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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下,让夏耳打了个寒颤。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陈岁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回来对孙昊说:“上车吧,别把人小姑娘冻着。”
孙昊说:“对对,快上车吧。”说完,他主动走过去,为夏耳拉开车门。
夏耳坐进去,孙昊绕过车头坐到副驾上,低头系好安全带。
车子发动,在长长的车龙中排队等待着开出停车场,孙昊手拉着车门上方的扶手,回头跟夏耳搭话:“出来吃饭了没?要不先吃点什么?”
夏耳摇摇头:“在飞机上吃过了,谢谢啦。”她现在不太饿,也不想他们因为她耽搁时间,太麻烦了。
孙昊说:“那也行,等到晚上直接吃饭,晚上有接风宴。”
夏耳受宠若惊:“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您是我们的贵客,当然得好好招待一下,为了迎接你,我们局都准备好几天了,是吧山夕哥?”
两个人的聊天突然把第三个人扯进来,不可避免地,夏耳看向正在开车的男人。
顺着中间的后视镜,陈岁也飞快地看了夏耳一眼。
两人在短暂的瞬间对视。
很快地,双双移开眼。
夏耳垂下眼,没有说话。
陈岁看着前方,轻轻嗯了一声。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参与到对话中来的欲望。
不过他一向如此,孙昊没看出什么异样,说:“从机场开到我们青河县还得一段时间,你坐飞机也挺不舒服的吧,要是累了可以先睡,到了叫你。”
夏耳巴不得能休息一会儿,赶紧谢过孙昊,头靠在车玻璃上,在慢慢悠悠排队等待出停车场的路程中,轻轻合上眼睛。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车内的暖风呼呼吹过来,驱逐了她身上的寒气。
渐渐没那么冷了。
夏耳忍不住又看了陈岁一眼,后者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大概开暖风只是他随手之举的。夏耳重新闭目,内心喧嚣一片,心乱如麻。
与陈岁重逢这件事她并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路上还好,待会儿下了车,这些人招待她,她总要跟陈岁说话的,到时候怎么跟他相处?
人生四大喜事的前两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她也算是在经历四喜之一,可这惊比喜要多得多,她根本喜不起来。
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生疏。
也许他们曾经是相熟的关系。
那时,他们都还称得上是“孩子”。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孩子做得,但是成年人必须懂得距离。
更何况,陈岁走之前他家里出的事,总归是有些“丢脸”的,也许这么多年他们未曾联系上,就是他的有意回避也说不定。
夏耳一路胡乱想着,半梦半醒的,中途似乎到了服务区,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孙昊问:“怎么了山夕哥?”
“方便一下。”陈岁说。
孙昊回头,见夏耳没再睡,问她:“你要去吗?还要开两个多小时呢。”
夏耳身子向后挪了挪,又看了陈岁一眼。
后者正在低头解安全带,像没听到孙昊的话。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斜侧面,后脑勺形状还是那么完美。
夏耳摇摇头,说:“我不去。”
陈岁就一个人去。
夏耳跟孙昊在车里等。
虽是两个陌生人,可却好像,比单独跟陈岁待在一起要自在些。
孙昊没话找话:“开的有点久哈,没办法,新疆这边就这样,哪儿哪儿都远,不过这边风景好,你就当过来旅游了。”
“没事儿。”夏耳莞尔,“我第一次来新疆这边,还挺新鲜的。”
服务区这边停的车不少,很多都是那种大挂车,不少长途司机下车来,认识的不认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抽烟,闲聊,分享自己的开车经验。陌生的地域上,顺路了就是个伴儿,这是旅途才会有的浪漫。
夏耳本来以为陈岁会去挺久,想不到没一会儿,陈岁就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一袋东西。
他拉开车门,寒气顺势灌进来,吹散车内几分熏人的热气。
夏耳那股昏睡的劲头也散了些许。
陈岁坐上来,哗啦一声把那一袋东西扔到后边的座位上——也就是夏耳腿边,啪地关上门,扣好安全带。
夏耳低头愣愣看着那方便袋,一时没敢伸手。
孙昊回头瞧了眼,问陈岁:“行啊山夕哥,平时连句话都不跟我们说,合着你是有异性没同性。”
陈岁发动车子,说:“给你们两个买的。”
