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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的阳光,熏烤着龟裂坚硬的土地。没有一丝风,令人口干舌燥。
韩雨蒙背着几瓶水和一些糖果,走过几顶白色帐篷,远远便见傅子遇立在一张简陋的小桌前,正在为一位年迈的黑人量血压。旁边还围着好几个黑人小孩,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却澄亮无比。
“Kris!”她走到他身后,却是孩子们先发现了她,全都一拥而上。
“Joe来了!”“Joe姐姐!”
孩子们对她的喜爱,令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索性席地坐下,打开背包,将糖果和水分发给孩子们。他们越发雀跃欢呼,而她在孩子们的簇拥中抬头,恰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温柔含笑,像是沙漠里最清澈的月光。
这是两人志愿支援非洲的第四十三天。在跟他来这里之前,韩雨蒙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贫瘠绝望的土地。而傅子遇十六岁时第一次来这里,现在已经是第五次。
有人说,当你爱一个人,他也许会改变你的人生。
那如果你爱上一个正直而伟大的男人呢?
韩雨蒙觉得,他会让你的一切变得更美好。
傍晚时分,两人走到了大峡谷旁的一棵孤树下。前方,是陡峭苍凉的绝壁,背后,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数顶象征希望和救援的白帐。残阳如血,挂在沙漠的尽头。每当这个时候,韩雨蒙就会更真切的感受到,在大自然面前,人生是如此渺小而短暂。只因有他相伴,才成全了永恒的意义。
对于十八岁的韩雨蒙来说,这份爱多了一种超越年龄的厚重。
她喜欢这种厚重。喜欢与他相关的一切事。
“在想什么?”傅子遇望着女友若有所思的小脸,低下头,亲吻她的双眼。韩雨蒙被他亲的直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夕阳孤树下,唯有他俩安静相拥亲吻,长长的缱倦的影子,落在身后赤红的土地上。
他最喜欢亲吻我的眼睛。韩雨蒙想,他最喜欢的花是康乃馨,最讨厌陈年书柜打开时的霉旧味道,最鄙视医生为了利益放弃职业道德。
他最喜欢的j□j地点很传统,依旧是床。但他们也曾在朝雾弥漫的林间别墅阳台上做过,在沙漠的帐篷里做过,甚至在他那辆雷克萨斯的后座上极尽缠绵……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因为她了解他的一切喜好,亲密得好像一个人。
他们一定会永远相爱下去,她想,还有什么可以改变他们呢?
而傅子遇抱着心爱的女人,面对着广袤而荒芜的天地,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原来她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美国长大的娇小姐,即使正直善良,但也不一定吃得了非洲的苦。可她却追随着他的步伐,做的很好。
他想,等她再长大一点,大学毕业就向她求婚。呵……还有四年时间,真是好难熬。或者先订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小姑娘,让他都忍不住了。
他爱她,从童年起,犹如爱自己的灵魂。忍不住想要把她娶回家,就这么珍藏一辈子,多好?
——
随着案件一次次侦破,薄靳言在FBI算是声名大躁,帮助他们破案也越来越多。
他第一次受伤,是被歹徒射出的一颗子弹,擦伤了手臂。也没让警队医生包扎,而是直接去找傅子遇。
傅子遇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胳膊,就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只负责分析,不做体力活儿。为什么还会受伤?”
薄靳言很淡漠的看他一眼:“难道看到罪犯从我面前逃走,我还要退避三舍?”
傅子遇无奈的笑——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是振振有词。其实他早就听FBI的朋友报过信了,分明是薄靳言一介书生武力值太低,才会被流弹误伤。
包扎好伤口,薄靳言下了病床,低头一看胳膊上的绷带,还微蹙眉头:“真丑。”傅子遇根本不理他,这时女友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挂了电话,他问薄靳言:“要不要一起去?跟Linda.”
如他预料般,薄靳言干脆拒绝了:“没兴趣。”
此时傅子遇的老妈子性格已经全面成型,很自然而然就问:“那你晚上吃什么?”
