声。
她迈上车时,巴顿叫住了她,快步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她接过来,是一个不锈钢烟盒。
“送你的礼物。”他说。
这时司机已在催促,她匆匆致谢,上了车。
车窗外巴顿的脸缓缓掠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霎间,她看见那双深蓝的眼眸里,似乎格外沉郁,似有千言万语。
诧异间,她的余光扫到不远处,客栈门口有一道红影。
是玉而。她正望向这边。
转瞬间,玉而和巴顿都被汽车抛在后面,越来越远。
沈寻低头打量手中那个烟盒,上面刻着几个单词——
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坚持,爱,热情,希望。
一个半小时后,她站在了景清市公安局门口。已经接到指示的门卫看了下她的证件,就给她指了去刘局办公室的路。
绕过一个花坛,她沿着围墙下的路往前走,左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场地。棕榈树下,有一小群人在聊天,多数穿着制服,也有两人穿着便装。
出于职业敏感,她远远地就开始打量这些人。其中有一个人的背影,她越看越眼熟。
那人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身材高大。走得近了,待他说话间微微侧过脸时,沈寻顿时瞪大了双眼。
竟然是他——那个拿走了她录音笔的“三哥”。
脑子里轰的一下,她快步冲上去,咬牙切齿:“是你!”
程立看着她,先是微怔,随后目光便掠过她,继续和旁人说话。
他这态度顿时惹毛了沈寻。
她上前就想揪他的衣领,却被他迅速钳住了手腕。
“你把我录音笔弄哪儿去了?”她愤然抗议,同时努力挣扎,“你放开我!”
他松手,她这次却趁机抓住了他的衣领。
“松开。”黑眸平静地瞅着她,他淡声命令。
“我不。”她毫不退让。
一时间,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程立捉住她的手,一点点拉下来。
懒得让人看戏,他转身就走。
唰。
他本来束在长裤里的衬衫被拉了出来,而衬衫的一角正握在沈寻手里。
腹肌。
拉起的那片衬衫下面,小麦色的、斧刻一般块垒分明的腹肌映入眼帘。
沈寻眼睛都直了。希腊雕像的健美也不过如此。
周围响起隐隐的笑声。
“你看够了没有?”程立冷冷出声。
她悻悻地松手。
程立抿着唇,盯着她,把剩余的衣摆也抽了出来,又慢慢地挽起袖子,姿态从容。
沈寻也盯着眼前这男人。
转眼间,他从刚才相对正式的装束换成了休闲的风格,宽肩长腿,眉目俊朗,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爽磊落。她脑子里又忍不住浮现他的腹肌。
说实话,她竟然有想摸的冲动,无比想。
“挺好看的。”她由衷地说。
人群里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程立扫了一眼人群,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没再继续交谈,转身朝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沈寻跟了上去。
他步子大,不一会儿就和她拉开了距离。沈寻小跑了几步。
他停下来,回头看向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同路。”沈寻瞅着他,水眸清亮,“还有,录音笔。”
他眉心一蹙,神情似乎有点不耐烦。
“丢了。”他一字一句,语气平静。说完,不再理会她,径自上了办公楼台阶。
“你开玩笑的吧!”沈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拉住他的衬衫。
“松开。”他再次重复。
沈寻摇头,态度坚决。
“女孩子动不动就扯男人的衣服,不好。”他缓缓出声。
“那你还摸过我,这账怎么算?”沈寻不示弱。
“那你想怎么样?”他俯身,欺近了她,“我让你摸回去?”
离得很近,沈寻看到那双如墨的黑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混着些木质香。他领口下方松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麦色的肌肤,双手插着口袋,臂肌线条完美。
她感觉自己的脸一点点烫起来。
“你是在色诱我吗?”她清了清嗓子,问。
那张冷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换上了淡漠的表情。
“你?”他拉下她不依不饶的爪子,“我不屑。”
沈寻瞪着他的背影。
看起来,他好像是警察,不是什么坏人。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松。
“您是沈寻老师吗?”刚上了二楼,走廊里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迎向他们。
沈寻点点头,但没等她开口,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先出声了:“老师?老刘,这么一个丫头片子你叫她老师,跌份儿了吧。”
“你知道什么!”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朝沈寻伸出手:“刘征明,刚才你来的路上我们通过电话。”
沈寻同他握手:“刘局好,叫我小沈就行。”
“你们都来我这里吧。”刘征明领着他们进了自己办公室,亲自沏茶。
“程立,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北京来的记者沈寻,你别看她年纪小,做过不少大新闻。这次她来这里,要做禁毒主题的特别报道,上面也要求我们配合协作。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时间,她会一直跟着你们行动。”刘征明把茶杯递给他俩,同时两头介绍:“小沈,这是我们局禁毒大队队长程立。他老家也是北京的。”
沈寻有点意外。也难怪,他一口京腔。
“她?”程立瞅了一眼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沉着脸一口回绝,“我不做保姆。”
刘征明脸也黑了。人家还在跟前,他就这么不留情面。
“你给我站住!”眼瞧着程立放下茶杯起身就要走,他暴喝一声。
程立先是站住,又慢慢走到窗边点了烟,低头吸了一口才闲闲地答:“没打算走。”
完了又扫了一眼静坐在那里的沈寻:“真没得选?”
“没得选。”刘征明答得干脆。
沈寻站起身,一脸热忱地望着程立:“辛苦了程队,我会尽量照顾好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
末了,她还欠了欠身。
“看看人家小姑娘多有礼貌。”刘征明感慨。
程立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烟,瞥了她一眼。
“我还没想好。”
“这事由不得你想,”刘征明用力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这是命令!”
