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比心脏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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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曾鲤,和艾景初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那回答肯定是三个字——不知道,当时她整个下巴和嘴都木木的,完全没有知觉。

过了会儿,吴晚霞打来电话,那个时候艾景初已经走了。他没有吃饭,只是留下那句话和那个吻就走了。

“车摔坏了。”曾鲤解释。

“啊?人没事吧?”吴晚霞惊呼。

“下巴缝了几针。”曾鲤说。

“那你请假吗?我替你请假。”

曾鲤想了想,“到时候再看吧。”

扒了几口饭菜,觉得味道不错,曾鲤又去厨房看灶火上的鸡汤。

盖子一揭开,香味扑鼻,黄澄澄的汤汁,很诱人。她没想到艾景初的做法完全对她的口味,半只鸡清炖着,骨肉几乎炖的要化了,鸡腿用手一揪就下来了。

她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找了个小碗,先盛了点汤,用嘴吹着上面那层鸡油。好不容易凉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呷了口,东西到了嘴里,却觉得不对劲,缓缓咽了了下去。再喝了一口,尝了下,又夹了一块肉嚼了嚼,终于确认是真的没放盐。

她只当是艾景初忘了交代她,并为放在心上。

第二天,她起床后揭开伤口的纱布去照镜子,结果把自己吓一跳,整个下巴都肿得老高,看起来跟阿凡提那又长、又翘、又尖的下巴似的,惊悚得要命,而伤口缝针的地方也十分醒目。

她这人其他的都好,就是但凡和外貌有关的事情都自卑至极,一下子慌了,也不管人家忙不忙,就给伍颖打了电话。

马依依跟着伍颖一起飞奔而来。

“天哪,你这是闹哪样?你不是去约会了吗?”马依依惊呼。

伍颖毕竟也是医生,倒是平静,“伤口缝得挺仔细,肿也是正常的,过两天就消了。”又说,“你昨天怎么熬过来的?”

曾鲤对她俩没什么可保留的,一五一十得全坦白了。

“表白了?”伍颖反问。

“他亲你了?”马依依激动。

曾鲤点头。

“没人性,你都摔成这样了,还好意思亲你。”伍颖说。

“他就是……轻轻地……”曾鲤绞尽脑汁思索怎么说,“只是碰了一下。”

马依依突然抓到重点,“他哪儿是表白,明明是宣战示威好不好?”

“你回应他了?”伍颖问。

“我……”曾鲤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一提昨天的情景,她的心有开始怦怦乱跳,仿佛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我没有反应过来,他摸了我的脸就走了。”曾鲤支支吾吾地回答。

马依依看了曾鲤一眼,下定义说:“小鱼,你已经沦陷了。”

曾鲤满脸红霞,抵赖说:“我没有。”

马依依心满意足地说:“那可好,让他一厢情愿,急死他。”

可是,城市另一头的艾景初哪里半点着急的样子,他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晨跑回来吃了早饭,查看了下邮箱,替葛依修改起论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有一碟蟹黄豆腐。

艾爷爷牙口不好,李阿姨便将豆腐之类的东西变着花样给他做,而艾景初吃了一口,觉得曾鲤吃正好,便问李阿姨:“这个菜是怎么做的?”

“好吃就多吃,想吃了再告诉我,你管它怎么做的。”李阿姨说。

艾景初从小跟着祖父母长大,没有父母相伴,隔代的爱更加肆无忌惮。艾奶奶在世的时候把他疼得跟心肝似的,就为了去美国留学的事情,还要死要活哭了好些天。

好在——这样的溺爱下苗子并未长歪。

平时除了肯定不吃的那几样,艾景初不挑食,也很少对吃的东西上过心。

李阿姨嘴上没说,心里却特别高兴。难得见他这么有兴致,她便打开话匣子说:“先把豆腐切成块,放在水里煮两三分钟,沥干,再把蟹黄炒一下。但是你奶奶以前不吃蟹,我就用炒散了的咸蛋黄代替了。之后放豆腐,勾芡,翻炒之后放水煮一会儿。”又说,“起锅的时候小火,还有豆腐一开始就要放点盐,最后煮的时候要用大火,开头别用。”

他从小悟性就比一般人好,只要是上了心的事情,在脑子过一遍基本就忘不了。虽说李阿姨教得颠三倒四,他倒是已经懂了个八九分。

他一闲下来,就开始想曾鲤。

她午饭吃的什么?他昨天买了好些吃的,都留在冰箱里,今天她有没有自己做?他昨天吻了她,她是生气还是高兴?她的伤口还疼不疼?肿了之后没有被自己吓到?