薄靳言穿好外套,淡淡答:“这起案子的罪犯中了弹,还在医院抢救,我要赶过去。”
傅子遇原本在整理医药箱里的工具,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这一刹那的分神,并没有逃脱薄靳言的眼睛。而他只平静的望了他一眼,走了。
这晚傅子遇跟女友吃饭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女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傅子遇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家。”
女友看着他微笑俊朗的容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有人跟她说过,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个洞,如果你仔细倾听,会听到里头空空荡荡的回音。
他也许会宠爱你如同世间珍宝,但你永远走不进他的心。
薄靳言出事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星期五。
那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傅子遇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定了薄靳言喜欢的那家日式料理外卖,并且再一次感叹自己活得像个在带孩子的保姆。
薄靳言助手的电话打来时,傅子遇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汗淋漓。
那冷意像无处不在的潮水,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攀爬上他的后背。他握着电话,站在无人的走廊里,听着助手焦急沉痛的说:“Simon失踪了。”他望着窗外一轮残阳,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感觉如此似曾相识,分崩离析,刻骨铭心。像是发生在很多年以前,可又像就在昨天。
他也是这样,在明明风平浪静的快乐日子里,突然接到一通失踪电话。
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然而在电话后仅仅三天,他永远失去了Joe。
——
韩雨蒙被诱拐的头几天,一直不清楚,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只能跟其他五个被困少女,胆战心惊的缩在铁笼里,期望杀戮的斧头,不会首先落在自己身上。
面具杀手第一个砍死的,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满地的血泊,破碎的头骨,就在她们面前发生。他似乎也很疲惫困惑,站在那一滩血肉里,沉默了很久。而她们大气也不敢出,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然后又过了两天,他又杀了两个人。剩下四个活着的女孩,被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得犹如即将凋零的花朵。而韩雨蒙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强忍着不去想,下一个死的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办?
最后一天,一切仿佛都有所征兆。
那天面具杀手很焦躁,他一直在看新闻。而新闻里的消息无疑是令被困的女孩们振奋的——据闻FBI在某位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天才的帮助下,公布了凶手的侧写画像。大规模的搜捕正在展开。韩雨蒙甚至有预感,警察今天就会找到这里。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是最黑暗的。傍晚的时候,他突然奇异的平静下来。甚至堪称温柔的,走到肮脏狼狈的铁笼前,对她们宣布了最后的命运。
“我会开船出海。”他说,“我是自由的,不会死在警方那恶心的子弹下。而你们……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四个女孩都高度紧张的聆听着。然而他给出的选择如此残酷:“我会放了你们中的三个人,只带一个人上船。这个人,会跟我一起死在大海里。但如果没人愿意跟我走,我只能把你们四个全杀掉。”
在韩雨蒙短暂的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没像此刻这样痛苦,这样绝望覆顶。其他女孩都在沉默,她们眼里只有惊恐和逃避。唯有她在短暂的静默后,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去。”
而在其他女孩如释重负但又歉疚同情的眼光里,他却笑了,问:“为什么?”
韩雨蒙一时竟答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的男朋友,她最爱的人,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可以殚精竭虑只为挽救其他人的性命。
所以,她也是一样的。因为她是这么深的爱着他,犹如爱着自己的灵魂。
面具杀手把她带出了牢笼,带到了另一个封闭的房间。那里只有一台电话机,而他的面具后的双眼堪称愉悦,愉悦的观赏着她的痛苦。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说,“我是公平的,你可以打给你最深爱的男人。等我们出海后,我会把电话录音寄给他。”
如果说生离死别令人惶然绝望,那么此刻最后一个遗言电话,对韩雨蒙来说,简直就是恩赐。她几乎是颤抖着含泪,拿起了电话筒。
“面具杀手案”发生在2007年,美国马里兰州。当年,还名不见经传的犯罪心理学天才薄靳言,在看到警方的相关报道后,寄了封信给FBI,详细给出了罪犯的犯罪心理画像。四天后,在这份画像的帮助下,警方成功破案。当他们赶到用于囚禁受害者的海边小屋时,救出了三名生还者,挖出了其余三人骸骨,唯有韩雨蒙和罪犯不知所踪,海岸巡逻队搜寻了附近数百公里的海域。根据天气情况和船体残骸,最终判断他们遇到风暴,船毁人亡,尸沉大海。
而随着对凶手背景的深度挖掘,FBI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诱拐这些女孩。
他的未婚妻,三年前被歹徒袭击重伤,而他出于正当防卫开枪击伤歹徒。之后,罪犯和他的未婚妻,都被送到医院急救。一夜之后,罪犯被救活,未婚妻却已殒命。
