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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郁最近都没来儿童康复中心这边,今天一来可真是收获不小。
这个女人这次换回俄罗斯那时的打扮,一头色泽鲜艳的深酒红卷发,又那副妖里妖气的模样。
先前装成个清纯.学生妹在盛司晨旁边跟前跟后,有几次怀郁看到了她侧影,觉得眼熟,但一直没敢认。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也没那么巧吧,天大地大的非要在北京遇到。在俄罗斯那会儿她也不像个学生。
结果上回两人在电梯门口打了个照面,她看到他扭头就走。
前几天晚上怀郁出去喝酒,他们都一个朋友圈子的,听施蓓蓓的姐姐聊起找了个女的去试探盛司晨的事儿,当时就猜到是她了。到现在怀郁都没敢跟盛司晨说他差点儿被这么个女的给玩了。
听说晏语柔又找到她了。
南烟见他这么追上来,也不跑了。来都来了,这么大个医院,迟早要打照面的。
她停下脚步,怀中抱着本双语儿童画册,还背着个不小的画板。
怀郁走挺快,白大褂猎猎作响。
一凑近,先瞟到她手中的画册,就是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调笑:“你不是语言不通?又看得懂了?”
“看不懂才要拿回家学习,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二十六个字母吧。”南烟开着玩笑,将脸侧头发捋到耳后。
她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惹得怀郁发笑:“怎么了你,又看上我哥了?这么无孔不入的,都追到北京来了?”
“这位医生,我是经过应聘正经入职的,什么无孔不入的,说那么难听,”南烟笑一笑,语气挺平静,“就算,我是看上你哥了,那又怎么样,不犯法吧?”
怀郁哼笑:“俄罗斯那次还没玩儿够啊?”
“就打了个牌而已,怎么够,”南烟说,“再说了,看他长得帅,追到手了想多睡几次,不行啊?”
口气挺狂。
怀郁还在,倒更觉得有趣了,“那你们到什么地步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你这口气,有谱儿了是吧?”
“这你就不用问了吧,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南烟关上画室的门,准备离开了,“或者,你不如去问问他?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去问他就不是这回事儿了,”怀郁笑了笑,颇有点想看她笑话的口气了,甩了甩工牌,懒得同她多说了,“悠着点儿吧你。”
南烟指了下身后的画室,“那以后呢,大家也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了,见到我没必要那么大呼小叫吧。小孩儿还在楼上睡觉呢。”
这话倒也没错,他刚那一嗓子确实不小。
“那我下班了啊,怀医生。再见。”
怀郁还没说话,她就朝他挥挥手走了。
怀郁盯了会儿她背影,不屑地一笑,也离开了。
晏语柔呢,现在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爽快。
等年底医院理事权移交给了怀蓁,她前阵子跟人合伙做生意砸了四千多万毫无水花的事儿再给老晏知道了,她再不跟怀礼结个婚,按老晏的那个古板脾气,八成她最后什么也没了。
挺有意思。
还找个女人去玩怀礼。怀礼怎么可能会被玩.
