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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本该下午就归港的燕朝号姗姗来迟。
码头灯火通明。
有海关人员候在港口,准备对商船的货品进行严查。
跟随海关一起上船的还有南辰商报记者,燕绥下船前和她打了个照面,让辛芽递了张名片:“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致电。”
不等商报记者开口,燕绥施施然一笑,领着辛芽提前离开。
还在海上时,燕绥把该陈蔚须知的都交代了,包括配合海关检查,应付媒体,事无巨细地教会陈蔚善后。
这要是还能再出纰漏,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
代驾在码头出口等了近三个小时,昏昏欲睡。副驾车位被拉开时,他大脑放空了一瞬,盯着燕绥看了数秒,顿时弹起:“可算来了。”
燕绥接连两日,都只匆匆合眼,上车后神经一松,疲惫感扑面而来。
“送我回家。”她瓮声道:“辛芽今晚在我那睡,不用单独送了。”
代驾哼哼了两声,手机往支架上一撂,掉头驶入车道:“你们两这是做贼去了?”
燕绥没吭声。
见她连敷衍两句都费劲,代驾识趣地闭上嘴,再没说话。
——
从码头到小区,并不远。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燕绥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
她把起始点定在燕沉知道燕戬要回来的那一天。
程媛这几年为了让燕沉掌权燕氏集团,豁出一张老脸,也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和燕戬保持着很频繁的联系。
她知道燕戬要回国的时间和燕绥相差无几。
在燕戬准备归国前,程媛应该就在策划怎样打开她这边的缺口。对于她而言,燕戬回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安排李捷潜入她的公寓,放了一双男士皮鞋,意图恐吓。又或许是刻意营造她得罪人的恐怖氛围,让燕绥先自乱阵脚。
到如今,燕绥更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
程媛试图让她觉得自己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得罪谁不重要,人在受到威胁时会主观地寻找结过仇的对手,建立假性的针对。
若是计划成功,燕绥很快就会精神崩溃,需要休养。到那时,燕沉接手燕绥的工作理所当然,名正言顺。离燕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只近不远。
只可惜,这个计划刚实施就受到了客观因素的干扰。
而这个客观因素,就是燕沉。
他就是那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的,他为了防备程媛再做出任何威胁燕绥的举动前把保姆阿姨送到燕家,名为照料程媛生活起居,实则暗中监视程媛。
他的干涉让程媛有所顾忌,也自觉收敛,等待时机。
虹越和公关部交涉发布视频被燕沉否决后又连夜同意,许是那时燕沉已有预感,在替程媛转移燕绥的注意力。
当燕绥真的怀疑他,把李捷所做的事套个皮囊拿来试探他时,燕沉又彻底失了镇定。
在这之前,燕沉对程媛有所动作一事只是怀疑,亲耳听到后他才确定程媛枉顾他的警告,又对燕绥动起了歪心思。
失神之下,发生追尾。
车祸后续处理时,傅征的出现,意外地激化了燕沉心中的魔鬼。
大多心中有执念的人,拿不起放不下,一旦被人触碰心中隐秘就犹如被刺痛。
傅征接手现场处理,燕沉就医。他本就消沉,而程媛赶至医院,先关心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是否知道自己正在为他人做嫁衣。
燕氏,是燕戬打算送给燕绥的嫁妆。
他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守卫的疆域都将成为燕绥嫁入傅家的资本。
而他,一无所有。
所以燕沉的天平失衡了。
傅征唾手可得的凭什么他要拱手相让?
燕绥接手燕氏集团三年,他做了三年良相忠将,谁比他更有资格两者皆得?