他杀掉的三个女人,正是当日几名主治医生的家属。而其他四个女人,尽管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是医生的爱人或者女儿,包括医学院最杰出的青年、未来医学界的新星傅子遇的女友,韩雨蒙。
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可他们为什么要去救那些肮脏的渣滓?他不明白,也不允许。既然他们选择拯救罪恶,选择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那么他就夺去他们最爱的人,这样他们才能看到,罪恶有多可怕。
薄靳言被营救已经是半年后。他在医院抢救了四天四夜,傅子遇就在医院守了四天四夜。
只在第三天的夜里,他离开了医院,驱车前往马里兰州,韩雨蒙的墓地。
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Joe,如果你在天有灵,请让Simon活下来。”
再回到医院,已经是清晨时分。雾气笼罩着医院白色的楼舍,飘渺得好像幻境。薄靳言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他躺在病床上,干枯而了无生气,像是一具死尸,不知能不能醒,也不知何时会醒。傅子遇在他病床前站了一会儿,从脖子上解下项链,打开他紧握成拳的右手,塞了进去。
薄靳言醒来,是在这天的半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的尹姿淇,然后是靠在沙发上阖眸而眠的两鬓斑白的父亲。然后就是傅子遇,他没有睡,背对着床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似乎在出神。
“……”薄靳言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三个人都抬头、转身,朝他望过来,表情极为震动。
薄靳言想对他们笑笑,但是却发现嘴角勾不动。尹姿淇立刻紧握着他的一只手,埋头喜极而泣;而父亲快步走上前,两眼都是泪光,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他却感觉到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伸开手掌一看,是串很眼熟的项链。他知道心形吊坠里是什么,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相拥的合影。女人的照片,还在他的受害者资料库里出现过。
这时傅子遇已经走到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傅子遇的眼眶隐隐湿润,单膝在床边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把那条项链,握在两个人的掌心。
“子遇:
答应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人生的长短,并不是衡量幸福与否的标尺。我们不能白头到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爱不会永恒。你是那样善良而正直,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祝你幸福,子遇。”
……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她如同天使般完美。
她承载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梦想,她记录了我所有的热情和忠贞。
失去她,我的人生注定无法再圆满完美。但我又怎么可能奢望,上天赐给我第二个这样的女人?
我会如她期望般,幸福的生活一生;如她期望般,尽我所能帮助更多的人。这就是对她曾经赋予我的爱情的最好回报。
番外-当年(鲜花食人魔案)
他的视野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线。他躺在原地,手指沿着身下抚摸着。是床,平整而柔软,甚至还有某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薄靳言唇角微勾。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一天。看来鲜花食人魔给的待遇还不错。
静默片刻,他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几乎与黑暗溶于一体。就像棵孤直的树,若隐若现矗立在冰冷的夜里。
同一个房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颇有兴味的盯着他,湛蓝的双眼里,是猎鹰钳制了猎物那一秒时的兴奋光芒。
Hi,Simon.
你属于我了。
十分钟后。
灯光骤然照亮所有。薄靳言抬手挡住眼睛,再放下时,已经看清全部——狭窄的房间、孤吊的危灯,还有铁栏外矗立的金发碧眼的男子,以及他身后牢房里,如蝼蚁般蜷缩在墙角的其他受害者们。
Hi,Tommy。
闻名不如见面,我竟然成为了你的盘中餐。
这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目光流转打量着彼此。Tommy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薄靳言……扫了自己的死对头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然后抬头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嘴角泛起个嫌弃的笑容,抬手掸了掸床单,又坐了下来。
“感觉如何?”Tommy开口,头一次见面,口气却熟络得像多年的好友。
薄靳言淡淡笑了,却没看他,完全目中无人的姿态。
Tommy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很狂。”
他落到了他手上,却似乎完全不知进退。
然后,Tommy就看到这个男人抬了抬眼帘,很淡漠的看了自己一眼:
“噢,那我应该怎样?庆祝我成为你吃掉的智商最高的人吗?”
Tommy回到地面,颇有些烦闷。一抬头,就见谢晗坐在沙发里,脸上的笑容有点坏。
“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谢晗站起来,眼睛还盯着监视屏中的薄靳言,“似乎你们相处得并不愉快。”
Tommy哼了一声,走到冰箱里,拿出盘烫好的肉片,三两下吃了。仿佛这样又恢复了元气,他咂了咂嘴,露出微笑。
谢晗对这一幕似乎已司空见惯,自顾自说道:“你在下面呆了半个小时,他跟你说话不超过三句,但句句都令你生气——你知道他为什么令你这么焦躁吗?”