自那天清晨怀礼顺路送她到医院,很长一段时间,南烟都跟他都没有任何交集了。
即使她也在这个医院。
怀礼平时不怎么来儿童康复中心这边,有次过来,他们也只是在楼上病房门口打了个照面,招呼也没机会打,他就走了。
南烟知道,怀礼的姑姑怀蓁,也就是怀郁的妈妈,这家医院最有名的心外大夫,全国上下的心外专家中也名列前茅。怀礼是她的得意门生,年少有为,很受器重,平时他好像真的特别忙。
常听护士们开玩笑,全UNIHEART就忙一个科,就是他们心外。一栋五十几层的双子大楼几乎全属于他们,其他科零零星星分散在其中。这家医院最初就是以心外起家,现在也代表国内心外治疗的最高水平。
连这个儿童康复中心收治的,基本也都是从他们心外病房转出来、需要长期留院观察的孩子。
怀礼这段时间好像不怎么在家。就是这么楼上楼下的,他们也几乎碰不到面。
南烟有一回还在电梯里碰见了他的那个女朋友——也就是她的雇主,好像是来找他的。
不过她们当作不认识,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这个女朋友,说是恨他,那是真的恨的,能感觉到。第一回见面那么一番的诉说,也挺符合他的平日作风。
之前她都不屑问南烟到底什么进度了,那天打了照面,发来了消息。
南烟便一五一十都说了,从怎么搬到这里,特意选了楼下,到进入医院,再到上了一次床,还是车.震,在初雪天。
全都说了。事无巨细。
晏语柔只回复了她:“知道了。”
就没了。
好像已经很习惯了似的。
后来一天的清晨,南烟又在楼下咖啡厅见到了怀礼。那天他拎了个登机箱,径直去了机场。
应该出差了吧,她猜。
不知去哪里,也不知去多久。
他们下了床,就是不进入对方生活的陌生人。
不是她不想进入。
UNIHEART从几年前开始就在筹备一个心脏标本博物馆。据说全国规模最大,标本数目最多、最精良。
今年上半年竣了工,现在内部装修也快结束了。
南烟和画室几个老师去了一次,标本还未陈放,里面空荡荡,分了上下两层,二层专门独立辟出一个给儿童科普心脏知识的展馆,还有一个收集心脏音标本的展馆。还挺猎奇。
医院最近在考虑找几个便宜又好用的画师来做这两个展馆的墙体彩绘。
南烟告诉了徐宙也,徐宙也以为冰叔给她介绍的活儿就是在医院的儿童画室教小孩儿画画,放心了不少。
但他实在太忙了,一边要照看酒吧,一边还要筹备重新开画室的事,没空再来操心做彩绘。很遗憾。南烟最近一有空也会过去给他帮帮忙。医院的儿童画室一般只需待半天,平日见不到怀礼,生活就总有点漫无目的。
本来来这个儿童画室,就是为了平时能跟怀礼接近一些,好下手,别的她也没想过,这下成天人没怎么见到,又遇到这么一桩好事。
南烟太想摸画笔了。
在徐宙也的怂恿下,她还是决定毛遂自荐去做墙体彩绘。康复中心的主任一直都挺喜欢她的,知道她想去深感欣然,跟那边说了说,让她和画室一个男老师一起去了.
一周多后,怀礼回到北京。
下了飞机,怀郁来接的他。直接去探望晏长安。
离开前北京就在飘雪,回来又是银装素裹。
今日倒是不下了。
刚过中午,天气不错,阳光落人身上暖融融。
晏语柔也在,推着晏长安在露台落地窗那边晒太阳。
晏长安回头见怀礼和怀郁风尘仆仆地来,便是十二分的笑容,呵呵直乐:“就知道你挂念我。”
怀礼面上几分愁容与疲态,走过来,微微低了身,问:
“化验结果出来了?”
“还那样嘛,我也没看。”
晏长安笑一笑,拍拍他手,“你这孩子,别老操心我,我就做个化验,你就吓得跑回来了?从上海飞来的?还是哪里?你姑姑说你出差去了,耽误你工作没有?”
“他昨天工作应该就结束了。”晏语柔先行接了话,看了怀礼一眼,“是吧。”
他们也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面了。上一回还是在他家吵了架。
怀礼淡淡瞥过她。
“其实,本来今天还有点事的……”怀郁张了张嘴,笑道,“老晏,我哥可挂念你呢,扔下自己的事儿就跑回来了。”
“他自己能有什么事儿啊。”晏语柔轻声笑。
“出个差,在外面没准儿什么事儿呢。最近医院很忙,你不知道。”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老晏被簇拥着,拍着肚子笑呵呵。
怀礼趁他们聊天的间隙,去找医生看化验报告。
晏长安去年确诊了肝癌,年轻时爱喝酒,落下不少病根,连带着查出一身的疑难杂症。在这疗养中心已经住了大半年了。
怀礼仔细询问了各项指标,对比了下前几次的数据,才放心回去。
“说了没事儿嘛,看给急的,”晏长安瞧着门边和护士交谈的怀礼,问怀郁,“是不是家都没回就过来啦?”
