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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妃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能活。
也确实被皇上的话给刺激到了。
与其这般要死不活的耐活着,等着有朝一日,让人将她的身世揭露于世,受万人唾骂和指点,倒不如趁着如今还‘干净’之时,死在皇上的手上。
况且,她对皇上已经彻底地失望了。
多少失去了几分理智。
皇上被宫人手忙脚乱地抬走之后,朱贵妃才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屋内的宫女早在皇上进来时,就已经被王公公支走了。
如今那房门一关,又只剩下了朱贵妃一人。
屋内的黑暗一片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朱贵妃不怕死,却尤其怕黑,只要是灯火没有照到的角落,她总觉得朱侯爷临死前的那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她。
范伸让人打开房门,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时,朱贵妃便正偎在桌上的灯火旁,紧紧地抱住身子,瑟瑟发抖。
皇上晕过去后,朱贵妃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她以为进来的人,多半是王公公,没料到,来要她命的人会是范伸。
比起朱贵妃脸上的愕然,范伸的面色却很平静,脚步沉稳地到了朱贵妃跟前,将身子一侧,身后的那名小太监便捧着一个托盘,搁在了朱贵妃面前。
一条白绫,一盏酒。
随她选。
等那小太监将东西给她搁在了跟前的桌上后,范伸才退后了两步,慢慢地等,也没着急地去催她。
哪有人当真不怕死的。
朱贵妃不过是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比起活着,死了才是更好的选择,不得已才走上了这条绝路,去激怒了皇上。
可真正面对死亡时,朱贵妃哪里又能拿出适才的那份果断。
一双手伸出来,才颤颤地碰到了那盏毒酒,便又及时地缩了回来,满脸都是恐惧。
几经犹豫后,朱贵妃终于想起来了一桩事,忙地抬起头,目光带了几分乞求地看着范伸,“范大人,能否答应本宫一件事。”
范伸没什么表情,“你说。”
朱贵妃便道,“文儿自来欣赏大人,同大人也算有过不少交情,还请大人看在他心思单纯的份上,让他能有个善终……”
陛下怎么都不相信那是他儿子,自己一死,陛下迟早都不会放过他。
范伸抬头,黑色的眸子从朱贵妃那张期盼的脸上淡淡地扫过,冷漠地道,“你怕是找错人了。”
小太监手里的一盏灯火,举到了胸前,灯火的光线落在身旁那人的黑色袍子上,光晕一直晕在了胸口,往前便是一片阴影。
朱贵妃愣愣地看着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居高临下地睥睨之色,带着一股子的傲慢。
朱贵妃瞳孔猛地一缩。
就是这张脸,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
忽地,朱贵妃想起了朱侯爷死之前,紧紧地攥朱她的手,同她说的那句,“小心范伸……”
朱贵妃被脑子里的那想法,吓得心口“咚咚”乱跳。
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嘴里碎碎念叨,“不,不可能……”
裴家上下都死了,范伸是永宁侯府的世子,是陛下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怎么可能是他……
然心头那股说不出来的直觉,又让朱贵妃不得不去怀疑,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抬头问了范伸,“你,到底是谁?”
范伸立在那,无谓地勾了勾唇,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躲避,依旧是傲慢的目光看着她。
不紧不慢地答,“娘娘以为呢。”
那一声后,朱贵妃的脑子卡了一瞬,“嗡”地一声炸开,内心的惊愕惊得她连着倒退了数步。
一幕一幕的画面浮现了出来,曾经她怎么也没闹明白,无法串联起来的部分,慢慢地,越来越明朗。
朱澡,朱侯爷,文王。
江南一行发生的种种,侯爷的丫鬟和还有她湘云阁的画师。
一步一步地将他们逼到了绝路。
她一直都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可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人会是范伸。
不,他根本就不是范伸。
他是……
皇上!她要见皇上。
朱贵妃猛然醒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开始慌乱了起来,扶着跟前的木几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冲,喉咙里的声音因紧张,半晌才发了出来,“来,来人……”
范伸依旧立在那,看着她往外冲,并没有去阻拦。
等到朱贵妃走到了范伸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身旁时,那小太监突地转过身来,唤了她一声,“烟莺。”
朱贵妃身子一震,脚步及时地顿在了那,惊愕地侧过了头。
那‘小太监’这才搁下了手里的灯盏,揭开了头上的帽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小太监’正是那个‘死’去的画师。
朱贵妃如同见了鬼一般,身子踉跄了两步后,惊恐地看着他,脚步不断后退,“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什么烟莺,我是贵妃……”
画师没理会她。
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无尽地恨意,缓缓地道,“自从欢儿被朱成誉烧死在了湘云阁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摇身一变,妓子成了凤凰,你自来本事就大,湘云阁内没人比你更懂得如何驾驭男人,你飞上枝头,没人拦你,可你不该如此绝情,将里头的人都赶尽杀绝……”