Tommy抬眸望着他。
谢晗的笑意越发愉悦:“因为你和他都很清楚——他跟你以前俘虏的所有猎物都不同,跟其他人也不同。他无懈可击,你无从下手。”
Tommy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嗤笑了声:“怎么可能?”他盯着谢晗,眼神也变得阴冷执拗:“今晚开始,我们就用心理控制术对付他。再加上你的药物,一定很有意思。”
谢晗偏头点了根烟,慢悠悠的吸了几口。Tommy伸手接过,就着也吸了几口。两个人对视一眼,谢晗含笑开口:“鬼扯。这些手段对他没用,并且……”他的目光又滑向屏幕上的男人——此时薄靳言已经闭上眼躺回床上,一派安然姿态。
“并且什么?”
“并且这样的手段,是对他和我同时的亵渎。”谢晗一字一句的说。
这话令Tommy心里有些不悦,感觉就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然后原本的烦闷感,便似沿着被扎出的裂缝,慢慢蔓延开。
呵……谢晗未免把Simon看得太高了吧?
Tommy按下心中不快,神色如常的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设下重重圈套,就为了捕获这个男人。现在到手了,却又该如何驯服?
“慢慢磨。“谢晗淡淡的答道。
最好的,当然最难得到。
薄靳言第一次切割人肉,是在三天后。
威胁他就范,比想象中更简单——Tommy将一个女人和婴儿丢到他面前,给出选择条件:“你决定了这个婴儿的生死。按我说的做,就放了这个婴儿。”
当时薄靳言只抬头瞥他一眼,就拿起了面前的解剖刀,走向被绑在铁架上的女人。这一切是荒糜而无声的。Tommy冷眼旁观,婴儿呼呼大睡,薄靳言神色淡漠,唯有女人在他手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当第一块战利品被他丢入托盘时,Tommy又浮现坏笑:“也许我是骗你。”
也许我只是戏弄你,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其实都活不了。你不是聪明一世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薄靳言看他的目光更鄙夷了:“你是否骗我是你的事,我是否放弃对一条人命的希望,是我的事。”
Tommy就没再说话。
他只知道,跟薄靳言多相处一天,就会被他气得够呛。但偏偏BOSS不让杀他吃他蹂躏他。
从这一天起,切割人肉成了薄靳言每天的必修课。以至于对面牢房苟延残喘的受害者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惊恐和厌恶。薄靳言不跟他们说话,因为多说无益。他知道自己暂时生命无碍。但能否为这些人搏一线生机,还是艰难的未知。
而对于这样的他……站在灯光下的Tommy,跟隐藏在摄像机背后的谢晗,有不同的看法。
Tommy:“我们没必要再为他浪费精力。这个人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切割人肉也没让他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进展。无懈可击是吗?直接杀了他就好了,我们不是必须要这个伙伴。你还有我,不是吗?”
谢晗手里正端着今天送来的、由薄靳言亲手切割的一小盘整整齐齐的人肉条。听到Tommy的话,他却笑了:“谁说没有任何进展?”
