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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架尖顶马车,八个阿溟的兄弟,下车后齐齐整整地朝景深行礼。
出院来的父女俩都愣了愣,临院闻声探头的李叔父子也看直了眼。
不说他们,景深本人也怔了会儿,他不是只要了一样东西来么?怎忽地就变成了四辆马车?
不过细想之下也无错,好歹是睿王府世子的生辰,纵使他不在京城也该有人送礼的。
景深想着膨胀几分,转过头问先生可否能教这些人搬东西进屋,这哪儿有不能的,先生应上声就回堂屋挪地方来。
心笑这小世子爷的派头着实很足,与他同住了这么些日子,险些要把他当那乡间儿郎了,先生想着就有二人抬着东西进堂屋来,树上阿溟见了兄弟们,也下来帮人盘东西。
夏意怕碍着他们路,定定守在石榴树下看他们大张旗鼓地搬着各式箱盒到堂屋里去,鲜少见过世面的姑娘目不暇接,福宝也被许多人吓得躲去了梧桐树后。
唯有景深记挂着一事,趁人不注意时溜出院,问了人才寻到一辆马车上,将里头东西抱出来后畏畏缩缩进院,绕过石磨从石榴树后回了他屋里,搁好东西才又出屋守去夏意身旁。
夏意早已结舌,睁圆眼问他:“往常你也会收这许多东西么?”
“嗯。”他应声后垂头看她,笑问她,“你想要么?”
往后她生辰时,他也给她备好几架马车的礼,可惜她今岁是她及笄……
夏意没看出他的惋惜,摇了摇头:“我不要,这阵仗好生吓人。”
她说着垂了头,想到怀里揣着的手帕,忽然怕景深会不稀罕,像只小乌龟缩回脑袋:“景深,我晚些再给你罢?”
景深顿了顿,不解问她:“方才不都说好了么?”
“这会儿好多人在,晚些时候罢……”
她搬出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景深听后“嗯”上声,几许失落。
好在人多,东西快便搬去了堂屋,夏至之日,正是飞龙在天时,几人竟一会儿也不停歇,快马加鞭地要往回赶。夏意便在几人走前给他们的水囊里灌满了凉水,几个被漂亮小姑娘关照过的男人老脸一红,当即被景深赶走。
先生静坐堂上饮茶,阿溟也借机赖在屋里没回树上,半间屋子都堆满箱盒,景深对着满地的东西忽而沉默……
怎就送来了堂屋?那他岂不是还要搬回屋去?
再瞧他们摆放,着实不合理,左侧只搁了四五个小盒子,另一侧则尽是大箱盒。果真是徒有四肢的莽汉,还不及阿溟一半聪颖。
四人静默之时福宝从外头进来,脑袋不住在左侧的矮匣子上蹭。
景深琢磨会儿:“不然……我现在就打开罢?”
若是有好用的,留在外头最是好的,他那小屋子又能装下什么?
夏意也正好奇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听后露出些兴致来,落至景深眼里便邀她与他同拆礼物。
福宝蹭的那个盒子打开后是几支毛笔与几根墨条,皆是上品,景深见后嘴角微扯了扯,无言半晌才和夏意解释:“这是我爹送的,是教我好好念书写字。”
夏意干笑两声,心里拿笔墨和她的双面绣帕比对比对,觉得自己比景深爹爹更甚一筹。
景深又拆了第二样,里头是几双新鞋与绸袜,他垂垂眼眸说:“这是椿娘给我的,她总愁我穿戴不好。”
她听他说过好些次椿娘的,再比对比对,自己的绣帕就稍逊一筹。
第三样,里头是几个奇奇怪怪的木头人偶和一个塞在干草里的陶壶,景深嘴角再抽几下:“这是我两个好友所赠,就是与你说过的宁家以南、以北两兄弟,他们一个好木工,一个好玩陶土。”
他说这话时夏意正有些心动地瞧着那几个木头人偶,皆没留心身后啜茶的夏先生有片刻恍惚。
景深再拆最后两样,一个大些的里头装的是他皇奶奶送的,小的是宫里几个兄弟送的,看得出都是听了他父王的嘱咐,一个铜板都没人给他。
没什么意思。
这边的拆完来,二人又跑去多的那边,纠结片刻从一个方木箱子下手,景深开了锁,掀开箱顶的那刹眼睛一晃,像是见着了火光,火红一片。
“这是……”
这是条吴绫做的石榴红裙,显然不是给他的,他呆呆看夏意,道:“这是给你送的。”
夏意表情比景深还要呆,抱膝探头看那红裙,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料子,单看就知价值不菲,也不知全貌是哪样好看……
“好巧还是你喜欢的石榴颜色。”景深又说。
“嗯。”
先生听了动静也凑来两人身后,见着箱子里的红裙时沉默几分。
前头夏意有些害羞,仰头看看先生,唤了声爹爹。
头回收到不认得的人送来的东西,这会儿仰头叫先生乃是在不自觉地寻主意,先生冲她笑笑,点头以示无碍,道:“改日我书信同你景伯伯言谢。”
景深看得出她喜欢这衣裳,心下将他爹爹夸了番,没想到暴脾气拗相公还会给小姑娘挑合意东西。
这认知待他拆了下一个盒子时就更深了,他爹竟又给小姑娘备了盒珠玉首饰,单看玉润珠圆就知是耗力气挑来的。
他爹几时有这玲珑心的?
