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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认识沈颂统共也有二十年了,他从来都是仪容整洁,衣冠楚楚。
当下这幅模样,林冬还是头一回见。
如同山下那名弟子一样,若非听出了声音,林冬第一眼还真不敢认,抬头看着沈颂缓缓地走到了她跟前了,林冬才回应了一声,“师兄。”
混江湖的人,大多都见过沈颂。
宋大公子自然也见过,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沈公子。”
沈颂的目光扫在他脸上,无一丝善意,言语简洁,“我想单独同师妹说几句话。”
“好。”宋大公子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冬,拿走了桌上的请柬,“我先出去等你。”
林冬并不觉得她同沈颂之间,如今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若是来祝福她,她接受。
宋凝一走,只剩下了两人,沈颂立在林冬的对面,还是迟迟没有说话。
林冬又才抬头,站了起来,看着跟前这张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脸,笑了笑,以师妹的语气问了他一声,“师兄去哪儿了?怎如此狼狈。”
沈颂唇瓣崩了崩,没答。
“师兄当是累了,先回屋歇息吧,祝福之词,便免了,我领了师兄的心意。”婚讯一宣布,林冬知道他定也听说了,今儿他这般闯进来,除了对自己的祝福之外,她想不出旁的理由。
沈颂确实是累了,奔波了大半个月,没有一日睡过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她和自己的过去。
她的笑容,她脸上的忧愁。
她说话时的模样,甚至她夜里抱着自己,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以往他从未记在心上的东西,如今犹如生出来的野草,在他的心头猛长,越来越清晰刻骨。
“林冬。”沈颂又沙哑地唤了她一声,没再同她含糊其辞,直接道,“能退了这门亲事吗。”
院子里一瞬安静了下来。
林冬诧异地看向他,眸子里的惊愕慢慢地变为了疑惑,轻声一笑,“为何,眉山宋家是名门正派,与我灵山为世交,宋大公子品性端正”
“你喜欢他吗?”
林冬不太想回答他了,但还是强忍着回了一句,“他对我挺好。”
“你不喜欢他。”沈颂用了她当年曾经回绝过无数人的话,“没有感情的婚姻,有何意义。”
林冬眸子一顿,紧紧地看着他,而对面沈颂的目光也没有半点退缩,两人沉默地相视了一阵后,林冬才开口道,“是我错了,年轻不懂事,撞过南墙总会成长,喜不喜欢不重要,轻松活着便好。”
“你怎知会轻松。”沈颂的声音有些急促,“你怎知道往后的日子,你能同一个你根本就不喜欢,也根本不了解的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到老”
林冬本就是耐着性子,看在他们是师兄妹的情分上,在同他说话。
如今面对沈颂的逾越,林冬也没有再给他留什么情面,“师兄今儿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倘若如此,师兄还是请回吧,我想嫁谁,不劳师兄费心,我将来过的是好与坏,也都与师兄无关,师兄”
“有关。”沈颂突地打断了他,看着林冬错愕且不耐的神色,喉咙轻轻地一咽,低哑地道,“林冬,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安静,比适才还要沉静紧张。
林冬的眸子落在他脸上,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阵之后,眸色渐渐地凉了下来,连着唇角的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林冬”
沈颂刚开口,脖子上便突地搁了一把剑,林冬忍无可忍,“走,立马滚。”
林冬从五岁时,就认识了沈颂。
二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将手里的剑指向了他。
沈颂眸子一颤,丝毫未动,也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句话于她而言是什么,她花了十一年在自己身上,尝遍了所有的酸楚,也没能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如今她放弃了,斩断了对他的情丝,他却又来搅乱了她的安宁。
沈颂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又或是,在踏进这个院子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结果。
就算此时她的剑挨着他的喉咙,他也没有觉得有何惊讶。
这事是他不对。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没有你,你累了,坚持不下去,那就换我,我来喜欢你。”
林冬握住剑柄的手抖了抖,紧咬了牙关。
沈颂又张了张嘴,唤道,“冬儿”