Tommy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语气中倒带了几分赞赏:“他的嘴很贱,解剖刀倒是用得不错。”
谢晗却用小刀叉起一块肉,置于灯下,就像是在仔细端详,唇畔却泛起满意的笑。
一个执法者,一个打击犯罪的专家,因为被威胁,不得不虐待无辜同类,却做得如此尽善尽美——Tommy只看到了薄靳言的刀功,他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恶魔。
而此刻的谢晗不知道的是,薄靳言对他们的试探,对他们反过来下套,其实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谢晗第二阶段的计划,是让薄靳言生啖人肉,同时也开始虐待他的肉体。
人性本贱,谢晗如此相信。双重虐待,精神和身体,可以折磨任何一个坚强男人的意志。而最终,他会臣服,甚至爱上被虐待的感觉。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恶魔,薄靳言更加不能例外。
于是就成了惯例——每天晚上,Tommy将一盘鲜红的肉推到薄靳言面前。但在这一刻,彼此都没有挑明。Tommy说:“上好牛排,不过我喜欢吃生的,所以给你的也是生的。”薄靳言只是浅浅的笑:“谢谢。”然后就像丝毫未觉般,把整盘肉吃完。
然后,Tommy会绕到他背后,在已然伤痕累累的背上,再划上一刀。再用高脚玻璃杯,紧按着他的尾椎骨上方,接上半杯粘稠的鲜血。Tommy有强迫症,连这样的割肉取血,留下的伤痕都是整齐清晰的。这也是谢晗欣赏他的一点。
每晚,谢晗看着摄像机里,薄靳言背部铭刻的伤痕,都忍不住生出一丝赞叹。而此刻,Tommy就坐在他身旁,慢吞吞的喝下那杯混着肉渣和战栗的汗水的血。有时候还问他:“你要不要来点?”谢晗笑骂:“我没你那么恶心。”
Tommy大笑。
——
这些日子对于薄靳言来说,时光好像停滞了。
他在幽暗狭窄的封闭牢房里,过得昏天暗地。失去了时间,也失去了大多数的声音和视觉——你不知道Tommy会在何时开灯突然到来,而黑暗中的牢房,每个人都是沉寂的,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有的时候,他会长时间睁着眼,盯着周遭无穷无尽的深黑。即使困乏至极,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堕入沉沉的睡眠。
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而在相隔万里的大洋彼岸,这一年,简瑶还在念大学,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薄靳言被囚禁的第四个月。
那是半夜的一场火灾,不知从何处燃起。等Tommy察觉时,浓烟和火焰已经席卷整个地窖。而谢晗并不是经常在这边过夜,当晚他人不在。
后来,Tommy被终身j□j的岁月里,每每回想起这场火灾,都认为是薄靳言做的手脚。而由于薄靳言最终没有成功利用这场火灾逃脱,所以谢晗相信,这只是一场倒霉的短路意外。
但无论如何,这场火灾,却是一切一切的开始。
那晚火势非常大,跳跃的火光里,连Tommy都被阻在地窖口外,无法靠近分毫。昔日锁住众人的铁栏杆,开始变得通红滚烫。有人被融化的铁水烫伤,有人被掉落的半截横梁砸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而薄靳言机警无比,退了又退,避开所有可能的危险,直至牢房外的铁栏被溶出个大洞,而他用棉被将自己一裹,果断的冲了出去。
地窖里乱成一团。大多是女人、老人、孩子,还有几个年轻男人,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把其他人挤在身后。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看不到一点生机——出口已经被火势封死,隐隐还传来子弹声,是Tommy在另一头扫射,封杀一切想要逃脱的活口。而身旁,到处都是炽烈的会吞噬一切的火。
薄靳言立在人群中,在这一刹那,明白了两件事。
一、Tommy今晚对他动了杀机;
二、整个地窖,最薄弱的一面墙,也许是离地面最近的一面墙,他已经在脑海中利用力学知识计算出来——这个地窖的地形早在他脑海中过了千万遍,此刻基于火势,他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跟我走。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他清喝一声,低沉的嗓音在夜色火焰里,犹如暗沉的有力的水流。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男人。
在过去的许多日子,他都不与他们交谈。他跟杀人魔共同虐待其他人,自己却也被囚禁在此处。他是所有人心中的迷。
“为什么?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杀了他,他跟杀人魔是一伙的!”
……
滔天火光中,面对所有人慌乱的质疑,薄靳言只微微蹙了蹙眉,没有片刻耽误,径自走在最前头。
“为什么相信我?”他淡淡的答,“因为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桀骜的表态,令大部分人半信半疑。但真的如他所说,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跟着他。
穿过火焰,越过焦炭,短短的一段路,却走得惊心动魄。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他们也开始相信——这个男人,的确是在救他们。因为有任何人受伤——被火灼烧,或者被Tommy的流弹击伤,他都会十分冷静的指挥其他人,有条不紊的救助。
“已经活到了今天,不要丢下任何一个人。”他说。
有女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掉下了眼泪。
终于,当薄靳言等人跑到最里侧的一间牢房前是,那里的一面墙壁,也如他们所愿般,坍塌变形。
尽管只有一个很小的口子,但他们竟然看到半片墨蓝的天空,还有月光照射在草丛上。
如果不见天日的虐待,足以令原本干净的人心,变得麻木而扭曲。而此刻看到月光,每个人心中求生的饥渴欲望,仿佛都被唤醒。
真的能逃吗?能活吗?
