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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做了梦。
“怀礼,你是不是很怕去爱——”
“谁爱你你就要伤害谁,是不是——”
梦里,女人的声音在雾茫茫的海面回荡,如诡魅的海妖。一艘船载着他孑然无目的地飘游,远处还隐隐飘来鲸鱼的悲鸣。
医院的心脏博物馆二层大半都是她主笔设计的壁画,署名Rita。
独特又丰富的线条,鬼才般迸发的创造力,鲸鱼巨大的尾巴扬起浪潮又平息,明明是静态的画面,却有动态的诡异美感。
这两年间,怀礼曾数次经过那里,却从未在她的画前停留过。
也许这样凭空怀念产生的亲密关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下意识的恐惧——
你在想她吗。
你爱上她了吗。
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你很怕爱上她吗。
倏然醒来。
昨日晴空万里,今日却是个绵绵阴雨天。
秋末时节,风带着飒爽凉意,手机在枕边震动,一条一条消息过来,无外乎都在催促他回上海。
从昨晚开始就是。
没理会手机,翻了个身,怀抱空了。
怀礼沉了沉气,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她在不远,没有如梦里那般质问他,显然这时已经洗漱完毕,从一旁拾起自己的衣服,穿起来。
怀礼凝视她肤色皙白的脊背,勾勾绕绕的脊柱沟,腰又细又柔媚,双腿纤长笔直。
“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那么累。”怀礼靠住床头,衔了支烟放在唇,顺便看一眼时间。
清晨七点半。
咔哒——
打火机一声轻响,他点了烟。南烟这时也侧过脸晃他一眼,她穿好内.裤,手在背后系自己的内衣扣,“我要回去了。”
怀礼依稀想起半夜她的手机响过,他语气沉了几分,问:“你男朋友打电话了?”
“——对。”南烟叹了口气说。陈冰也赶回北京了。
南烟思绪翻覆,手便不灵活了。
这时察觉他靠近了她,携着淡淡的雪松香与烟草味,他微凉的手指指背掠过她脊背的皮肤,酥痒蔓延到尾椎。
系好了,他的呼吸落下来,下颌便贴住了她的肩。他一手还夹着烟,另条手臂这么从后向前抱住她,怕烫到她,拿远一些。
“要不要等我。”怀礼嗓音闷沉,有点孩子气。
南烟视线侧过去看他,“怎么了。”
怀礼吻了下她肩膀的皮肤,“送你。”
南烟感受他的气息,心跟着下沉,她夺过他手里的烟。
“你去吧。”
怀礼冲了澡出来,南烟坐在窗前抽烟,侧下方对着她原来住过的那间房子。她的烟显然不是他刚才那支,又从他的烟盒儿里找了一支。
她娇娇小小的,身形很落寞,听见他从浴室出来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怀礼找了件衬衫穿。
他的衣服都被熨到妥帖、整齐。无论他说过多少次,晏语柔都乐此不疲地为他做这些事。
怀礼走过去,唤她:“南烟。”
她回头。眼中没了往日的狡黠灵动,有点没精神似的。
“帮我一下。”他说。
南烟于是掐了烟起身,走过去帮他系衬衫的纽扣。开始是她为他系下面,他系上面,渐渐地,他停了手。
他的指背滑过她脸颊的皮肤。
南烟也停了手,抬眸,对上他低沉下来的视线。
“昨天一直是我们在一起,”怀礼唇角微微扬起,有点无奈地笑,“怎么办,我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南烟望了望他,没说话,她又低头。
为他把纽扣系好。
他锁骨下方那一粒红色的小痣烙在她眼底。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
怀礼的车载着她往徐宙也外婆家的方向去。
徐宙也昨晚来了电话,解释了许多南烟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有无数理由表达他的歉意,可是她呢,她在他最介怀的男人的床上。
一路没什么话,车载音乐放着王菲的歌。南烟一直都很喜欢王菲,熟悉到每一首都能跟着哼一哼。
今天她没什么心情,沉默着看窗外。
临下车,怀礼没动静。
清晨八点半,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车窗,徐宙也外婆家那幢居民楼被裹挟在烟雨中。南烟也没有下去。
怀礼将音乐声关小,他的声音在被缠绵雨声包围的车厢中,一瞬显得清朗又低沉:“我下午要飞上海,接不到你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就发消息给我吧。”
南烟弯了弯唇角,面上却是表情淡淡的。
她转过头,用一种略带痴迷,又很平和的眼神看着他,红唇轻张:“那,你还会为了我飞回来?”
“嗯,只要我没什么事。”
“以后呢,如果我想见你,你就会来见我?”