于是,他回房去打电话给曾鲤,却没人接,于是他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一下喽却看到家里来了客人,是艾爷爷以前的老部下,之前托人从外地带来了两箩新鲜的大红石榴,现在给送来了。

李阿姨和丈夫一直吃不惯这东西,可是艾家爷孙俩却很喜欢。

“小初,你喜欢的,尝尝。”李阿姨叫着他。

艾景初看了看那东西,从厨房里去了个口袋,炼了十来个,一起带上了车。

他在车上给曾鲤打电话,却依然没有人接。

他接着又拨了几次,一直到车都开到她小区门口,还是没人接。他泊好车,迅速地走到曾鲤家门口敲门,敲了半响,没人。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些慌。

他找不到她了。

若是没有这个地址,没有那个手机号码,就算她失了踪迹,他也无处可寻。她怎么了?他昨晚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是不是他的举动吓到她,不想再理他了?

她做事那么冒失,要是又摔了,或者伤口不妙发了高烧可怎么办?又或者她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

艾景初站在她家门口,感受到了心的煎熬。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给周纹打了电话。

“你在学校没有?”他问。

“在啊,正在实验室呢。”

“你帮我查一下你那个病人,曾鲤,她在病历上留的联系方式。”

“哦。”周纹好奇极了,听着艾景初的口气,却半点不敢多嘴,乖乖照做。

实验室的电脑连着医院的内网,上面所有病人的电子档案都有,她搜索了下就查到了。

“有一个电话号码,还有家庭住址。”周纹汇报。

“多少?”

艾景初听电话那一头的周纹照着屏幕念了一遍。电话就是她的手机号码,而地址就是他现在站的地方,没有任何收获。

这个方法行不通,他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曾鲤的领导,那位李主任的号码。上次饭局后,过五一的时候李主任又给他打了电话,他当时随手记在了电话簿里,没想到居然用在这个时候。

“艾教授,你好!”李主任的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艾景初第一次觉得,对着电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以前自己对曾鲤说的话,“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的时候就不说,”不需要怕冷场而找话说,这样的话,真不能说得太绝对。

“孩子的伤口长得还好吧?”艾景初百般无奈,选了这个话题。

“好,好,好。”李主任受宠若惊,“感谢您的关心,多亏您医术好,上回和您喝酒,怕是您没尽兴,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前几天我从老家带了些特产……”

眼看李主任又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他想问曾鲤的事情又不知如何开口,灵光一闪他打断说:“李主任。”

“您说。”

“曾鲤昨天出了点车祸,脸上缝了几针。”他试探着说。

“啊,严不严重?住哪家医院?”李主任关切地问。

艾景初揉了揉额角,看来问他也没用,于是说,“没事,就是需要静养,可能要跟您请几天假在家休息下。”

“没问题啊,绝对没问题!工作上的事情让她放心,好好在家安心养伤,我给单位汇报下,回头跟组织同志们去探望她。”李主任拍胸脯保证。

电话收了线,没有任何消息。

他一遍站在楼梯口点烟,一边又拨了一次曾鲤的电话,这一回变成关机了,也不知道是电话被他打得没电了自动关机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艾景初再次敲了敲那道冰冷的铁质防盗门,有些烦躁,又有些恼,恼她这么让人着急,又怕她是真的有了什么意外。

最后,他想到了咖啡馆。

2

艾景初赶到咖啡馆的时候,窦窦正忙得七窍生烟。

窦窦一抬头就看到那位留着平头的医学院的男神推门而入,先是静静地环视了一圈,在确定前台只有她一个服务生之后,便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窦窦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走到她跟前站定。

窦窦半响没回魂。

“曾鲤有没有来过?”