再拆下去仍旧是给夏意挑的东西,这样看,箱子左右摆放分明是有用意的,少的是给他这个寿星的,多的都是给小姑娘的。
团扇、扇坠儿、胭脂水粉、几匹好缎子、梳、钗、镜样样齐全……
若教不知情的人来看,说这是聘礼也成啊,聘——聘礼?
景深倏地脸红起来。
如若是平常,夏意定会关心地问他句,可眼下,她已是目瞪口呆,哪儿还有心思管景深脸红与否?
景深爹爹何故给她送这许多东西来?
先生也教这阵势弄得不清明,皱皱眉,良晌听外头马蹄声才回神,方才已驾着马车去的一人又独自骑马回来,涨红脸说有封重要书信忘了来。
原是教小姑娘的一袋水冲昏了头脑,驾车走至半道才惊觉书信未递,忙解了车,单快马回来送信。
深沉如阿溟不认可地同他师兄摇摇头,那人将信送到先生手上后,这才真正告辞。
信不是给景深的,却是给他?先生重新落座,拆了信细看,面上渐露出些教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好一会儿他才抹了把脸收好信,走去夏意身后摸了摸她脑袋瓜,笑说:“将东西盘进屋去。”
既爹爹这样说了,她虽不好意思收,还是乖乖点头:“喔。”
因蹲太久,夏意起身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膝盖便撞到了尚且蹲着的景深胳膊上,景深脸便更红些。
甩甩脑子才抛了那奇怪念想去。
三个男人抬着大箱小箱往夏意闺房外去,面面相觑后,景深把阿溟踢开,请缨同先生二人将东西搬进屋。
可先生显然迟疑了下,若不是屈服于几个箱奁的重量,他也要把景深踢开。
景深暗暗感知到了先生的排斥,心道他定是忘了大雪夜醉酒那次,还是他背着小姑娘回屋的呢……
他景深是正人君子,踏进小姑娘闺房时别的心思都是没有的,更何况这回还只是抱重物进来妆镜台边上,先生何至于提防他?
景深松下最后一个箱子时起身吁气,视线越过先生肩头,恍惚间瞥见某个粉色衣物,属于正人君子的面庞登时烧红。
他、他好似窥破了天机,原来小姑娘的肚兜一直晾在屋里!难怪他从未见过……
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景深忽觉罪恶深重,慌不择路,在先生赶他出屋前直直冲了出去,外头夏意被他吓一跳,问他:“可是累着了,脸红成这样?”
“没……”景深说完疾步去了井亭底下,夏日里的井水沁凉舒适,浇在火辣辣的面庞上以缓他的不正直。
双臂扒在井缘上,景深觉得,他许是魔怔了。
夏意不放心他,跟来了井亭底下,拍了拍他背心问:“你还好么?”
刚看了小姑娘肚兜的人丝毫不敢抬头看她,脸垂在井口上感知凉意。
“没不好,就是有些热。”
他的声音在井壁上撞来撞去,钻进夏意耳朵里时闷得不像话。
她愣了愣,景深这是在和她吃味儿么?
分明是他的生辰,他爹爹却只给他送了他不稀罕的笔墨,却给她了这许多好东西……若是她,她也会吃味的呀。
想着她将声音放软几分,戳戳他脊背,小声叫他:“景深。”
“嗯?”景深缩了缩背,想让她别戳他,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于是这声“嗯”又让夏意听出了里头的委屈,她更心疼他了,并有些愧疚,又戳戳他:“景深……”
“嗯?”
“我现在要送你东西了。”
趴在井口上的少年总算缓缓抬起头来,面上的热气经井水和凉气消散过已不及方才红。
见这招有用,夏意忙从怀里取了那方折好的帕子出来,还热乎着,景深接过去时头上又开始冒热气,这是从她怀里出来的……
她怕他不喜欢,率先邀起功来:“这方帕子我前前后后绣了近一月呢。”
景深听这话,感念万千,她竟花了这许多日子,他那时居然还觉得她是忘了他……
他慢慢打开,见着只睡着的老虎。
“这不是病老虎,它只是困得睡着了,因你属虎我才绣它的。”她细声解释,声音又细又软,景深看着小老虎笑了笑。
“你瞧另一面。”
他将方帕翻一面,一眼见着个熟悉的。
“这个你该认得罢?那时教你画福宝就是想着给你绣这个。”
景深将这方帕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随即取了自己的旧锦帕出来,丢在地上换上新的,连带着泄羞愤之情。
夏意:“……”
这是块上好的料子啊,于是她默默捡起来,景深没说话,等她收好了东西才咕咕哝哝同她言谢。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夏意总觉得今天的景深尤其可爱,方才他说谢时又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