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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维说完心里就开始忐忑。

她这根本都不是暗示是明示了,会不会太主动了。

万一裴忱的想当“孟警官家属”只是个情侣间的情.趣,她就真的认了真开始在这里计划长远,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该怎么办。

都怪她妈妈过年一席话把她给弄迷糊了,她以前根本都没有想过这么多的。

于是孟思维越想越后悔,在裴忱正要张口的前一刻,她赶紧赶在他前一秒说:“如果你不想结婚也可以!”

“我,我刚刚只是随便说说,”孟思维急着给自己辩白,强装镇定,“反正还年轻,不急。”

她说完就默默避开视线作势要从裴忱腿上下来,要去给自己找个地方躲一躲。

然后孟思维发现裴忱圈在自己腰际的手臂收紧。

“唔?”她回头望过去。

“真的么?”裴忱目光紧紧跟着她:“我想。”

孟思维表情略茫然:“啊?”

裴忱对着孟思维的小脸,忙道:“我想结婚。”

孟思维:“……”

好了这人现在比她还直白,直白到孟思维从裴忱现在的眼神中感受出,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拖去民政局领证的样子。

孟思维在对上这个眼神后开始慌了:“我说的是以后!”

“事情还多着呢,我们还要先赚钱存钱,我那房子的事还没有结果,而且再怎么……”孟思维有点害怕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定了下来,瞧着他,“你也得先跟我求个婚吧。”

裴忱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慌慌张张害怕的是他不跟她求婚,然后他似乎终于放松下来,问孟思维:“你想什么时候求婚?”

因为她妈妈说过可以拿来当婚房,孟思维下意识答:“等我那房子交房?”

她说过之后又立马觉得不行,万一以后彻底停摆,烂尾个十年八年的,那岂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

“不不不,”孟思维忙改口,“不这个。”

“等……”她认真地想,然后抬头看着裴忱的眼睛说,“等裴检下一次调工资,或者下一次职级晋升的时候。”

孟思维知道裴忱的工资构成应该跟他们差不多,没有职级变动的话基本是两年一调,有职级变动的话会随着职级的晋升而上涨。

她既然在考虑经济,那么就以这个为目标好了。

她不知道裴忱上一次调工资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什么时候会有职级变动,如果能快点升职加薪当然好,如果慢,那就慢慢攒。

“行吗?”孟思维说完,有点紧张地等裴忱回答。

裴忱摸了摸孟思维头发,答应:“行。”

孟思维笑着安心下来。

“裴检,”她手指开始在裴忱身上不安分地戳着,忽然矫情兮兮,“你会不会现在答应的好好的,一升职加薪就出尔反尔。”

“毕竟想招你当女婿的人还挺多的。”

孟思维一想起上次那个“小公主”就忍不住有点酸。

不过不等裴忱回答,孟思维又自己释然,耸了耸鼻尖,威胁状朝他露出森森的小白牙:“你要是敢我就去微博挂你,我可有六百多万粉丝呢。”

裴忱:“……”

他试图捉住孟思维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可惜都被她小泥鳅一样溜走。

裴忱看着她低头在他身上捣乱的样子,今天是大年初一,合家欢聚的日子,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裴忱经历过二十多个大年初一,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今天这个日子,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平静,恬淡,好像一个家的感觉,本应该就是这样。

他直勾勾的看着面对面坐在她腿上的孟思维,眼眸的颜色深暗不明。

他轻声地,在她捣乱的某个间隙忽然对她说:“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

无论是曾经你不再属于我的七年,还是我们正相爱的现在,或是到未来,直至我生命最后的尽头。

从来没有别人,我都只要你。

孟思维抬头。

她眼睛一如既往黑白分明,每当这样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总像是有水光。

c市市区里禁燃烟花爆竹,今晚似乎有人不遵守规定,在小区里放起了烟花。

并不吵,噼里啪啦的,忽然给这安静的万家灯火添上了浓浓的年味儿。

“孟想,”裴忱勾唇,环抱一个他曾那么遥不可及的梦想,眉眼间笑意极是温柔,再跟她说,“新年快乐。”

年一过,各行各业也都开始复工。

孟思维每天除了忙着上班以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房子的事儿要开庭了。

孟思维之前立案相关的资料和流程手续大部分都是裴忱帮忙弄的,这回上法庭总不能也裴忱帮忙代上,裴忱虽然学的是法律但不是执业律师,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坐在律师席替她打官司的,所以她这个原告只能自己上。