“那她要是死在这儿怎么办?”程立扬起嘴角,语气冷冷的,“刀枪无眼,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保护她。”
“我不怕死,”沈寻与他对视,“我也不需要你保护。”
程立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可那张白玉般的容颜上,却透着一股从容和镇静。
那不是装出来的。他分辨得出来。
“那最好。”他说。
走出刘局办公室,一个身穿警服的小姑娘迎了上来:“程队,我收到你微信了,你找我有事?”
“带她去宿舍楼。”程立朝沈寻抬了抬下巴。
“是来新队员了?”王小美眼睛一亮,“领导你终于舍得给我们添人手了?”
“嗯,不雅视频那个。”他轻应。
“……”小美失言,只是瞪大眼看着沈寻。
沈寻更是一脸蒙。他在说什么?
程立丢下了她俩,径自回了自己办公室。
王小美领沈寻到了宿舍楼,局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带卫生间的小单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青翠欲滴。
“你住哪儿?”沈寻问。
“从你房间出去往左转第五间,310,我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住,”王小美答,抬手看了看表,“你先收拾下,过半小时我来叫你吃午饭。”
谢过她,沈寻打开背包开始安置自己的东西。洗漱用品都摆好后,她听到手机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寻寻,何时回来?
发件人是许泽宁。
还要一个半月——她在输入框里打了这行字,想了一下又马上都删除,放下了手机。
等东西收拾完,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和刺绣外套,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卫衣,一条黑色紧身运动裤换上,对着镜子扎了个清爽的马尾。
王小美再来找她时,看到她这身打扮眼睛一亮:“沈老师你好帅气。”
“你多大?”沈寻笑着问她。
“24。”
“我才比你大两岁,你就叫我姐吧,叫老师听着实在别扭。”
“好,寻姐。”王小美爽快地点点头。
在去食堂的路上,沈寻想起一件事:“你们程队说‘不雅视频那个’是什么意思?”
王小美表情尴尬:“寻姐,你是不是有个黑色录音笔……索尼的,上面是屏幕,下面有圆盘状的控制键?”
“是啊,”沈寻一怔,“在你手里?”
“没有,已经还给程队了,我只是查过里面的东西……根据他的命令,”王小美小脸微红,连忙解释,“你上面好像拷了剧,有些场景尺度比较大。”
“哦,这样啊,”沈寻想起来了,“之前存的,忘记删了。”
“怎么样,好看吗?”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看来,你们程队印象很深啊。”
她们进食堂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用餐,瞅见了新面孔,又是位美女,一时间大家都不由瞩目。
沈寻没觉得什么,王小美倒是被围观得有点窘迫了,拉着她快步走到取餐的地方。
“今天有红烧排骨、木耳炒鸡蛋,还有菌菇汤,你要是不想吃米饭,那边还有馒头。”她热心地给沈寻介绍。
离他们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张子宁凑向坐在对面的程立:“程队,小美旁边有位大美女!你知道她是谁吗?这姿色和身材我们这里百年难遇啊。”
程立抬头望向他指的方向,眸中一动,却又迅速恢复平静的目光。
不远处的女人,宽松卫衣,紧身长裤,臀翘腿长,侧脸精致。
一旁的江北也跟着看过去,表情愣住,立即看向程立:“这女的好像叶……”
“吃饭。”不冷不淡的声音,打断了他正欲出口的话语。
哪里像?怎么会像?只不过是恰好都穿了白衣服、扎着马尾而已。
张子宁看着对面闷头吃饭的两人,也只好纳闷地搛菜。
“你好,可以坐你旁边吗?”一口汤刚喝进嘴里,一道柔和的女声在头顶响起,他一抬脸,嘴里的汤差点喷出,连忙捂着嘴吞下去,才没出洋相。
“可以,当然可以!”他看着沈寻,激动得把餐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谢谢。”沈寻微笑,坐下来看向对面的两人,“程队,还有这位同志,又见面了,不介意一起吃饭吧?”
江北见着她,表情也有些惊讶:“是你?你就是程队说的那个接下来要跟着我们的记者?”
他又迟疑地看了一眼程立,老大也是的,都没跟他说来这儿的记者就是他们在客栈里遇到的女人。
沈寻点点头。
“程队,你们那天在客栈里抓的是毒贩?”她一边吃,一边问。
“你现在是在采访,还是聊天?”程立抬眼问她。
“都算吧,你看情况答,我写的所有内容也会给你们审核,”沈寻迎着他的视线,继续问,“他被关起来了吗?”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
“放走了?”
“放走了,”他语气淡淡的,“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我明白了,”沈寻分析,“如果你不放走他,那么,他的同伙可能会改变原有的计划,而你不想打草惊蛇。”
程立拿着叉子的手停了一下,黑眸凝视她的笑颜。
他有点意外。她比他想象中敏锐。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呢?”她又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他缓缓道,“所以我们还会进行多方面的深入调查来确定。”
“一般来说,被抓住的人,也不大敢回去透露他被抓过,因为组织不会再信任他,为避免麻烦,甚至会直接把他做掉。毒贩团伙都很谨慎,如果组织里有一个人失去联系两天,组织就会认为他出事了,不会再要他。”江北在一旁补充。
沈寻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迅速记录下刚才的对话。
“我吃完了,慢用。”程立站起身,将录音笔放在桌上,“还给你。”
未等沈寻开口,他已经端起餐盘,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