多年坚固的底线被越过,燕沉变得肆无忌惮。他和程媛约定,他替燕家争回燕氏,而程媛,必须答应事成之后接受燕绥。
不论手段,不计方法。
程媛知道单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斗不过燕绥,燕戬归国于她本是大机遇如今也成了大势已去。她不得不答应燕沉,但又无法迈过心里这道坎,这才有程媛忽然改变主意对燕绥痛下杀手。
不料,一步错,满盘皆输。
燕沉在和程媛约定后,便开始策划。
第一步,营销。他想从舆论方面捧杀燕绥,首先要做的就是造势。
所以第二个视频,是燕沉从泰拳馆取的监控录像。托尼的失踪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不是被燕沉有意藏起来了,就是托尼自知理亏,收了燕沉的好处后自己躲起来了。
以燕绥对托尼的了解,后者可能性更大。
距离上次发律师函走法律程序过去了很久,不出意外,托尼的行踪在这几日就会到她手上。
第二步,离职。
燕沉深知燕绥对他的依赖,以及他对整个燕氏集团的重要性。他的离开,会让燕绥措手不及,短期内无暇顾及旁事。
离开燕氏,他才能彻底告别守护者的身份,正式地站到她的对立面,成为燕绥的敌手。
第三步,阻止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
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是燕氏集团未来几年的重要项目,投入资金更是占了绝大多数的百分比,若是这个计划搁浅,燕氏在十年内都无法从巨大的损失中缓过来。
他私下和广汇达成协议,广汇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服广汇放弃与燕氏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战略合作再许诺今后与广汇有关造船厂的长期合作对燕沉而言,轻松无比。
第三步计划落空后,燕沉加速推进“捧杀”。
先引起网民对燕绥过度营销的不满,催化黑粉滋生。到揭露燕绥军方背景,在如今敏感的大环境下,勾起网民对特殊权利的敌视。最后,以营销号删除相关微博内容,用看似反水的姿态恶意诽谤燕氏集团走私来达成他的目的。
若是燕绥不查,或者没把这些负面新闻当一回事,等到明天,燕氏集团走私的负面传闻将不止是传闻,而是板上钉钉的实锤。
天一亮,迎接燕绥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而她身处地狱,永无光明。
——
车身颠簸着,她渐渐泛起困,将睡未睡间听代驾压低了声音问后排的辛芽:“我这几天看网上评论,对燕总不太友好啊,你们是不是忙这事去了?”
代驾给燕绥当司机几年了,就是合作关系也相处出点感情了。
他等燕绥的那几个小时里,就琢磨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不问显得他特别不会做人,特别薄情。问吧,又担心这事太敏感,万一惹燕绥不高兴。
不过等燕绥上车后,他悄悄瞅了一路,好奇心压都压不住。
微博不是说燕氏集团走私嘛?说燕绥这种不踏踏实实做生意,想着营销炒作的,铁定家产也是走歪路挣来的。
他不信!
那时他刚给燕绥当代驾,还不熟。他不是什么特别正派的人,瞧着自己的客户这么漂亮,又总是深夜出没,难免有些直男癌想法。
起初以为她是特殊职业,都没搭过话。直到某一天,他接到燕绥电话出工,她的位置就在他上网的网吧附近,他提前十分钟把车停到对面,还没过马路,就瞧见她压着舌根在路边催吐。
接了人,他开着燕绥的大G送她回去。路上没忍住,多嘴说了句,具体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现在想想,对当时的燕绥而言挺侮辱人的。
但燕绥回答他时,不卑不亢,半点没被人误会的恼羞成怒,就很平静地告诉他:“我是生意应酬,一单几百万那种和你想的皮肉生意不一样。你在开的车,是我自己挣来的。我自己赚得钱,我想撒着花还是跪着花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那时被她这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渣渣。
等后来熟悉了,他敢和燕绥贫嘴之后他才发现。要不然人家能当老总呢?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他轻佻狂妄的时候抽着他的脸说!
这不就是打着教他做人的主意嘛?
他那段时间对待燕绥可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开她那辆大G时都恨不得戴副洁白蕾丝手套,自带脚垫呢……
就这种老奸巨猾天生做生意的料,他们怎么会觉得她没有踏踏实实做生意呢?她要是不正经做生意,盘算着进娱乐圈,就这位大佬的手段,还有那几个一线大腕什么事?
没等到辛芽回答,代驾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嘀咕:“你别怕,我就是关心关心。我站小燕总,铁实的那种。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别跟我客气。”
话落,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这种“代驾”“代练”职业的,除了帮人打游戏,开开车也没什么能让人家用得上的地方,干笑了两声,补充:“就需要人手的时候,喊我也行的,不收费。权当给朋友帮忙了,甭客气。”
他说这话,原本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料,话音刚落,就听副驾上那位大佬睡意慵懒道:“我当真了啊。”
没想到她还醒着,代驾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差点结巴:“你不当真我这话不白说了?”
燕绥就等着他这句话,睡意顿消,她翘起二郎腿,笑笑:“真有个事要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