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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云渺一夜无梦。
醒来时,陆征还在,而她正枕着他的手臂。
时间应该不早了,阳光从厚重的窗帘后面漏进来一道金边,满室静谧。
空气里有股隐匿的甜意,凉意散了大半,稍稍有些热。
云渺想起床,却发现头发被陆征胳膊压住了。
刚动了下,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带着清晨露水里的柔和,
“醒了?”
“嗯。”云渺转身,侧躺过来,对上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正好够看清他唇角漾起的笑意。
爱意总在无言时,缱绻、渐浓。
云渺探了根手指,沿着他的眉峰轻轻扫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
很快,她凑过来,在他唇上啄一口:“陆队,我才发现,醒来看到你,是件这么美好的事。”
女孩的发丝瀑布一样散在雪白的肩膀上,被泻进来的朝阳照得绸缎一样,泛着微微的光,脸颊上带着刚刚醒来时的粉色。
陆征在她鬓角上抚了抚:“以后总有看腻的时候。”
云渺:“那得等到很都年以后了。”
陆征:“嗯,听起来就很令人期待。”
云渺往他怀里靠了靠,将脸靠在了他的胸口:“陆征,你知道云征机器人为什么会认得你吗?”
陆征在她脸颊上点了点:“因为喜欢我?”
云渺:“嗯,它确实是我做出来送给你的礼物,但它本质上是个小间.谍,它会记录你的心跳频率、你的呼吸频次、你的情绪变化,然后全部汇报给我……”
陆征:“为什么要记录这里?”
云渺舒了口气:“当时想的是,如果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有云征在,我永远都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
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和允许,做个光明正大的小偷。
陆征目光一窒,他伸手捉了她的指尖,按到自己胸口。
指尖感受到的心跳和机器捕捉的是不一样的,滚烫的、炙热的……
“渺渺,迄今为止,它只为你一人狂热地跳动过。以后,也只会是你,除非某天,彻底停止了跳动。”
云渺:“时间久了,是不是就变成了亲情?”
“我们每次出一些特殊的任务前,都要留下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从前,那一栏,我一直是空着的。从你住到这里的那天起,我忽然把那一栏填上了。渺渺,从很多年前开始,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
云渺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陆征屈了指节在她眼睑下轻轻擦了擦:“所以,渺渺,我们和别人可能是反着的,我们先有了亲情,才有了爱清,但无论哪种情感,我都早爱你了。”
云渺:“你一大早整煽情。”
陆征吻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不整煽情了,起来去见见爸妈。”
云渺稍稍有些疑惑,陆征的父亲早亡,母亲也去世很多年了。
不过,她还是起来,跟了出去。
陆征让她见的是他父母的相册——
陆征的容貌几乎完全继承了母亲方,只那双眼睛遗传了父亲陆衍。
云渺:“爸爸、妈妈,以后我替你们会照顾陆征的。”
陆征不知道在哪里变出来的红包,压到她头上。
云渺:“这是什么?”
陆征:“改口费。”
“那怎么有三个?”
“一个替我妈给的,一个替我爸给的。”
云渺抽出其中两个,问:“那还有一个呢?”
“当然是我给的。”
“你给什么改口费?”
陆征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老婆,你昨晚改的口的,总不能赖账吧。”
昨晚……
好羞耻!
色字头上一把刀,色令智昏。
啊啊啊!
这时陆征的手机在一旁的桌上响了起来。
云渺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在几秒钟内,消失殆尽。
云渺:“怎么了?”
陆征语气有些肃然的冷,“执勤人员,在红景寺地铁站发生了爆炸。”
云渺惊:“炸弹?”
陆征来不及解释太多,快速换了衣服出门。
云渺也没有耽误,换了衣服飞跑出来:“陆征,我跟你一起。”
陆征皱眉:“不去,太危险了。”
云渺握住他的手:“陆征,我是你们的特别专家组,也是你的战友。”
陆征犹豫了几秒后,反牵住她的手,一路飞奔下楼。
十一分钟后,两人到了红景寺地铁站。
这里的马路已经全部封上了,消防车陆续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对讲机的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路面因为爆炸塌陷了一大片下去,地面连接处有巨大的裂缝。
爆炸是在地下发生的,道路两侧的行道树,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倒掉了两棵。
哭声、嘶喊声此起彼伏。
原本去往地下的电梯损毁严重,直接变了形,地下通道的出口已经被坠落的石块挡住了大半。
救援人员抬着一些人上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被炸弹的冲击波震晕了,救护车一趟两趟根本运不完,空气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自从上次陆征中枪之后,云渺的恐血症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她看那些鲜红的血液已经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云渺:“我们到下面去看看,我的恐血症好了。”
陆征:“真可以?”