“没有。”窦窦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一直没来?”他追问。

“昨天来了,中午就走了,下午说是有事没来。今天也没来,依依姐还去了她那儿,说是受了伤。”

艾景初抓到了重点,“依依?”

“嗯。”窦窦点头,尽量做到对着校草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男神突然降临,还一来就要找曾鲤,“依依姐也是这里的老板。”

窦窦看出艾景初的焦虑,“您要是找小鱼姐的话,打她电话啊。”

“打不通。”他说。

“我帮你打给依依姐吧,她们肯定在一起。”说完,摸出手机打给了马依依。

马依依的手机是揣在牛仔裤里的,来电一振动她就察觉了。只是她们三个人正在包间里面K歌,吵得要死,她掏出手机看到是窦窦打来的,怕是咖啡馆出了什么纰漏,没敢大意,直接走到走廊安静地地方接起电话。

只过了一会儿,曾鲤就见马依依拿着电话去而复返,神色诡异莫测。

伍颖正在吼歌,声音和伴奏都大得刺耳,曾鲤志豪提起上嗓子大声问马依依:“怎么了?”

“你电话!”马依依把手机递给她,回头还将音乐给关了。

伍颖正唱在兴头上,伴奏一消失便只剩下她在话筒里的干音。

“喂?”曾鲤纳闷地将耳朵对准听筒。

“你的手机呢?”

听到艾景初的声音,不禁让她想起昨晚那句蛊惑人心的话,脸立刻红了。

“我问你的手机呢?”他重复了一次。

“在包里啊。”她一边回答一边去拿包里的手机,剥开一看,“哦,没电了。”

艾景初没好气地问:“你去哪儿了?”

“和她们来唱歌。”突然发现自己被毁容了,心情十分不好,于是曾鲤找来马依依和伍颖以求安慰。可她俩能有什么好主意?吃过饭,给曾鲤脸上带了个口罩就来K歌了。

“她们?”

“你不认识的,我两个好朋友。”曾鲤说。

旁边的伍颖不知情况,问:“谁啊?跟查户口似的。”

马依依用口型对伍颖无声地笔画了三个字:“艾景初。”

“你怎么有意义的电话?”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曾鲤纳闷。

“我去你们咖啡馆了,这是用那个小姑娘的手机打的。”他答道。

“你找我?”曾鲤问。

简简单单的,由三个字组成的问题,却把无所不能的艾景初问住了。他找她,肯定是的,可是找她做什么?刚开始只是想打个电话,电话不通他便上门去,家里敲门没有人,他便像吃错了药似的,满世界找她。可是,问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辗转波折地找到她又说什么呢?问她要不要吃石榴?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着电话苦笑了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喜怒居然全由曾鲤来操纵?

真不公平。

“喂。”她半响没听到回复,以为信号不好,站起来挪动了下脚步。

“我在。”他说。

“有急事?”她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我刚好路过你们咖啡馆,就进来顺便问问。”说完,他简单告了个别,便要挂线。

“哎——”她叫住他。

“什么?”他问。

“你要不要过来唱歌?”曾鲤问。

“不了,我不会。”

末了,他又叮嘱:“你早点回去休息。”

待曾鲤回家,一上楼就看到大门把手上挂着一袋石榴。她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下,不知道是谁留在这儿的,也不敢拿,于是她小心地开了门,又将门关上,任由那袋石榴继续挂着。

她取下口罩,换了衣服和鞋,之后便是给手机充电。

手机重新开机后,曾鲤才看到艾景初的那十几个未接电话。

她吓了一小跳。

晚饭,李阿姨特地用豆腐做了一道新花样的菜。这一次艾景初却没有注意,既没有多吃也没有琢磨菜的做法,只是埋着头,吃完饭就去书房看书了。

给书翻页时,艾景初瞥一眼桌子上洗干净的石榴,也不吃。

李阿姨看在眼里,又对老公说:“这孩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刘叔反问。

“跟谁闹别扭呢?”