车子转弯,方便袋里面的什么东西滚到夏耳腿边,袋子稀里哗啦的,她这才反应过来,陈岁方才是去买东西了。
夏耳嘴角微抿,没推辞,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岁没什么反应。
夏耳拿过袋子,里面有两个饭团,茶叶蛋,还有一盒牛奶。
这些都是热的。
别的是奶油面包,薯片之类的零食。
夏耳把袋子递给孙昊,说:“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我吃什么都可以。”
孙昊说:“哪儿能让我先选,我也不挑食,你看着拿吧。”
夏耳把饭团留下,别的递给孙昊,后者接过,拿起另一个饭团,大嚼特嚼了起来。
她双手握着饭团,半晌才动-
两个半小时后,车子开到青河县的动保局。
局内的工作人员提前在门口等待迎接,夏耳一下车,就看到他们手动拉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她来动保局之类的字样。
领导姓魏,名叫魏大江,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性,人看着严肃中带了点儿慈祥。
他主动过来跟夏耳握手,亲自跟给耳颁发了证书,并送了一大束花。
全程都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一旁拍照。
最后合影时,魏大江把陈岁跟孙昊全都喊过来,大家一起拍了张合照。
不难猜出来,搞这些都是为了官媒运营和宣传,夏耳对拍照是有些不自在的,但还是没躲。
拍完照,魏大江转头,笑呵呵对夏耳说:“你一路过来辛苦了,今天就先不去看我们的河狸了,这样吧,先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把东西放好,然后我们再给你接风,怎么样?”
夏耳当然没有异议,连忙说麻烦了。
魏大江看了眼院子里这些人,最后对刚才拍照的女孩子说:“雨薇啊,你带夏耳到休息的地方看看,顺便认认路,介绍一下。”
夏耳莫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她顺着魏大江的目光望去,看到摆弄相机的女孩身穿棉服,吊着高马尾,露出圆润光洁的额头,长相明艳大方,笑呵呵应下:“好的局长。”
积压在深处的记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纷纷涌了上来。
陈岁回来的那个暑假,过生日的那天,他在安城的同桌杜雨薇特地坐飞机赶过来给他庆祝生日。
她是记得这个女孩的,她打扮得漂亮又时髦,家境也不错,行事落落大方,给人的感觉很开朗。
如果她是男生,她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她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她跟杜雨薇还有见面的机会。
比跟陈岁再次相见的机会还要渺茫。
她还是碰上了。
十五六岁没结果的青春小事,却还要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争个结果么?
恍惚间,杜雨薇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对她甩了下头:“走吧。”
“哦,好。”
杜雨薇在前面带路,在路过陈岁时,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送我俩一段呗,天还挺冷的,懒得走了。”
有个男生站出来,说:“陈岁都开一天车了,让他歇歇吧,我送你们。”
旁边的男的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扯回来,说:“没眼力见呢,轮得到你送吗。”
其他人哄笑,杜雨薇闹了个红脸,跺脚:“别乱说,那不是咱们局的钥匙在陈岁手上吗。”
陈岁没参与他们的笑闹,手揣进大衣口袋,掏出车钥匙来,说:“走吧。”
夏耳还坐来时的位置,区别只是副驾驶上的人从孙昊变成了杜雨薇。
杜雨薇跟陈岁说:“辛苦你了,开一天车,这会儿还得送我们。”
陈岁说:“一脚油门的事儿。”
“那也挺累的,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记得泡个脚,睡得更好一点。”
“知道了。”
“这天也太冷了,我都怕我相机冻坏了。你说魏局也真是的,就不能公费换个好相机,非要拿我的拍,也不说给我涨工资,万一哪天相机坏了,能赔我么?”
“应该吧。”
不管杜雨薇说什么,陈岁的回复都很简短,当着外人的面,杜雨薇有点尴尬,下意识顺着后视镜瞄了夏耳一眼,没想到夏耳一直看着窗外,没听到一样,很懂得如何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摆件。
她又看了眼陈岁,坐正身子,什么都没说。
没两分钟,车就停在一间带有三层小楼的小院前。陈岁说是一脚油门,还真不假,走路过来也就十分钟。
下车后,杜雨薇热情跟夏耳介绍:“这边是老动保局,搬到现在的地方之后,这里就改成宿舍给我们住了,条件看着是艰苦了点儿,但据以前的同事说,已经好很多了。你暂且将就两天,没事儿吧?”