真的不用再成为那个变态的盘中餐,从此告别巨恸和灾难?
无声的暗涌,仿佛在每个人心头蔓延。可这个时候,薄靳言再一次掌控局势:“女人和小孩先出去,我在最后。”
仅这一句话,就令所有人不争不抢,以最快速度最高效率逃生。
一个、两个、三个……薄靳言站在队列最后,默数。偶尔,他会抬头,看一眼墙壁上方皎洁如玉的月光。
七个、八个、九个……
薄靳言已经在噼里啪啦的火裂声中,听到了依稀的脚步声,和零落的枪声。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Tommy很快会发现他们的逃脱,然后狙击;而不管这地窖位置多偏僻,早晚都会引来消防或者警察的注意——那就是他们的生机。
第十二个,最后一个。
薄靳言一抬手,把这个年轻男人往上一推,他的身体就钻进了通往地面的洞里。只待他到了地面,拉薄靳言一把,就能脱身了!
这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而男人已经爬上了地面,朝薄靳言伸出了手。
薄靳言微微一笑,把手交给了他。
……
半截金属棍插入胸膛的一刹那,薄靳言极难得的有片刻的怔忪。锐痛仿佛瞬间洞穿他的胸口,他一低头,就看到鲜血的蔓延。
男人狰狞的、错乱的、痛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他的同伙!这一定是另一个折磨计划!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
极致的痛,令薄靳言闭了闭眼,又睁开。他看到月色在眼前一晃而过,他闻到青草的气息,但是转瞬即逝。然后是男人癫狂绝望的笑声,其他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你在干什么?他救了我们!”
然后视线天翻地覆,他感觉到身体的坠落,重重摔回已经被火烤得滚烫的地面,火舌重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意识坠入迷失那一刹那,他只是平静的想:那个男人,被他所救的男人,只是因为长期囚禁,有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之后的几天,他都陷入重度昏迷。他知道自己发了高烧,额头、咽喉、眼睛、浑身,疼痛得仿佛被千万根细针狠狠的扎着。而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被填进了许多东西,又被人生生拽了出来。如此反复,每一遍都令他疼得在昏迷中大口大口喘气。
他不断的做梦。
梦到幼年时跟母亲在江边垂钓;梦到母亲去世后,父亲望着空荡荡的房屋,沉默如同死去的雕塑。
他也梦到第一次遇到傅子遇的场景,连环杀人案的一名受害者家属,站在图书馆走廊另一侧,朝他微笑。
最后,他又梦到昏迷前那一幕,而且反反复复,梦到许多遍——他竭尽全力将那名男子推上地面,他却转身就拿起在地窖里捡到的、早已藏好的烧得几近变形的铁棍,朝他j□j过来!
……
你认为你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这个世界,你救的那些庸碌众生,真的有人懂你?
恍惚间,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薄靳言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
他一睁眼,就看到与曾经的地窖截然不同的环境。银色的天花板、陌生的牢房和房间。
周围安安静静,唯有他依旧躺在唯一的床上,身为俘虏。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也无从知晓了。
他的唇角泛起讥讽的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然而他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监视器背后,地面的谢晗,盯着他的神色容颜,愣住了。
同样桀骜清俊的容颜,只是比前些日子消瘦了许多。然而那修长漂亮的眼睛里,却是从未有过的不羁光芒。
他目光近乎戏谑的在牢房里扫视一周,最后抬头,停在墙壁顶端的摄像头上。谢晗仿佛感觉到,他隔着镜头,正与自己对视着。谢晗的心头竟没来由微微一震,仿佛某种宿命般的征兆。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陌生的、意料之外的,却像是他渴求已久的声音,近乎懒散的响起了。
“Hi,宝贝。如你所愿,我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你们应该知道老墨前两天不小心把电脑摔坏了吧,所以11.11那天请了假没法更新……硬盘摔坏了,所有数据,这些年所有资料、稿子、读书笔记全部报废……关键是我这个it弱手,还没有备份的习惯。这几天我简直郁闷死了,求大家虎摸啊!!!
另,当然也有高兴的事,有个很有爱的读者妹纸,自发做了个《他来了,请闭眼》的剪接视频,很有意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我是很喜欢这个视频的。我已经转发到我的我微博上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哦。薄小猫她选的是钟汉良,挺带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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