“沈颂!”从离开沈颂的那见盐铺子后,林冬的情绪头一回露出了激动,眼眶憋得泛红,看着沈颂那双坚定又深邃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听清楚了,就算你那一夜之间突然生出来的荒谬之情,当真如此,我对你的喜欢,也早已结束,这辈子,我林冬,都将同你沈颂没有任何瓜葛。”
林冬说完,便松了手里的剑,压住了心口的起伏,轻轻地道,“你自来心志高,看不起我灵山,我的婚礼,你也不必再来,若是可以,往后你还是彻底脱离师门为好。”
林冬没再去看沈颂一眼,转过身,离开了院子。
沈颂看着她的背影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消失,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在十一年里,自己对着她毫不留情地转过身的那一幕。
沈颂立在那很久,直到山下的弟子报完信,韩夫人寻来,将他请了过去,“有什么话,到我屋里说。”沈颂这才转过身,疲惫地唤了一声,“师父。”
沈颂也算是韩夫人看着长大的。
沈家原来依附于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出事之时,沈家跟着埋没,一家人为了保命辞官去了扬州。
曾经最穷苦之时,家里揭不开锅。
即便如此,沈老爷还是不允许沈家的儿郎考官,大公子早年便跟着裴将军死在了战场上,二公子离殿试只差一步,被沈老爷拉回了扬州之后,精神受到了打击,要么就大吵大闹,要么寻死觅活。
若非沈颂心智坚强,跪在韩夫人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硬缠着韩夫人收他为徒,之后又投入了商业,建立了巫山,靠着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天地,沈家估计也撑不到镇国公府立案,早就断了香火。
即便沈颂离开了韩夫人,但这些年灵山有的大大小小的祭祀,沈颂从未缺席过。
灵山的每一桩麻烦事,他也从未袖手旁观过。
这些韩夫人都知道,是以,那一句挂在嘴边的孽徒,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只是在气他当年没留在自己身边,而是选择了自由之身。
除此之外,便是他和林冬的纠葛了。
仔细想想,也并非是沈颂的错。
是林冬先喜欢的他,在他没有点头同意的情况下,自己和林冬的父亲,也曾用过强硬的手段逼迫过他。
站在父母的立场,她确实有些自私。
今日韩夫人听说沈颂来了,也没有了往日的火气,心平气和寻过来,打算好好同他淡淡。
既然林冬放下了,往后,他们便是师兄妹的关系。
韩夫人见到沈颂一张胡子脸时,也愣了愣,这些年她见惯了他的高傲,如今一张脸憔悴不堪不说,眼里的锋芒也暗淡了下来。
甚至那一声“师父”放佛都透出了几分沧桑。
韩夫人的心,当下便颤了颤,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将他领进了屋内,韩夫人才开口问了他一声,“来灵山有何事。”,沈颂便一膝盖跪在了她的面前。
还未言语,那眸子的神色,便已经肯定了韩夫人的猜想。
韩夫人嘴角抽动了一下,恨不得将其吞了,可在对上沈颂那张如死灰般的脸时,又强忍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沈颂,“你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可耻吗。”
沈颂没反驳,沙哑地道,“徒儿知道。”
“你”韩夫人庆幸林常青今日没在这儿,若是在这儿,那刀恐怕就不会像上回那般,对着他胳膊了,“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你也得给我吞回去。”
沈颂没应。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爱徒,韩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也曾恨过这没良心的东西,此时再看到他这幅得性,韩夫人明白,能让他沈颂低头的事情,很少,几乎没有,倒也不似往常那般疾言厉色,冷静下来后,便温和地同他道,“在知道什么是喜欢时,林冬就喜欢上了你,从向你表白起,她赔上了自己最珍贵的十一年,能斩断情丝,与她而言,已经比继续追随你,更为艰难。”
韩夫人看着沈颂苍白的脸,缓缓地道,“她好不容易做到了,你却又要将她再打回原形,沈颂,若你当真喜欢她,就该明白,如何做对她才是最好,十一年你没认清自己的内心,那是你自己的责任,不该由她再来替你背负一回,她会很幸福,即便如今她喜欢的人还是你,等到她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林冬对你的喜欢,便会一点一点的淡忘,心里会慢慢地被自己的丈夫被占据,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何为日久生情的。”
韩夫人的话虽平淡,却比林冬拿剑指着他脖子时,还要锋利万分。
他确实知道何为日久生情。
沈颂试着去平复自己心口的疼痛,可越是控制,那疼痛越是肆虐,侵入了四肢百骸,疼得他发麻。
沉默了良久,沈颂才抬起头,双目殷红地看着韩夫人,那目光如同当年他跪在韩夫人门外,祈求她收自己为徒时一般,无助又坚定,“师父,徒儿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