“我看着挺好啊。”迟钝的刘叔还是那句话。

“本来一整天都见他挺高兴的,晚上回来就一个人跟自己生闷气。”

“你以为他还是孩子?”

“他可不就是个孩子。”李阿姨反驳。

“小伙子别谈恋爱了吧?”刘叔这随口一说,李阿姨倒是上心了,再看了看艾景初的侧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早该了。”都三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要不是当初自己小姨,也就是艾景初的奶奶临终前的千叮万嘱,全家早给他介绍一个加强排的对象了。

当初艾奶奶的原话是:“我算是在他老子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十几年里没有一天不在吃后悔药,以后我死了,小初的事情你们也别管。他喜欢谁家的姑娘,高攀也好,低就也好,他哪怕不结婚也罢,你们别管,他爷爷也别管,都随他去吧,只要他自己高兴。”

这不,就任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要是换在他们老家,孩子都可以念小学了。

李阿姨对老公说:“老刘你从后门出去替我买样东西,快去快回。”

老刘唯老婆马首是瞻,一接到命令马上照办,不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李阿姨捏着刚刚到手的两张电影票,朝艾景初走去,“小初啊,二姨眼睛不好,你替二姨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的电影呢?”

艾景初放下书,接过去,“不就是今天晚上,八点的。”

“哎呀,我今天去商场买东西,人家商场抽奖送的,我这儿还有好多事情做呢,怎么办?”李阿姨一拍大腿,“不如你拿去看吧。”

“这电影院也不远,我送你们去,还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来收拾。”

“我们年纪一大把了,去电影院就耳朵疼,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叫个朋友一起。”最好是个女的,女护士,女医生,女病人,女学生都行。

这下艾景初明白过来,二姨肯定是看他一晚上没说话,察觉了点什么,故意哄他开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虽说从小无父无母,可是得到的爱却没有币别人差过半分。

他点点头。

李阿姨见状,满心欢喜。

从家里出来,本来他准备就在周围溜达溜达,然后到了时间再回去,又怕他们怀疑,便驱车上了街。

他从未追过女孩子,嘴巴也不甜,不太会说话哄人,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是自从昨天,他将这事认准后,就想要和她亲近,看着她的脸,听她的声音,沉浸在她的气息中,然后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眼前。

可哪想,一团力气打在了棉花上。

3

曾鲤第二天戴着口罩,遮住半边脸按时去了图书馆。

李主任在电梯门口一看见她就说:“我不是给艾教授说准你请假了吗?正说组织几个同事晚上去慰问你呢。”

“请假?”

“艾教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出车祸了,让我准你几天假,你不知道吗?”李主任满脸的意味深长。

曾鲤被噎住,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好回去休息,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已经叫小吴给你顶上了。”

随后曾鲤就被李主任送菩萨似的,送出了电梯。

她坐在图书馆门口的椅子上给艾景初打了个电话。大概他在忙,铃声响了一下,被掐掉。她不是劳模,不请病假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而且伤势看起来凶猛其实也只是皮外伤,不好开这个口,现在既然人家领导都那么大方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她收起电话,坐车回家了。

地铁上,早高峰还在持续,人挤人。她站在人堆里,个子并不矮,还戴了个淡蓝色的一次性医用口罩,挺显眼的。可是就是这个高度,旁边一个男人伸手出来拉车上的吊环的时候被人挤了一下,胳膊肘正好撞到曾鲤的脸。

男人急忙道歉。

曾鲤就算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只能说“没关系。”

这个时候,艾景初的电话回了过来。

“我刚才在上课。”他说。

“我就是问问请假的事,李主任说你替我请了假。”

听曾鲤提到这一茬,艾景初才想起来,“对,我忘记提醒你了,你去上班了?”

“嗯,李主任又让我回家。”

旁边的男人还在道歉:“对不起啊,姑娘,实在不是故意的。”

艾景初听见旁音,蹙着眉问怎么了。

“地铁里人太多了,让人磕了一下。”

“没事吧?”

