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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徐宙也回Quiz,南烟就回画室了。
睡得迷迷瞪瞪,好晚了,才依稀听到门开了。她今晚睡得不踏实,在哪里都是——这种不踏实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现,伴随好几个夜晚。
翻了个身醒了,她顺着门响问了句:“你回来了?”
“嗯,”徐宙也没开灯,黑暗中嗓音被放大些许,“我还以为你在店里,宋欢说你提前回去了。”
南烟不知怎么解释。
她的心一团乱。思绪一团乱。
就如同她不知今晚如果聂超他们与她和怀礼打了照面,她该怎么对他解释自己一样。
她一向是个目的明确的人。
现在好像,连那些目的也快丢掉了。
南烟又翻身,顺口问了他句:“你送冷泠去了啊。”
徐宙也听她问起,一顿。在她的语气中想寻到一丝她是否吃醋了的讯号,好像并没有。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好似在问一个朋友今晚的动向那般问起了他。
“对,过去了冷嘉绅又跟我聊了会儿,”徐宙也沉吟一下,“你今天去哪里了。”
他没问她昨晚去了哪。
“去了LiveHouse。”
“和,怀礼?”
“嗯。”
“你们交往了吗。”
南烟盯着黑黢黢一片的空气。
眼前蓦然出现的是那个雪夜,他坐在床边,低下头为她涂指甲油,然后问她,想不想跟他谈恋爱。
“没有,”她说,“没交往。”
心中冒出了一丝很奇异的感觉。
反问自己:其实你想吗?
“这样啊,我以为他也很喜欢你的,”徐宙也没说什么了,好像也有点疲惫,“先睡了,晚安。”
“嗯晚安。”
隔着一道单薄简单的门帘。
不若那栋酒店式高级公寓的陈设布置,卧室与客厅的空间总是被精巧地隔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那个小区的路很不好走。
第一次去,南烟坐在车上被绕的晕头转向,第二天凌晨三四点他就走了,她依稀醒来,见他在不远,微微俯下身来,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给她简单地画了小区路线图。
怕她迷路。
他的确细心又体贴。
不过她那时深感不屑,也没拿,就走了。
包括这60万最初的最初,她也十分不屑,丝毫不认为自己会对这样的男人产生某些别的什么想法。
越想越心烦,她埋入被子。
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徐宙也在餐桌上留了买回来的早餐。半屉水煎包和一杯豆浆。
南烟起床边洗漱,边把早餐放微波炉里热了。
吃过后,去楼下画画。
不知徐宙也去了哪里。昨天回来气氛好像就有点奇怪。
在画布上描描画画,心里揣着的还是昨天LiveHouse的事,想到了迷幻交织的灯光,离散不聚的影。
许久都没什么灵感了,这会儿下笔流畅异常。
一眨眼,已经快中午了。
门外有引擎响,南烟恰好停了笔,以为是徐宙也回来,门外却响起了一道清甜柔和的女声。
“请问有人吗。”
南烟记得这声音。
好像是冷泠。
她从凳子下去,不留神脚趾踹到了画架,痛的她眼眶都红了。
门外脚步声近了,一袭浅驼色风衣的冷泠已走到了这个画室门口,浅笑盈盈地探了下身,瞧见她在里面,登时眯起了眼,端庄地笑着:“南烟,你在啊。”
“你找徐宙也吗?”南烟牵起笑容,舒缓脚趾的疼痛。她只穿了拖鞋,五个脚趾露出来,红色指甲油有点斑驳了,看起来很劣质。
“对,他不在吗?”冷泠四处张望一圈儿,“我昨晚还跟他说想来画室看看的,他有事出去了?”
“应该是。”
“去哪了?”
“不知道。”
冷泠便不多问了,只笑了笑,走进来四下转了转,“你们这个画室挺大的,我听说是他外公留下的?”
“对,之前收了学生来画画的,我也是他外公的学生,”南烟收拾着周围的东西,“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冷泠逛到她的画架前,打量一下她刚创作的那副画,“你画的吗。”
“刚画的。”
“很不错嘛,徐宙也跟我说你很有才华的,还很可惜你没有一直画画,”冷泠说,“是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
南烟不太喜欢别人打探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整理着一旁的画具,随便搪塞过去,“没什么灵感就不画了。”
“那最近是有灵感了?”冷泠又看了看她的画,笑眯眯的,“这么鲜明有冲击力的色彩,运笔又很有自己的情绪,恋爱了吗?”
南烟有点好笑,“你的意思是恋爱可以激发灵感?”
