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秋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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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吓人啊?”经他一吓,夏意心怦怦跳个不停,又气又怕之下索性赌气,“我不要玩儿了!”

景深绷着脸,冷声道:“今儿不玩往后再不给你推了。”

人在夏意身后,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出他语气不妙,登时觉得莫名其妙。

一会儿怪她玩得久,一会儿又凶她不准她停下,哪儿有他这样的人?

想着又被他推得高些,不免生气,抬高嗓子:“那我就不要你推了!反正阿溟哥哥会帮我。”

话音落地,秋千也从高处落了下来,只是身后人的手再没挨上来,只听衣裾发出的碎碎声远去,直至秋千缓缓停下来身后也没别的声音。

夏意脚尖堪堪触地,福宝小脑袋就来蹭她绣花鞋背,缘着胸腔里一阵委屈,忍不住鼻尖一酸。不知呆坐了多久,身后脚步声才又过来,不过却是直直往院外去的……

看着少年背影消失,啪嗒两颗泪掉在了膝上。

好端端的,怎么就惹着他了?

福宝像是觉察了她的不对,前爪搭着她腿要她抱,她只有将它抱来膝上给它揉肚皮,听到的只有一连串软甜的叫声,以及梧桐树叶的轻微晃动阿溟离去的声音……

一院静谧,久违的无趣教夏意如何都不适应,树下待不住、回屋做针线活也做不好,最后还是给福宝做吃食才消磨些时光去。

景深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临近散学时总算忍不住出了院去,还在心底宽慰自己:我不过是去接爹爹的,才不是想找那个凶巴巴的坏人。

然而走在路上时眼神不住往河岸瞟,始终未见踪影。从百顺叔家到老段叔家门前一截因有屋舍挡着,不见河岸,一直走到吴阿婆家门前才又有一条道从河边开来,也是在这条道口上夏意看见了景深。

他只手圈着个洗衣盆儿朝这边来,旁边含羞走着的是吴阿婆的孙女儿阿梦……

呼吸微微屏住,她突然没出息地往后退上几步,藏在一户人家墙角看那两人过来,心下像是有根粗粗的狗尾巴草挠着。

他几时认识阿梦的?她怎不知?

他不耐烦她,也是为了来陪阿梦洗衣裳么?想着她抠了抠墙上的干草,看着愈走愈近的两人,心头的狗尾草也愈发挠得心痒痒,干脆一昂首要踏出去。

这时却听阿梦的声音问:“你今日怎的没和夏意一道?”

夏意收回步子,扒着墙竖着耳朵听。

好久也没等到景深答话,她又探一截脑袋出去,二人业已停在吴阿婆家院前,只见景深将木盆还给她:“方才在河边是我莽撞了,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知、知你是无心的。”阿梦脸颊绯红一片,低下头答他。

见这场景,夏意鼻端微微有些酸,分明她才是与他最要好的,他却对别人比对她要好。

景深看这姑娘脸红成这样,藉口要走时便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于是在阿梦说话时回头看了眼。

相距不远的两人四目相对,夏意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脑袋一空,转身便往家跑。

身后景深愣了愣,想起什么似的也不顾阿梦拔腿离开,朝夏意背影道:“你别跑。”

哼,作何他叫不跑就不跑?夏意鼓着气继续跑。

又听景深在身后道:“老段叔家的狗——”

话未说完,老段叔家门前卧着的小黄耳朵就是一竖,像是见着了熟人一骨碌起身吼着追起人来。

夏意听着犬吠,又添了急,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红着眼圈哼哧朝家院跑。

好在景深手长腿长,跑得比……比小黄快些,将小黄打发走了才又追上夏意。

整个午后受的委屈在小黄追上来时就触到了顶,这时候停下来,夏意竟抱膝坐在院前哭了起来,一边累得喘气一边还得抽噎,瞧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景深几时见人这样嚎啕哭过,吓得不轻,安慰她:“那狗已经教我赶回去了。”

回应他的仍是一串哭。

他揉了揉脸:“你哭什么?”

这样一问,竟又像是不耐烦了,夏意倏地就打住了嚎啕,只哑声往外冒眼泪。

“喵。”小福宝闻声跑来院前,前脚搭在门槛上,脑袋将蹭了蹭夏意屁股,下一刻便被景深揪着后颈提起来,在半空挥了挥爪又喵几声才被放下。

“方才你跑什么?”

夏意憋着想哭的劲儿,红着眼垂头抠指甲。

景深教她哭得有些气短,这时候竟生了些心虚:“我……我怎么你了?”

她依旧一语不发,只手圈着膝枕着下巴,另只手揉着脚边福宝。

“是你自己不教我推的。”为这事,他还怄着呢,甚么有阿溟帮她的话,听着就教人不爽。

听他说推秋千的事,夏意憋着泪花儿抬眼,声音细若蚊呐:“是你先凶我的……”

景深吞声踯躅,心下一团乱麻,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我不好。”

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夏意鼻息微微一滞,一松懈掌下的福宝就哒哒朝归家的先生跑去。

先生远见他二人时就不对劲,走近见坐在阶前的夏意红着眼圈就着了急:“这是怎么了?”