夏耳只得摇头:“没事儿。”
杜雨薇把她带到二楼,跟她介绍哪里是卫生间,哪里是水房,哪里可以做饭,哪里可以晾衣服,夏耳一一记住。
又把她带到住处去,说:“你是贵客嘛,自己住一间,不过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过来陪你,我就住207。”
“行,谢谢。”夏耳打量屋子,地面还是水泥的,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椅子,一个衣柜,一目了然的小空间。
她把包放在床上,从里面一一翻出东西来。
“真看不出来,你现在变化这么大,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冷不防地,杜雨薇在后面说。
夏耳没想到她还没走,回过头,见杜雨薇站在门口,笑着跟她说话。
她没想到她还会跟她叙旧。
她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会吗?可能吧。不过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
杜雨薇噗哧笑了,抬手掩唇:“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是我们局里那些追我的男同事说的呢。”
夏耳尴尬地挠了挠脸:“我认真的。”
“不过没想到咱俩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说真的,我以为咱俩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是啊。”夏耳也笑了笑,“还挺有缘的。”
“确实。缘分这东西,不期而遇才是缘,强行争取来的,老天都不认你这份。”杜雨薇似是想起了什么,摇头失笑,“走吧,陈岁还在下面等着呢。”
“嗯。”-
从楼上下来时,陈岁并没在车里。
她俩在车门前等了一分钟,陈岁才从小楼里出来。
“上去取了点儿东西。”他解释。
车再开回局里,就是载人往吃饭的地方带了。准备的接风宴都是北疆这边极具特色的风味美食,夏耳第一次看到羊头摆上桌,还吓了一跳。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局长不断跟夏耳说着他们动物保护局这边的救助工作,还有救助中发生的趣事,熟与不熟的,一顿饭下来,大家多少也都熟了。
夏耳也喝了酒。新疆的夺命大乌苏,这种饭局上,不喝是不礼貌。不过她酒量不大,喝了一瓶多就有些受不了了。
酒桌上烟气中,夏耳讨厌烟味,加上饭局时间长,酒气一点点发作,她有点受不住,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
到了洗手间才想起自己化了淡妆,不方便洗脸,夏耳只能接点冷水,轻轻拍在脸颊上,让自己清醒一些。
有点点晕。
她不应该喝第二瓶的。
夏耳懊悔地抬起头,镜子里的女孩儿脸颊红扑扑的,带了点儿娇憨,一看就喝多了。
她收回眼,朝水池甩甩手,用冰凉的小手捂住脸颊,晕乎乎地往回走。
一出门,就在走廊里碰到了陈岁。
夏耳的脚步顿住。
脸颊上的手,一点点拿下来,软趴趴地垂在身侧。
陈岁转过身,清寒的眼睛直直看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嘴角微抿。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人在场,要是一声不吭就走,那真是尴尬的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更何况,他们从重逢到现在,还一句招呼都没打。
夏耳抬手,把耳边的鬓发别过去,细声细语地:“你也出来了啊。”
“嗯。”
夏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挠了挠掌心,说:“卫生间现在没人,你进去吧。”
“……”陈岁看她,沉声回答:“我不去女厕。”
“……噢,对,你是男的。”夏耳像是才想明白这件事,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可是男厕我也不好帮你看呀。”
陈岁一直紧绷的唇角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终于动了动。
“没什么酒量,还学人家喝酒。”
夏耳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露出大概一毫米的缝隙,小小声辩解:“我就喝这么一点点,很少一点,我怎么知道这个乌苏酒劲儿这么大呀。”
陈岁扯了扯嘴角:“对,都是酒不好,所以回去就别喝了。”
夏耳小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以后也少喝。”
“……哦。”
陈岁又盯着她看了会儿,伸出一条手臂到她面前:“走吧,扶你回去。”
虽然是在醉酒中。
夏耳的心头还是跳了一下。
但她知道,陈岁是好意,她稍微喝多了一点点,陈岁扶她,也是出于绅士风度。
她抓住陈岁的手臂。
可就像一场梦似的,明明在飞机上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这会儿却在牵着她,怎么不像在梦中。
夏耳头重脚轻,步伐虚软,像踩在棉花上,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中。
怀里的手臂是坚硬的。
那么的充满力量。
是可以依靠的。
她在走廊里抱住他的手臂,忽地,用很轻的声音,问出了那个不管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她都很想问出的那句话。
她说:“陈岁,这些年你过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