云渺点头。
云渺跟着陆征一路进入到下面的通道里,这里的墙还没完全倒塌,依旧可以通行。
只是,底下比上面更加恐怖。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红景寺地铁站是N市三条地铁的交汇处,人流量非常庞大。
救援人员先抬上去的都是活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都是尸体,他们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身体被炸没了只剩下上半身……
他们不得不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走到爆炸发生的源头。
那是地铁车厢中间的位置,整个的车厢已经被巨大的冲击波撞得变形了,车厢里状况最为恐怖,到处散落着人体的四肢,完整的尸体都见的很少,血液从车厢里一面蔓延到椅子和玻璃。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呕吐。
陆征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云渺,她的色有些发白:“要不还是上去?”
云渺摇头,她有种预感,这场爆炸就是红蛇策划的。
往前面走了几步,在一个座椅下面,发现了那个炸药装置。
炸药是跟着列车进的站,应该是提前设定了时间,等着它开到这里,将爆炸的威力释放到了最大。
炸弹是定时的就无法推测出凶手到底是在哪一站将它带上了车。
云渺抬头看了看那些交错的线路,眉头紧蹙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征:“超过一半的爆炸案动机都不明确,但是他选择这种人群高度聚集的地方作案,有种挑战公共权威和强烈泄愤的意思,他们常常会在留下明确的作案原因,并以这种方式达到感官上的快感。”
云渺找遍了车厢,终于在一只飞出来的手臂前找到一支录音笔。
那只录音笔壳子上有一枚鲜亮的红蛇印记,它的主人毫不吝啬地告诉世人,到底是谁。
红色的按钮点过之后,魔鬼一样的笑声从那录音笔里传出来,他用了变声器,录音本身听不出来他是谁。
“这个游戏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这个世界荆棘丛生,黑白颠倒,那就黑的白的,一同毁灭吧,创造更新、更好的世界。”
云渺脑子一动,忽然想到了昨晚那张残缺不全的纸片。
“红、体、美……”
红景寺……
那这三个字对应的应该是三个地点……
那张A4纸如果写满的话,应该至少十几个地方。
云渺打开云征系统,根据人员分布密度,大致推测出那个“体”指的是体育公园,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农交会;而另一个则是N市最大的商场“美琴广场”。
云渺吓得抖了一瞬的:“陆征,别的地方还有炸弹,这里只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步。”
陆征立刻给省厅打了电话。
这个已经不是单单的刑事案件了。
武警部队很快赶到现场,实施反恐预案。
因为不知道凶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们只能把人群一批批地从拥挤的地方请出来。
城市应急广播全部响起——
“请大家不要恐慌,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按照武警队员的指示,有序撤离到安全地带。”
排爆部队很快出动,警犬在大楼里穿梭来回。
陆续有炸弹被找了出来。
绝对的安全,还没有到来,远处飘来一团漆黑的积雨云,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大作。
空荡荡的路面很快被雨水侵蚀……
云渺立在硕大的落地窗前,漂亮的眼睛被雨水染成了灰白色,“只有找到他,这一切才能结束。”
红蛇,他才是整个事件里最恐怖的存在。
陆征立刻带人去平川路。
大雨降低了能见度,车子在路上开得很慢。
平川路上都是民居,两层的小洋楼,一楼自带着个小院子。
挨家挨户地找过去,镂空的围墙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车子开到了路的尽头,那里有一栋楼。
这是这条路上唯一一栋密封了围墙的院落,荷枪实弹的武警部队很快将这里包围了。
他们敲过了门,迟迟等不到人开门。
事出紧急,武警队员破门而入。
那辆漆黑的别克车就停在院子的中央,整栋小楼全部找遍,空无一人。
别墅的后面有一扇大门,那里可以通往另一条路。
泥泞的路面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车辙印。
陆征蹲下来在那泥土上碰了碰,“这雨刚下不久,他们也是刚走。”
“这是主路,车子好找,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李队,让云征定位他,你去追他。”
陆征点头,云渺快速转身往车上跑,陆征追过来——
云渺摇下车窗,雨丝混合着风一下卷了进来,呼呼作响。
陆征从口袋里找到了一包纸巾将她头发上水珠擦掉了。
云渺看着他,深情柔软:“就为了给我擦下头发呀?”
他立在雨里笑了一瞬:“总不能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那年春雨如丝,她头发上的雨雾在他心口记了好几年。
他擦干了她头发上水珠,在她眉心印了一吻,“渺渺,万事小心。”
云渺隔着窗户看他:“你也是。”
陆征笑了一瞬,雨水太大了,他身上已经湿了大片。
云渺比了比心脏的位置,看着他。
“陆征,你不是想再听我说一句喜欢你吗?现在我想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止喜欢你,还爱你,永远爱你。”
陆征喉结动了动。
云渺已经发动了车子,大雨将一切都模糊了,陆征在糊掉的后视镜里,变成了一个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