“没事,哪有那么娇贵。”

“你这几听好好休息,别乱跑,我一会儿下班去看你。”他轻轻说。

曾鲤回到家发现那袋石榴居然还挂在哪里,她本来觉得应该是谁放错地方了,这下看来好像也不是。她掂量了下,将东西拎回了家。

下午,吴晚霞果着领着一拨人到曾鲤家里慰问。

“李主任让我把工会的慰问金带给你,他说年轻人相互话题说,他来了反而大家觉得拘束,就不掺和我们了。”吴晚霞将领导的话带到。

除了吴晚霞,来的还有几个平时走得比较近的同时,大伙儿凑钱买了不少水果和营养品。一群人堆在曾鲤的小家里,顿时觉得热闹非凡,一会儿有人问曾鲤怎么摔的,怎么去的医院,一会儿又有人问疼不疼,医生怎么缝的,七嘴八舌。

曾鲤不太能应付这种情况,说不清楚的地方就把纱布揭下来给大家看。

“怎么缝的线?不应该用那种美容线吗,不需要拆那种?”

“医生说都是一样的,只要细线,针脚仔细,效果和美容线一样。”曾鲤答。

“会留疤吗?怎么不去美容皮肤科?”同事甲问。

“颔面科大夫一样的吧?他们也是专业的外科手。”同事乙答道。

曾鲤去厨房烧开水,给大家沏茶。

这时有人按门铃,曾鲤两手不得空,“帮我开下门。”

“你们把谁落下来了,这会儿才来?”吴晚霞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门打开一看,却见到一位高个子的大帅哥提着东西站在门口。

吴晚霞第一眼觉得眼熟,第二眼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脾气大的名医——艾景初?

“艾……艾……”吴晚霞结巴了半响也没个下文。

艾景初倒是没等吴晚霞把他名字结巴出来,就直接进门了,他一只手提着些食材,另一只手提着一兜水果。

曾鲤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艾景初,又看了看堆在屋子里的同事,顿时觉得尴尬。

吴晚霞起立,自我介绍说:“我们是曾鲤的同事。”

艾景初颔首打了下招呼。

吴晚霞狗腿地补充:“上次见过的。”

艾景初比较配合地又点了下头,其实曾鲤估计他压根不记得人家长相了。

随后,艾景初将食材放去厨房,与此同时不忘记说:“我买了些菜,看看晚上吃什么好。”

于是,在场的所有同事,哪怕那些没听过曾鲤曾经那段绯闻的人都明白了,这是男主人回来了,还是可以买菜做饭的二十四孝型。在座的同事里,单身男性悄悄扼腕叹息,单身女性则暗自打量。

艾景初想起什么,转身附加了一句:“大家留下吃饭啊。”可惜等他放好东西,再洗干净手,出来时却发现所有人都告辞了。艾景初不禁纳闷,他觉得自己刚才挺热情的,对他学校的同事都没那么热情过。

“我说错什么了?”他问。

“没……”曾鲤无语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他们是听说我伤了,所以下班约好来看看。”曾鲤解释。

“改天等你好了,请他们去外面吃饭,回个礼。”

她不太懂人情世故,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大概应该有这个礼数。

艾景初去水槽洗莴笋叶,曾鲤跑去帮忙。

“你别碰水,”他说,“手背上的伤口要小心,不然容易留疤。”

他来给她做饭及时因为这个吧?曾鲤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有手套,戴着不就行了。”她把手套展示给他看。

他洗东西很仔细,那莴笋叶子几乎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翻来覆去地洗,比曾鲤自己讲卫生多了。

“使劲冲一冲就行了吧?这么洗得花多少时间?”

“上面有农药还有细菌。”他说。

“你有洁癖?”

“有点。”他老实交代。

“你平时做饭吗?”

“不做。”

曾鲤想想也是,就是不做饭的人,才有这闲工夫。

他随口问:“你吃花菜吗?”

“吃啊。”她答。

“你怎么洗的?”

“还不是切成小块然后冲一冲就好了。”总不能吧花菜也掰开来洗吧?

“你下次用淡盐水泡几分钟,也许会有新发现。”他漫不经心地说。

“发现什么?”