“那当然了,”冷泠说,“不过也不一定,比如,梵高?”她听说过南烟曾经在冷嘉绅面前拿“梵高是垃圾”这样的话诡辩,轻轻笑着,“梵高内心比较苦闷,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可以激发创作者的灵感,搞艺术就是这样嘛,灵感总跟生活有关。”
“确实。”南烟也笑,不置可否。
“那你跟徐宙也呢,”冷泠又四下打量,视线飘忽,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打算复合吗?”
南烟才拿出一支烟,顿了顿。
冷泠又说:“之前听说你住在他这里,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复合了,你画的这幅有关于‘恋爱’的画,灵感和他有关吗?”
南烟老实说:“没有。”
“这样啊,”冷泠感叹着,“昨晚他还说让我想办法给他外公的画提价到50万,他说想用这钱帮帮你什么的,在我的美术馆应该卖不了这么多,得林叔叔帮帮忙。”
南烟愣了愣,皱了下眉,“他真跟你这么说的?”
“是啊。”冷泠笑着说,“你们关系很好吧。”
她一时无言。
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徐宙也回来了。
听见画室有人说话,他径直过来,瞧见南烟与冷泠一坐一站,好似聊了许久的天,打了个晃儿,先对冷泠道:“不好意思,早上店里临时有点事,忘了你要过来。”
“没事,”冷泠出来迎上他,“这里我看完了,其他还有吗?”
“嗯……有,”徐宙也出去时晃了眼南烟,几分欲言又止。南烟才发现他刘海儿短了,不知什么时候剪掉的,也没等她给他剪。
“早饭吃了吗就在这儿画画,”徐宙也看到了她的画,颇有点担忧。
“嗯,吃过了,”南烟起身,“那个,午饭我不吃了,我去趟展馆那边,快收尾了,他们早上打电话给我了,我去看看。”
“现在就去?”徐宙也问,“我下午也去的,等等我们一起?我开着宋欢的车。”
“没事没事,时间还早,我坐地铁。”南烟看了看等在门边的冷泠,“我先过去了。”
“那好吧。”徐宙也只得作罢。
心想还好不是怀礼来接她。
南烟暗暗想,她应该搬走了。
可是,搬去哪里呢.
郑南禾前天转来22万多一点,南烟全都给了陈冰。
在地铁上摇摇晃晃那会儿没听到陈冰的电话,下地铁给他回过去,陈冰头一句就是让她收拾收拾,过阵子去俄罗斯。
陈冰把2万多的零头又给她转回来了。
南烟其实也很想去。
那天郑南禾跟她一说,她就去查了,圣彼得堡的那个画展就在十来天后,其中有她最喜欢的一位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并不是很出名的德国浪漫主义大师。
这次展出的作品有几幅从未面世过的。非常值得一看。
但陈冰给她帮了这么大的忙,她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私自留下这笔钱。
郑南禾应该跟陈冰说过了。
展馆墙绘收尾阶段,最近南烟都比较清闲了。
她心里暗自算了一下还需要给陈冰还多少钱,顺便看了看去俄罗斯的机票和火车票,又盘算了一下怎么走最省钱。
下午还要去给儿童画室采集画材,展馆这边的事情快结束了,她便早早地去了画室那边。
怀礼今天居然也在。
南烟心中正猜测他今天在不在,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去了楼上。正好听到三楼病房有人声交谈。
才过去,就迎面撞上了他。
他今天显然是临时过来的——或是早上来过了,现在正准备提前走。没穿那身洁白医袍,清冷笔挺的烟灰色西装,枪黑色衬衫,一条银灰色的领带。
很适合他。
从没有不适合他过。
他正与护士交谈,好像是他的病人今天复查过,他来看了看情况。他对病人一向十分负责,往常一丁点的小事都会过来看看。
南烟便在楼梯口站定了,轻轻地倚住墙,看着他。若有所思的。
一副在等他的模样。
怀礼也看到了她,最后对护士交代完事情,便走了过来——显然是要离开了。
南烟主动抬手,探了下他额头,看着他眼睛,关切地问:“好点了吗?”
怀礼便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好似还没完全好,眉眼之间几分困倦,“在等我?”
“嗯,在等你,想请你吃个饭,”南烟直言不讳,上下打量一下他的穿着,笑起来,“但是感觉,你好像没什么时间。”
正此时,铃声大作。
徐宙也打来了电话给她。应该是问她有没有到展馆。
才拿出手机,她的手腕儿忽然被一个力道轻轻按住了。
他眉眼低垂下来,看着她笑: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我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