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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君毅把担忧透露给了宗衍,就预料到他会有所行动。却没有想到,宗衍的动作如此迅速。
整幢别墅当夜就被管控了起来,除了宗老爷子的私人医生之外,其余人等,包括护工、帮佣、厨师、安保……全部被替换掉了。
逼宫的架势,完全不加掩饰。
行动之迅速果决,让罗君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他本人,也被礼貌地要求待在别墅内不要外出。
“你们少爷他人呢?老爷子的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动,他这样做,考虑过后果没有?!”
凌晨四点多,窗外一片漆黑,罗君毅披着睡袍,站在门口质问守在门外的保镖。
保镖的态度很恭敬:“少爷另有要事,他请您放心,他晚些时候,会亲自来向老爷子说明。”
“他以为控制住老爷子就万事大吉了吗?公司里有庆山——”
罗君毅的话头戛然止住。
他本来想说的是,公司里现在是三房宗庆山做主,宗衍像这样控制住宗老爷子,一来名不正言不顺,势必面临宗家上下的千夫所指;二来惹恼了老爷子,万一他直接指定将宗氏交给宗庆山,宗衍便会陷入绝境,无法收场,甚至再难以立足。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之前在把宗玉山的势力拔起驱逐出去之时,宗衍曾经铁腕清洗过宗氏上下。
各层的管理都换过一场血,只是因为宗衍的手腕利落,掌控力强,将各方势力平衡得当,公司里并没有如外界所料的那样发生大的震荡,而是顺利地完成了交接,一切业务如常。
后来宗衍因为订婚的事情触怒老爷子,被老爷子责罚,他很顺从地退出,不再插手宗氏的事务,任由着三房接过权柄,没有试图做任何反抗的举动。
顺从得连罗君毅都忽略了——
那场清洗,固然是在老爷子的坐镇下展开的,然而主导的人,是宗衍。
宗庆山接过权柄之后,虽然安插了一些他的人手,然而他既没有魄力、也没有能力再将宗氏上下清洗一番——老爷子也不会允许短时间内接连地震,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换句话说,明面上宗衍虽然利索地交了权,毫不恋栈,然而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宗氏却可能依然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老爷子未必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他不可能将人事再次全盘打乱,更何况他责罚宗衍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把他驱逐,而是希望他低头,回头是岸……
“我明白了。”想通了这一节,罗君毅忽然平静了下来。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完全是正确的,宗衍的动作来得如此迅猛,说明他早已做好了撕破脸的最坏准备。
只是——罗君毅不无自嘲地想,他将老爷子可能抱有的想法透露给宗衍,原意是不希望祖孙俩走到这一步,然而似乎却恰恰是他的举动,成了那一根□□……
“老爷子的习惯是六点半起床,”罗君毅道,“我希望,先由我去向他说明情况。”
“请您放心,少爷吩咐过不得阻碍您到老爷子跟前。”保镖恭恭敬敬,“时间还早,罗老还是再歇息一会儿吧。”
罗君毅关上房门,望了一眼窗外。
今夜无月无星,夜色漆黑如墨,天际隐隐有浓云翻滚,犹如茫茫大海的暗涛。
要变天了。
……
宗衍晚间果然没有回来,封窈抱着枕头蹭去了客房,撒娇非要跟外婆睡。
苏湘云再生气,那也是针对宗衍。对于一手拉扯大的外孙女,她只有浓浓的担心。
“外人本来就觉得是咱们高攀了宗家,你又这么早怀了孩子,那些碎嘴的知道了,肯定更得说三道四。”苏湘云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这种事儿啊,怎么着都是女人吃亏。”
“可是我做什么外人不会说三道四呢?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外人还不是照样会没事找事嘛。”
封窈笑嘻嘻,“反正不管怎样都会被说,那我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啊!就会诡辩。”苏湘云无奈,这孩子心这么大,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哪有?你看妈妈,从她二十岁成名到现在,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诋毁?可是越骂她越红,骂她的人都不知道气死多少波了。”
“……”
这边祖孙俩头挨着头说体己话,另一边,宗衍如封窈所料,忙得整宿未眠。
***
翌日依然是个晴天。
天空碧蓝如洗,冬日的阳光穿透干冷的空气,带来不少暖意。眼下仍在元旦假期中,宗氏的股东董事们却紧急应召,开了一场临时董事会会议。
待到宗启山接到消息,匆匆赶到时,会议已经结束了。
“你好大的胆子!”宗启山难以置信,“谁给你的权力私自召开董事会会议?”
宗衍笑了笑,“自然是由半数以上的董事共同推举。祖父因身体原因,无法履行职务,方才董事会成员投票表决,由我临危受命,担任宗氏新的董事长。”
“……这不可能!”宗启山瞪着眼睛,“老爷子昨天还好好儿的去广源寺上过香,哪里就不能视事了?连我都没有出席,凭什么投票表决?”
“三叔一定是没有仔细看过公司章程,选举新董事只要持股超过50%的股东就够了,少了三叔你,根本无关紧要。”
“……”
宗衍长身挺拔,立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至于凭什么——大概是凭三叔不到半个月就丢了三个项目,有多大的舞台,丢多大的脸?”