“发现你以前吃的素花菜,其实都是荤的。”

她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他还不忘记安慰她,“其实蛋白质含量挺高,营养不错。”

曾鲤这辈子再也不吃花菜的心都有了。

4

晚饭有三个菜,白油莴笋尖和蟹黄豆腐,以及昨天的鸡汤。

曾鲤第一口吃那道蟹黄都胡时,艾景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的表情。之间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吃到嘴里,侧了侧头,又去舀了一勺。过了会儿,她喃喃自语说:“这豆腐挺嫩滑的。”

他没有说话,只装着没有听见,而薄唇却掀了些角度,眼睛里盈着笑意。

刷了碗,艾景初瞥到鞋柜上搁着的红石榴,“你怎么没吃?”

“这是你给的?”

“那你以为是谁?”他反问。

“你昨天白天来过?”

“恩。”

“敲门我不在?”

“嗯。”他又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自在垂着眼帘,哪里还有刚才捉弄她时的狡黠。

打了十多个电话,没找到人,所以他又去了咖啡馆,还骗她只是路过?想到这里,曾鲤突然觉得心口被揪得紧紧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那么,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吧?

不是同情怜悯,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寂寞消遣,也不是故意戏弄她。

他喜欢她?这是从前天夜里那个吻开始,曾鲤这七十二个小时里,一直浮现在脑子里的四个字。她从不敢相信,他会真的喜欢她。

曾鲤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茶几前,将一个平时专门放水果皮和瓜子壳的小盘子放在桌面,拿起一个石榴,用刀削开后掰了其中一粒放在齿间,唇舌间都是那甜甜的浓香。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睛却跟倒豆子似的开始往下掉。

曾鲤背对者他,以至于艾景初起初并没有发现她在哭。

她将籽吐在小盘子里,张嘴又大大地咬了一口,将自己的眼泪也一并吃了进去。

他突然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然后嘴里还嚼着石榴籽。

“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哭了?”看到她的眼泪,他的眉毛皱在一起,走过去将她从矮凳子上拉了起来,让她站直,再从旁边纸巾盒扯了两张纸,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湿润。

“眼泪流到伤口里挥发炎。”他说。

“石榴一点都不好吃。”她嘤嘤道。

“不好吃就扔了。”

“扔了多可惜,我要把它们吃光。”她嘴里含着东西,声音含含糊糊的。

“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你不是医生吗?不会治吗?”她吐掉那些籽,愤愤不平地问。

艾景初这回没有继续和她搭腔。此刻的曾鲤和平时谨小慎微的她完全不一样,就跟犯了犟脾气似的。他凝视了她片刻后,唇角不禁上扬了起来。

她在撒娇。

得出这个结论,他的笑意在嘴边荡漾开,然后将她揽在怀里,之后轻轻地,避开她的下吧,让她的脸贴上他的胸膛。

她的手里拿着剩下的半只石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放自己这双手,而嘴上残留的果汁则全沾到他的灰色衬衣上。

“弄脏你的衣服了。”他不是说有洁癖吗?这东西很难洗的。

他却没动。

“哎——”她提醒他。

“曾鲤。”他叫她。

“什么?”她挣扎了下无效,只好将手上残汁往他衬衣上抹了抹。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叫我‘哎’,或者‘喂’?”他有些小小的不满。

“那叫什么?”她故意问,“艾教授?”

“以前你妈妈怎么叫你爸爸的?”

“连名带姓啊。”他们家全家都这样,没人有昵称,她也没有小名。以前去同学家,看到别人的妈妈爸爸叫他们都是叫的小名,她总是会很羡慕。

“没别的?”

曾鲤想了想,“有。”

“什么?”

“死鬼。”妈妈生气的时候,或者高兴的时候,都会这么叫爸爸。

听到这两个字,艾景初沉沉地笑了。

曾鲤悄悄地将耳朵贴着他,他比她高大半个头,她的耳朵刚好在他锁骨下面,比心脏高,不能触及他的心跳,却能将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肯定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说话,可是他却老不爱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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