朱贵妃突地捂住了耳朵。
她用了二十几年,才将自己那段在湘云阁内的日子,慢慢地忘记了。
如今又看到了昔日熟悉的旧人,听着他提起了自己最为不堪的过去。
她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你别说了,我不认识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朱贵妃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身上的那股味儿随之散了出来。
画师当着她的面,捂住了口鼻。
骂出了一句极为粗俗的话,“当真是臭,表子,无论你飞多高,你那心同你的身子一样,都是肮脏的,送我,我都不会碰……”
朱贵妃被这话彻底地刺激到了。
那是她一辈子的污点。
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不是皇上,而是跟前的这个画师。
所有人都沉迷于她的美色,沉迷于她的身姿和歌喉,可只有这个人,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
为此,在她还不知道珍惜自己羽翼的年纪,曾经为了赌一个气,使出了浑身解数,主动褪光了自己的衣裳,赤果果地立在了他的面前。
谁知换来的却是一句,“脏。”
从那一刻起,朱贵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她早就想杀了他了。
那把大火,她以为他定是死在了里头,知道他还活着时,她便一日都没安宁,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如今果然来羞辱她了。
朱贵妃疯了一般,拿了一个物件儿便朝着那画师砸了过去,“我去死吧!同你那表子梁欢早就应该死在一起了……”
范伸没再继续看下去。
转身走向屋外,到了外头,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了,才取下了捂在口鼻上的绢帕。
不由失笑。
那戏精,还真立了功,韩夫人弄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没用,这回竟凑了效。
早上那会儿压在范伸心头的那股燥火,进宫一趟后,到了此时,已发泄了不少。
范伸将绢帕收进了袖筒,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挂的明月。
——又浪费了一日。
范伸低头,黑色筒靴,在那路旁的青草上剐蹭了两下,便对严二招了手,“进去处理掉。”
范伸吩咐完,没再进去,脚步极快地出了荣华殿。
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侯府。
经过长安那条红街之时,范伸的脑子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指突地在那膝盖上点了几下,抿了抿唇角,身下的那股燥火,又突地腾升了起来。
片刻后,范伸的喉咙一滚,终是掀开了车帘,同马夫说了一声,“停一下。”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巷子里,那马夫看着他一头扎进了那家开着门售卖的无人店铺时,眼珠子瞪得老大,就快瞪出了眼眶。
果然,还是年轻好……
但愿世子夫人那身子骨硬朗,经得起他折腾……
不久后,范伸走出了店铺。
手里多了一个木盒,马夫见人出来了,忙地撇过目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人上了马车后,马车立马了勒紧了缰绳,速度明显比往日要快得多。
***
侯府东院。
姜姝因小日子来了,腰酸腹胀,身子也乏,早早就洗漱好了,歪在了那软塌上,留了一盏灯,等着范伸。
也没等多久,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一场春雨后,春季的气息越来越浓,夜里已经没有了凉意,姜姝今儿洗漱完后,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粉色兜儿,外罩了一件纱衣。
一躺下后,肚兜上的一朵梅花,便被撑得异常饱满。
范伸踏进屋,眸子就盯在了她身上。
姜姝压根儿没看出他的异常,习惯地往他怀里一扑,“夫君……”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尖,范伸眸子一颤,心头的旺火更盛了一筹,连衣服都没让她帮忙褪,自个儿便进了浴池,“我先去洗漱。”
进去时,范伸将那盒子一并带到了里屋。
今儿是第八日了。
八日了都没碰到她。
男子二十一二的年纪,本就是血气方刚之时,尝过了其中的美妙,饱足惯了,突地又被饿上了几日。
范伸只觉浑身都开始了不自在,心头如虫蚁在爬一般,扰心挠肺地痒……
从浴池出来后,范伸几乎没给姜姝任何拒绝的理由。
随意的批了一件外衫,直接将人从软塌上拽到了里屋,那珠帘的珠子还搭在他的肩头,便忍不住一把搂住了姜姝。
薄唇压下,带着微凉。
毫无预兆地欺压在姜姝那张朱唇上。
姜姝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吻得喘不过气儿,感受到握住她腰间的那只手渐渐地开始游走之后,姜姝的脑子才梦地惊醒过来,挣扎着将他往外推,“夫君,等,等会儿……”
范伸被迫停了下来。
姜姝喘着粗气,仰头看着他,当场给他泼下了一盆冷水,“我,我小日子来了。”
范伸盯着她急促的胸口,沉默了好半晌。
突地伸手捏住了她的后脖子,缓缓地往床榻上走去,低沉地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姜姝心虚地道,“今,今日。”
话音刚落,范伸的手指头便顶住了她的侧脸,将她偏过去的头给掰了回来,问道,“昨日没来?”
姜姝的眸子,在他的注视之下,闪了闪,老老实实地答,“没,没有。”
范伸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一旺燥火无处可泄,哑着声音质问她,“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