孟思维平常抓嫌疑人都没感觉,现在马上轮到她自己上法庭,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坐在被告席的是开发商代表,那些精明的商人肯定早就深谙被业主送上法庭后的套路,普通人面对他们时只能是势单力薄。

而且放俗气点来讲,孟思维知道自己打人的功夫还可以,说人的功夫却不行,毕竟到了法庭,原告被告面对面一坐,即便他们证据充足,但肯定是要打嘴皮仗各执己见的。

孟思维平常不爱跟人发生矛盾,通常都是能忍就忍忍不了算了的状态,有人说她脾气好,但是只有跟她亲近一点的人才知道,她不爱跟人发生矛盾的原因主要是,她从小到大跟人吵架从来都没吵赢过。

只不过孟思维还没紧张多久,裴忱忽然告诉她给她找了个代理律师。

孟思维听到“代理律师”四个字吸了口气,想起自己之前去做法律咨询,那笔光前期咨询就贵死人的律师费。

裴忱适时开口:“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做律师,过来帮个忙。”

孟思维点头“哦”了一声,看裴忱:“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呀。”

裴忱:“小案子而已。”

孟思维知道律师见过的案子形形色色,房子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至关重要,但在一个律师眼里,或许的确只是个小案子。

孟思维在开庭前两天见到了要跟她一起上法庭的诉讼律师。

既然是裴忱的大学同学,现在又在当律师,孟思维自动脑补了个黑西装配金丝眼睛,一丝不苟的精英样子。

结果见到后才发现人比她想象中好接近的多。

同学名字叫苏呈皓,一见到孟思维就笑着打招呼,孟思维本来是本着求人帮忙一定要诚恳恭敬的态度还专门开车去机场接人,结果苏呈皓一上车反而把她热情得招架不住。

孟思维跟苏呈皓路上聊天中得知他跟裴忱是大学室友,最开始的时候都学的是法学,后来专业细分,裴忱主修刑法,他去了民法。

后来毕业后裴忱考了检察官,他选择当了律师。

孟思维听苏呈皓说说跟裴忱大学时候的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苏呈皓还特意提到了大学的时候,追裴忱的女生可以编成一个排,这倒不是说只有一个排的女生喜欢裴忱,是只有一个排的女生敢追,剩下几个排的,还没行动便被这位男大学生生人勿近的气质劝退。

“……不过呢,”苏呈皓瞧着正开车的孟思维说的弯弯绕绕,“他一个都没有答应。”

孟思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苏呈皓这语气难不成是想让她这个现女友夸裴忱几句,孟思维酝酿了一下发现好像不知道怎么夸,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苏呈皓听着这声“哦”哑然失笑,把头转到前面的方向。

第一顿饭肯定是要请客的,孟思维本来说是在外面店里吃,裴忱说招待苏呈皓,在家随便做点就好。

于是孟思维把苏呈皓带到了她跟裴忱现在一起租住的房子里。

回家的时候裴忱正在厨房里做饭,苏呈皓一进门便开始打量。

“不错嘛。”当他打量完毕得出结论时,撞上正从厨房里出来的裴忱。

两人倒没有什么老同学见面时的热情激动,显然平常也保持着联系。

孟思维看到裴忱还是做的平常那些菜,总害怕这样招待是不是有点单薄。

毕竟人家一个名校毕业的律师,是本着同学情分,大老远跑过来替同学的女朋友打官司。

苏呈皓倒是自在,一眼看出孟思维的局促,懒洋洋靠在餐桌上说:“不用。”

“你要是实在怕裴忱招待我不周,给我来两瓶啤酒怎么样?”

孟思维和裴忱平常都不喝酒,所以家里也没有酒,见苏呈皓要喝,孟思维忙说:“好,那我现在去买。”

苏呈皓见状阻止:“点外送不就得了。”

孟思维抓起钥匙:“没事,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

孟思维下楼去买酒,苏呈皓又扫了一圈儿房子,然后去到厨房。

裴忱正在做最后一道菜的收尾。

苏呈皓抱手靠在墙上,看着腰系围裙,一手锅铲一手锅柄,一副居家模样的男人。

“裴检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女朋友合租了。”他闲散地说。

裴忱睨了靠在墙上的苏呈皓一眼。

苏呈皓笑了笑,直起身,想起自己刚才见到的孟思维。

“是她对吗?”

