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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元旦假日后的第一天,市立图书馆的人很少,开学的开学,上班的上班,二楼的儿童阅览室,几乎一个孩子都没有。曾鲤爬上了三楼,去主任办公室签了个到就拿钥匙去开借阅室的门。
曾鲤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戴上手套,将昨天下班时候没来得及归类的书放回架子上。忙活了一会儿,她将门口的感应器接通,又坐下来将桌子上的电脑打开,这才稍稍歇了口气。
她管的是学术类的外借,所以人不多,尽是冷清的时候,不如一楼的综合社科类那边热闹。好几个以前的同学知道她在这里上班都是一通羡慕,说上班可以使劲看书,又清闲又好玩,可是苦水只有自己知,那一堆学术期刊专业书,根本不是她的菜。她自打上班后很少失眠,因为只要随手从这里揣一本回去,晚上躺在床上读一读,保准十分钟内入睡,比安眠药还灵。
电脑也老旧得不行,启动了好几分钟才开。
曾鲤如何开启一天的生活呢?首先便是先上QQ,然后浏览一遍淘宝,最后打开各大常去的网站。
这个时候,同事吴晚霞替带了一碗牛肉抄手进来。刚才两人一起来,曾鲤先开门,吴晚霞去买早饭。于是,曾鲤趁着还没什么人的时候赶紧吃了填饱肚子,免得主任看到又要被教育一顿。
“你得有多喜欢吃抄手,才能每天换着味吃啊?”吴晚霞不解地问。
“就跟你每回去K歌都只唱那几首是一个道理。”曾鲤笑道。
吴晚霞瞪了她一眼,没再理她,回自己办公室去了。吴晚霞出去的时候,进来一个人,曾鲤埋头吃喝压根没注意。她嘴巴里嚼着东西,将电脑页面点到A市最热的那个本地论坛上。她有时候会看看本地的一些美食推荐还有热点事件之类的,例如哪个商场在打折送券,哪家咖啡馆有特色,谁谁谁快来开演唱会,哪家医院又医死人了……
过了个元旦节,大概很多人都在假期里闲着没事做,便使劲刷帖子了,先前几天她看到的那些全都沉下去了,顶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叫“奥利奥是骄傲受”的ID发的,标题为《八一八按咱们A大那些秒杀所有校草、校高、校富、校帅和男校花的教授们(图文并茂)》。
曾鲤心中好奇,塞了个抄手在嘴里,按着鼠标点了进去。
帖子里第一个八的,是一位叫慕承和的老师。曾鲤不认识他,只是她经常出没在A大的附近,听学生们八卦,对这个名字早就耳熟能详。
楼主一边八卦幕承和如何风姿卓越、和蔼可亲,一边上照片加以说明,活脱脱就是一狗仔队。
曾鲤耐心地往下拉,第一页完了,还是幕承和,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大部分跟帖的都是A大学生,有人说是看到校园网上推荐这个地址,跑来围观的。到第五页的时候看到了第二位主角——艾景初。
轮到艾景初的时候,楼主那些形容慕承和的絮絮叨叨的话顿时戛然而止了,就是上了几张他的图。第一张是曾鲤以往也看到过,是几乎等于证件照的照片,红底白衣正襟直坐,一直贴在他们医院大门口的橱窗里。第二张是学生的大毕业合影,里面有他一个小小的身影。
两张照片上完,楼主只留了一句话:“艾老师,永远是咱们医学院的一朵奇葩。另外,此处奇葩一词的百度正解是:罕见的,特殊的,出众的,非常美丽的花,并非同学们你们猥琐脑子里的贬义词。”
后面立刻就有人跟帖:“我爱幕承和,他是咱们学校第一人,不喜欢艾景初,虽然,他确实很帅。”
“楼主居然敢形容他是一朵花,看来不想活了。小心全口给你拔了做烤瓷。”
“要投票吗?竞选第一?我投给艾景初好了,虽然慕承和我也很爱你,但是艾老师是在太凶悍了,万一他落成第二,心情不爽把我们全给挂了怎么办?哭。”
“楼主,我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要挺住,别暴露自己,继续八艾景初呀,好期待。”
“挺慕承和,但是艾景初爆得太少了,真不给力。”
“我不喜欢艾景初!谢绝跨系追踪。”
“即生承和,何生景初。”
“我是来围观的。兰州为何没有果照?”
曾鲤一页一页地读,嘴角扬起来。
她的鼠标渐渐往下滑,到页底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句话。
“抹着汗,顶着锅盖偷偷地说一声,难道没人发现他俩的姓合起来就是一著名的国产bra的品牌吗?”
曾鲤乍眼一看没明白,再想了想,恍然大悟,顿时扑哧一声没忍住喷了出来。
这个时候,那个借书的读者正走到她桌前,将借阅的那两本书和借书卡放在了她的早餐纸盒子和电脑之间。
曾鲤这一笑,将嘴里余下的抄手皮、抄手馅、还有芹菜末儿一起喷到了对方的手上和书上。
她霎时惊了,急忙用手去抹,刚伸出去又觉得不妥当,改成用抽屉里的纸巾,稀里哗啦扯了几张出来,先是对付损失最惨的图书封面,胡乱地擦了擦,满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然后弯下腰去擦对方的手,一手牵起来一手拿纸巾抹。没想到对方却将手抽回来说:“幸好喷的不是脸。”
语调不急不缓,分不出情绪,而那嗓音听起来低低淡淡,却带着含蓄润泽的质感。
曾鲤听见这声音,心中一动,渐渐地抬起头来。那个时候就像是时光机似乎被误按成了慢放键,她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衣服的扣子上,再缓缓往上,他的衣襟,他的脖子,最后是他的脸。
年轻男人的脸,轮廓清晰,而那双眼睛却是狭长幽黑,留白的地方还带着点极浅的蓝。
曾鲤愣了愣,垂下头去,将他的那本书上的借书卡继续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拿起代码的扫描器替他办了借书的手续。
他拿起书,再没说过半个字,甚至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便离开了。
在他走了好久之后,曾鲤都在望着窗外发呆,直到第二个读者来还书,她才回过神,动了动鼠标将电脑退出屏保。
屏幕上又出现的是刚才的借书页面。
借阅人那一栏显示着三个字:
艾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