“你——你简直是放肆!”
宗启山气得满面通红,手指点着宗衍,“我要去见老爷子,你这样胡作非为,真是反了天了!”
宗衍抬眸扫了他一眼,倏然轻笑了一下,长腿迈步不紧不慢,走到宗启山的身前。
“三叔还是不要去打扰祖父的好。说起来,若不是三叔带了闲杂人等到祖父跟前,气坏了祖父,祖父又怎么会突然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呢?”
他低低的嗓音轻不可闻,“三叔该不会以为,你这段时间能在宗氏站稳脚跟,是因为你自己的能耐吧?”
居高临下的姿态,矜傲轻慢的神情,无不令宗启山想到宗老爷子。
以至于他恍惚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你以为你把老爷子软禁起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大逆不道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说完,宗启山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
宗衍拿起外套,边走边吩咐蒋时鸣,“放出消息去,昨日封嘉月封嘉文姐弟冲撞了祖父,祖父回来就病倒了。”
蒋时鸣:“……”
好大一盆脏水。
泼人脏水,宗衍毫无愧疚,“另外去警告封季同,叫他管好儿女。把邹建安的供述给他带一份,让他好好看清楚,出谋划策、挑唆煽动邹建安对窈窈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女儿。”
“……是。”
……
既然动手了,就得做的彻底。下午,宗氏便发布了更换董事长的公告。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整个商界震动了。
就在年前,众人还在猜测,依照宗氏眼下这个形势,三房的位置越坐越稳,宗衍却越来越边缘化,长此以往,大势怕是要归三房了。
有人唏嘘感叹,谁能想到一度如日中天的太子爷,成了弃子呢?
感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封季同。一方面他隐隐有几分快意,谁让宗衍一意为苏冉母女撑腰,令他颜面扫地?活该这小子输个一败涂地。
可是另一方面,理智上他又很清楚,宗衍赢比输对他更有好处。封窈到底是他的女儿,里子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可成为宗氏家主的老丈人,外人至少都得敬他三分。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看到宗氏更换董事长的公告时,全都一扫而空。
“……公司审议通过了改选公司董事长的议案。公司董事长宗宏深因身体原因,辞去董事长职务,改选宗衍为新任董事长。”
封季同一时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就,换人了?
封季同还在怔愣之中,与他同行的人先反应了过来,纷纷满脸堆笑地恭喜他。
“不得了了,这可是宗氏掌门人的岳丈,往后还得多多提携咱们啊。”
“是啊是啊,有机会可得引荐一下你那位贤婿啊……”
封季同呵呵笑着应付了过去,匆匆回到家中,正要跟封父封母说这件事,这时替宗衍传话的人过来了。
封季同还在消化宗衍上位掌权这件事对他利好利空孰多孰少,听了宗衍递来的话,又看了邹建安的供述,一股勃发的怒意直冲脑门,令他几乎眼前发黑。
送走了来人,他转头沉着脸问佣人,“嘉月嘉文呢?叫他们立刻滚过来见我!”
***
过完元旦,钱姝就得回去上班了。
走时依依不舍,闺蜜二人在安检口久久地拥抱。
“我到时候请年假回来,看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钱姝扁着嘴,“真是便宜狗男人了……还不让我管你叫老婆,我就要叫,老婆老婆老婆,哼!”
“……”封窈忍俊不禁,“你随便叫,反正他也听不到。”
钱姝切了一声,又问,“你们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吗?要不还是早点办吧,免得嘴贱的傻逼们回头知道你怀孕了,又要瞎哔哔,恶心人。”
封窈忍不住失笑,“你怎么跟我外婆一样?”
见钱姝瞪眼,她忙道,“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跟宗衍商量的。”
依依不舍地送完别,封窈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才看到了那则公告。
原来他昨夜匆匆忙忙,是干这个去了啊……
封窈回忆起几天前见到宗宏深时他的模样,很难相信那个傲慢无礼的老大爷这么快就身体垮掉了。想也知道,背后必有文章。
封窈吩咐司机绕了个道,买完点心之后,又吩咐司机,“去宗氏。”
宗氏在庆城的总部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是CBD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封窈步入大厅,向前台说明了来意。
公司今天有大事发生,前台的电话响个不停。接待匆匆一眼扫过封窈宽松休闲的穿着,首先排除是商业伙伴。再看长相……
乌发雪肤,红唇丰润,一双眼眸水润潋滟,妩媚风情撩人心扉。
……咦,美女长得有点眼熟?
“啊!”前台蓦然恍悟,“你是苏冉的……”
“对。”封窈点点头,礼貌地微笑,“你好,我找宗衍。”
前台上网冲浪吃过瓜,既然她是苏冉的女鹅,那就是宗少……董事长的未婚妻了。
“您稍等,我马上通报。”
“不用了,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封窈拿出手机,一边问,“电梯在哪边?”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听筒中传出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宝贝?”