她半真半假答道:“教小黄追了。”

夏先生似是松了口气,尔后便提着她往院里拖:“春日地潮,也不怕坐出病来。”

被拖着的夏意扭头看景深,见他愣得够了跟进院才收回视线……

可他并没跟进堂屋,只停坐在石凳上头逗福宝,这让屋里的夏意又瘪了瘪嘴。

“你二人吵架了?”夏先生冷不丁问一句。

夏意闷着脑袋想上会儿,一时竟捋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吵架,只摇摇头,先生无奈轻点了点她脑门儿:“既没吵架,何苦苦着脸,我去备饭,若出来时还苦兮兮的,明日便多练十页字。”

“噢。”她闷声应下。

先生这才撩开那牡丹帘子到厨屋里去,取了几瓣蒜倚去门框上。

石榴树下坐着的景深不知在想什么,便连福宝从他膝上一跃下来他也不曾留意,而是死死地盯着石桌。

先生一边剥蒜一边思索着满怀心事,等福宝过来他脚边时,罕见地露出些孩子气,用脚托着福宝肚子将它转上半圈儿,福宝力有未逮只有四条腿垂着由他转。

***

天光大暗,若榴山头飘来几朵黑云,春雨绵绵。

往常这时候还在堂屋里呆着的人,今日也全回了屋去。夏意抱着被衾时候仍闷闷不乐,尤其想到景深帮阿梦拿木盆儿的事……

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他不好。

后来还是将头蒙进被衾里头才睡去,此后几日绵绵春雨,她依旧每日学诗文、练字,景深或会教上两句,但更多的时候都在一旁做小玩意儿,或回屋调色作画儿。

自那日别扭事后,两人相处时始终这般不咸不淡,连先生都不太习惯,好在阴雨天气,秋千是玩不得的,不然面上又该添几分难堪。

二月十二为花朝,夜雨收晴,乃劝农之日。晨起时河畔萦绕着层薄纱似的雾气,沿着河岸飘拂至村头。

夏家小院前罕有的热闹,皆因今日还是若榴几个学子上松然首府预备院试的日子,除了亲戚友人,邻里也来相送,几乎大半个若榴的人都在这里。

连鸟儿飞来枝头凑热闹。

夏意与小满、二月凑在一处,听先生与几个学生说话,并排着替人慌,易寔听先生说完话后才来笑着安抚她们:“你们几个急什么,平日不都把我捧上天么?”

小满甩甩脑袋:“三哥自然不要我们捧,你定会考好的。”

余下两人附和,阿宝也凑上来:“阿寔哥定要考上状元啊。”

哪知教易寔拍了下,淡笑道:“只是院试,任谁也考不上状元的。”

阿宝捂住嘴,退回景深边上,易寔也转眼看去了景深,低眉笑笑。

景深被他笑得莫名,想问他,却又看见夏意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不甘忍下来,罢,罢,她有话就教她说去罢。

“景兄弟。”

“嗯?”景深如何也想不到易寔会叫他。

“我有几句话想和景兄弟说说。”

人群依旧闹哄哄,先生更是被围得看不见人影,景深在三个姑娘和阿宝、阿溟的凝视跟着易寔到河畔去。

两人身形高挑得一致,立在松树底下像两棵小松树。

“我三哥为何要和景深说话?”小满一脸费解。

夏意望着纱雾笼罩下的人影摇摇头,同样疑惑:“他们几时玩得好了?”

只有林二月悄悄瞅了眼夏意,欲言又止地抓抓耳朵。

院外一大群人约莫站着说了两炷香的时间才渐收敛,几架驴车、骡车上驮着各自的包袱,里正见余下几人都坐好来,便朝河岸吼一声易寔。

易寔这才过来,身后跟着面色不佳的景深,夏意与坐上车的易寔讲话时都分了几分心去看他……

一行车远去后,众人这才各自往田埂上去,二月也随她兄嫂弟弟回去,只小满还留在夏家。

“早就想来顽你的秋千了,却一直下雨。”小满悄悄和她说话。

夏意看看秋千,道:“我去寻块干巾子来,擦擦就能玩了。”

小满难得能来一次,夏意自然愿意充那苦力,推着小满荡了好久的秋千,听她咯咯笑心情才好些,连日来头上都蒙着的阴雨也随天变得晴明起来。

初阳底下,宿雨蒸蒸,估摸着快辰时了小满才停下,转头与夏意说:“唉,今儿我玩过头了,改日换我来推你,只现在要回去给我爹他们备饭了,不然又得遭我娘骂。”

“嗯,随时都候着你来呀。”

小满眯眼笑着,趁她不备戳戳她脸颊上的梨涡才跑出院,边笑道:“我回去煮饭,你也该回屋练字了!”

夏意瘪瘪嘴,院里再没个人影,垂头时就见着还微微摆着的秋千,心绪又飘去景深那儿。

方才易寔和他说了什么呢,他脸色那般差,还一回院就闭在屋里……

想着转去看景深屋子,好巧对上阶上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