“可以,只要你想。”
南烟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我们不要再见了吧。”
她说。
雨声渐渐大了。
静的只有车载音乐中缭绕旖旎的女声,唱着南烟最喜欢的那首《暧昧》。
“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
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
……
茶没有喝光早变酸
从来未热恋已失恋
……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南烟深深一呼吸,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没有看他,眼圈却泛起了红:“我要离开北京了。”
怀礼眸光微动,“去哪里。”
“不知道。”她说。
“会告诉我吗。”
“应该不会了,我也会换号码。”
怀礼鼻息微动,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他凝视她小半秒,须臾便靠近了她。
南烟以为他要吻她的唇,像上回一样霸道地不要她走。
他却只是吻了吻她额头,“我会很想你的,不要这样吧。”
他又想说什么,南烟立刻打断了他:“——总之,很谢谢你昨晚陪我,还为了我飞回北京,谢谢。”
南烟抬眼看他,表情很诚恳地道谢。
他清俊的面容上却明显浮现出了不舍与遗憾。她有些意外。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她强压住内心的翻涌,趁他开口立刻告了别,怕自己会后悔似的,“再见,怀礼。”
她最后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还算体面。
她的香气在他鼻尖儿勾绕,在他家洗过澡,用了他常用的沐浴露,好像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但又在他的生活之外。
怀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又匆匆地撒开他,打开车门,包顶在头顶,纤薄身影没入了雨幕。
车门闷响了声,在怀礼眼前关上。
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早晨困扰他又不断质问他的那个梦境,那道诡魅女声又在耳边回荡。
雨越下越大,南烟踩着水花向前走,速度很快,怕她又会贪恋他的温柔他的好,怕自己会回头告诉他她后悔了,告诉他也许她愿意和他维持他想要的那种关系。
不行。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行,又加快了脚步。
水声响彻四周,拍打她的小腿。
不行。
不该对他有幻想的。
他这样的男人,你要几分他就给你几分,不能贪求,该走就得走。
他为你做了很多了,送你画室又陪你处理你家的那些烂账,明明只值30万的画却多卖了60万给你,送你画室,为了你从机场折返,还说喜欢你。
可他不是你的。
不是。
而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这种独占欲昨夜折磨了她一晚上,就如从前折磨她一般。她在他紧紧拥住她的怀抱中,几乎一夜无眠。
不远,徐宙也打着伞,站在门前等她。
她的背影没入雨中,怀礼思绪一晃,下意识从后座拿起伞准备下去。蓦地注意到那幢居民楼前的男人。
有人在等她。
他又收回了打开车门的手。
前段时间她就很少联系他了。这次她走,也许会像过去的两年般那么杳无音信吧。
撑伞等她的男人拥抱住了她,他们很快消失在了门前。
怀礼视线晃了晃,想起,她和那个男人是要结婚的。他可以给她她想要的。
怀礼隐隐有种感觉,这次告别后,也许他们不会再见了。
突兀的电话铃声将他从雨天沉闷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怀郁催促他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机场了。
“你不会真的和南烟在一起吧,”怀郁还在电话中嘲笑他,“你可真行,为了她都不飞上海了,你也不怕把老晏气个半死?我看你是爱上她了吧。”
他爱上她了吗.
这么多年,陈冰俨然已经担当了南烟父亲的角色,和徐宙也一起陪南烟处理了郑南禾的后事,怀礼为南烟找的那名律师也帮上了忙,成功起诉了那家整形诊所,顺带连宋明川也一并告了。
官司赢得轻松,医院赔偿数额巨大,数年来如病毒般啃噬南烟的贫穷,一瞬间全部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
可她看着判决书上的赔偿数字,她只是想哭。
徐宙也那天连夜从南京赶回来,他知道自己的感情用事已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总以为是她在伤害他,其实这么一次次错过她人生最艰难时刻的人,其实是他。
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弥补她。
这段时间,南烟毫不追究他那晚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徐宙也也没追究她与怀礼现在是什么关系,怀礼为什么要为她找律师,哪怕从她舅舅口中切实听说了那位“怀医生”那晚火急火燎地问她在哪里。
他也没问过她一句。
郑南禾这么走了,蔺叔叔连去俄罗斯的机票都为她买好,情绪彻底崩溃,返俄的工作都暂停下来。
南烟和他要一起为郑南禾守七七四十九天的灵。
之后南烟决定离开北京。
徐宙也陪着她,即便导致他们争吵的那副画她拿了回来,这个分手他还是不想对她说,与冷泠的关系也搁置了。
一切都很平淡如常。
直到一个月后,南烟发现自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