封窈循着前台指的方向进了电梯,摸了摸倏然发热的耳朵,“你的宝贝想你了。”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软多柔,仿佛带着无数柔软的小勾子,透过电波传到另一端,勾得人心发痒,“……还有你的小宝贝,也想爸爸了。”
刚才还在向宗衍做汇报的高管,在目睹他接起电话,俊脸上的神情迅速柔和下来,用难以想象的温柔声调唤“宝贝”的时候,就已经惊得眼睛差点脱框了。
好容易收拾好表情,又听这位惯来矜冷的大少爷嗓音含笑,低低地道:“我也想你们。”
高管默默地退了出去。
宗衍走到落地窗前,向下俯瞰底下川流不息的街景。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衬衫笔挺合身,衣料下隐隐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背影散发出一股冷然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亲近。
俊脸上的表情却柔和得不可思议,“宝宝今天早上又闹你没有?”
“还好,还是老样子。”封窈问,“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宗衍抬腕看了眼时间,他要办的事情还很多,需要弹压的人也有不少,“晚上可能会很晚,太晚我就不回去了,免得吵到你。”
“哦,你回家的BGM震天响吗?“
“……”
宗衍的意思是他太晚回去,进门洗漱上床都难免有动静,怕影响她睡眠,哪里就成自带BGM了?
“知道了,”宗衍勾唇轻笑,“无论多晚,我都会回去的。”
就在这时,门上响起了“笃笃”的轻敲声。
“进来。”
他以为是秘书送文件过来,头也没回地道了句,“放桌上吧。”正要继续跟封窈说话,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却令他怔了一下,旋即蓦地一转头。
女人温软的身体扑进怀中,宗衍反射性地接住她,黑眸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封窈仰着小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宗衍低头亲吻她,用热切的吻回答她。
来送文件的秘书推开门,一眼看见落地窗前亲热的两人,瞬间面红耳赤,慌忙又退了出去。
那亲密而又甜蜜的画面,却久久地留在视网膜上——男人健实的手臂紧锢着女人的杨柳细腰,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女人的手轻抚着他的后颈,承接着他的吻……
天哦,这女的是谁啊,宗少居然也有对女人这么热情的时候……
封窈靠在宗衍的胸膛上,微微有些喘息。目光好奇地打量这间宽敞得过分的办公室,“这就是董事长办公室了?”
宗衍“嗯”了一声,“之前本来就是我在用,祖父近些年已经很少待在公司办公了。”
“哦……”
封窈察觉到他在提到祖父时,情绪中透着一抹复杂,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指了指桌上的纸袋,“我带了下午茶过来——你中午是不是又忙得忘记吃饭了?”
宗衍:“……”
“我就知道!”封窈不虞地瞪了他一眼,走到桌边,一边打开纸袋,一边嘟哝,“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不是思想有问题吗?”
“哪儿哪儿都有问题!”封窈拿起一个松露火腿帕尼尼,递给宗衍,“这家现烤的帕尼尼超好吃,还是热的,快点吃。”
宗衍没接,“要喂。”
“……”
宗衍在椅子上坐下,一双长腿伸展。他拍了拍大腿,眼睛看着封窈,“坐这儿喂。”
……
秘书再次过来提醒宗衍开会时,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好了,快放开啦!”封窈水眸含嗔瞪着宗衍,声气有几分不稳。
刚刚饱餐了一顿的男人手臂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攥着她纤细的手腕,抬眸看她一眼,又继续细细地舔舐着她指尖上沾染的一点点松露酱和面包碎屑。
……□□的勾引。
仿佛一股电流从指尖传到心间,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贯穿了全身,封窈咬着唇,嗓音软得像化成了一汪春水,“你不要乱来……”
“哪里乱来了?老婆好心喂我吃饭,我帮老婆擦干净手,不是应该的么?”宗衍一脸无辜,目光扫过她遍染红霞的粉嫩脸颊,剑眉微挑,恍悟般地“哦”了一声,“忘了,宝贝最喜欢我用……”
“不许乱说话!”封窈捂住他的嘴巴,一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她确实很喜欢,每次都受不了,可是……
她自认是个坦荡大胆的厚脸皮,然而宗少爷的脸皮厚起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又“笃笃”轻响了两下。
宗衍不逗她了,轻笑着在她的手心亲了亲,抱着她站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领口,遮挡住白嫩的脖颈上他刚才留下的痕迹。
“我这几天都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你放心,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他迟疑了一下,“我昨晚走得匆忙,外婆她会生气吗?”
“外婆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有正事要忙,她能理解的。”封窈勾着宗衍修长的手指,有点舍不得放他走。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这么黏黏糊糊的人——难道是孕激素在作祟?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见你祖父?”封窈问。
宗衍默了默。“今天先不去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过去见他。”
“哦……”
封窈张开手臂抱住他,轻抚着他的后背,“你去的时候,我想跟你一起。”
宗衍本能地想拒绝,祖父的性子他很清楚,场面必然不会好看,说不定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然而视线对上她澄澈的眼眸,在她的眼底看到满满的关切,他沉默了一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