裴忱没有说话。

苏呈皓知道是她。

他记得裴忱刚到大学的时候,跟他们这些同寝室的室友也独来独往,跟谁也不熟,向他示好的女生再热络,也全体视若无睹。

独来独往到他一度觉得自己的这个室友有心理问题。

然后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室友好像的确是有心理问题,因为他无意中看到,裴忱静下来时,会写一个人的名字。

一遍一遍地写,在心理学上这被称作刻板行为。

他瞟了一眼那个名字,抱着几分好奇的心态随意跑到网上搜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搜出点内容。

“2013年c市旱地冰球中学联赛长宜中学取得历史性突破夺得总冠军!”

在这条新闻下面的照片注释里,有一个名字作为被检索的关键词标红。

“长宜中学旱地冰球校队队长,本赛季最佳球员孟思维。”

照片里的女孩儿运球时动作矫健,头发微微汗湿地黏在脸颊,眼神专注。

据他所知自己的这位室友也是来自这个c市的长宜中学。

他了然于心地笑,翻了翻长宜中学的升学率报告,考上大学的人都用红榜标注贴在官网上,没有那个“孟思维”的名字,应该是复读了。

对于他们这种top级学校的人来说,高中时有相好的女生,两人没能考上同一所大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在b市高校众多,不一定非得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城市的也可以。

感情那么多示好都不为所动,是在每天等着女朋友复读考过来啊。

苏呈皓抱着看戏的心态看了一年,第二年的夏天,他在裴忱的桌上发现一则复读学校的高考喜报。

“恭喜我校孟思维同学复读一年以596考入公安大学!”

他这才发现被室友写名字的这位,好像不是女朋友。

甚至连互相有好感都算不上,应该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单方面的等待。

596分,依照当年的分数线,应该怎么着也能考到b市几所不错的大学里。

可那女孩儿没过来。

公安大学,离这儿可隔着半个祖国。

人家压根儿就没有想靠近他。

这个事实他作为旁观者都能看出来,当事人,当然更能明白。

在那之后,苏呈皓发现裴忱的心理问题突然更严重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独来独往,到后来几乎已完全封闭自己,不和别人交流。

他甚至一度害怕自己某天早上醒来发现室友已经悄无声息地自杀。

他告诉了导员,联系学校的心理医生。

这个心理治疗的过程很长,裴忱每个星期按部就班地去看,就好像只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人一个交代。

并且据说学校的心理医生也收效甚微,什么都没挖出来。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裴忱在任由手指被饮水机流出的热水烫也麻木着,无动于衷时,终于受不了了。

他拎着他的领口到宿舍,两人打了一架。

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个怂货,你他妈永远只等着别人来靠近你追你,你要是真的忘不掉你就去找啊,去追啊。”

“怎么还等着人家姑娘来追你?”

“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自残有什么用,你死了人家都不知道,连颗眼泪都不会掉。”

经过那一架,苏呈皓和裴忱的关系近了些。

他感受到裴忱似乎被他骂动了,去心理医生那里的情况也好了些。

裴忱没告诉他,但是苏呈皓观察到裴忱在默默地准备,他准备的很慢,很认真,他感受到他几乎花光他这辈子的所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去找他的那个姑娘。

他不知道裴忱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对于任何一个男生而言明明这么简单的一步,只是去靠近去追寻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对他而言却那么畏惧,那么难。

一个小长假,苏呈皓感受到宿舍空荡荡,裴忱终于飞走了。

他望着室友素来整洁的桌面笑,在心里祝他好运,自己也跟当时异地恋的女朋友去旅了个游。

三天后,小长假结束,他度完假,惬意回到宿舍,终于想起自己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室友。

说不定下次小长假,就是两对异地恋情侣结伴出行。

他心里这么想着,笑着开门,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睁大眼

苏呈皓记得后来支撑裴忱好好生活,好好上学,好好工作的所有支柱是什么。

是心理医生好不容易从他嘴里挖出来,救命稻草一样,让他牢牢去履行,那个女孩儿最后一句跟他说的话——

“裴忱,祝你以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