“那可不,今天飞机还晚点了,大冷的天我多等他一个多小时,”怀郁抱怨着,“路上还堵车呢,堵了好几环。”
“这孩子啊,真是,”晏长安叹了口气,“去忙自己的事儿嘛,瞎操心。”
晏长安和怀礼的爷爷是一起当过军医的世交情谊。
怀礼十三岁从港城离家,来到北京读书,那时他姑姑怀蓁一直代表UNIHEART在伦敦总院学习,怀郁在英国读的中学,他算是晏长安一手带到这么大的。他父母离异早,各自生活,没心思照顾他。
晏语柔父母也是离异,父亲早亡。他们晏家不知什么香火,后代没人愿意从医。
晏语柔还有个领养的哥哥晏子谦,自小就跟着妈妈在国外生活,因了父母离异太早,晏子谦统共没跟晏长安见过几次面,现在在日本做生意,不亲近。
晏长安是打心底将怀礼将自己的亲孙儿待的。
怀礼跟护士嘱咐了两句,这才过来,问晏长安:“最近血糖怎么样?”
“挺好啊,挺正常,”晏长安说,“除了没酒喝,都挺好。”
“还想喝酒呢,”怀礼无奈地笑笑,清俊面容上几分欣慰,“看了报告没什么事。最近早点睡吧,别熬夜拿手机打消消乐了。”
晏长安眉头一皱,“谁告诉你的?”
然后凶巴巴的一眼,就给门旁的小护士全吓跑了。
怀礼唇角噙着笑。
时候不早了。
晏长安晒了会儿太阳,回头问坐在一旁的晏语柔:“柔柔,是不是要去机场了?”
“嗯,是。”晏语柔刷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快到点了。
“抓紧吧你,别误了点儿了,非跑国外做什么生意,来回跑,费劲儿。”晏长安拍了拍怀礼的手,“推我回去睡觉了。”
“哎,怀礼。”晏语柔突然叫住他。
怀礼回头,眉目倦淡的,“怎么了。”
“一会儿,你有空吗,有点话想跟你说,”晏语柔拢了拢头发,瞧着他,“送我一下吧,我们路上说。”
“才下飞机没多久又给你送回去呀,”晏长安不耐,“让怀郁送你。”
“——啊?我?”怀郁呛声。
“没事,”怀礼看着她,笑意依然温和,“等等我送你。”
“好,”晏语柔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往出走,“那我楼下等你。”
怀郁开怀礼的车来的,直接将车钥匙给了他。到机场,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始安检了。
晏语柔去办登机手续,怀礼在不远,手边放着她行李箱,打电话。气质佳的男人,站这儿都有小姑娘频频驻足回头瞧他。
回来他正好打完,她梭巡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难为你了啊,这么忙还要来机场送我。”
怀礼随手回了条信息,将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笑:“没关系,今天不是很忙。”
“我猜也是,你呢,平时除了工作和女人,再跟怀郁跑哪儿玩一玩,也没别的什么事儿了。”
晏语柔和他一起往VIP安检口的方向走。
“对了,我那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在,碰见你家楼下的女邻居了。她好像也有什么事儿找你,打了个照面。”晏语柔提了一嘴。
“是吗,”怀礼看她一眼,眉梢微扬。
“她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了好多什么的,”晏语柔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瞧他,“你们见过的吧。”
“见过。”
“怎么样。”
怀礼回眸轻笑,倒是认真:“挺漂亮的。”
“哦,果然,”晏语柔瘪了瘪嘴,“我就知道,应该是你感兴趣的那种类型。我看第一眼就知道。”
到安检口,怀礼把行李箱交给她,说:“你哥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嗯?”晏语柔眨眨眼,“我跟他说了不用再打给你了啊。”
“没事,毕竟是我这里联系的律师,”怀礼笑了笑,“不过现在基本交接给你们了,以后你们联系吧,就不用再打给我了。”
仍是一副温和的态度。
话中意味却是十万分的疏离。
晏语柔看了会儿他,渐渐地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是将他看得透彻的。
她勾了勾唇,摇摇头,“好,我知道了。”然后牵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准备去安检了。
“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怀礼忽然问,“后天吧。”
“怎么了,”晏语柔回头,眼底几分兴色,“还记着这个呢?要给我过生日啊?”
怀礼低头,从口袋中慢条斯理地摸烟,唇角弯起几分笑意,嗓音也很淡。
“都二十八了,就别那么幼稚了,也该长大了。”
“……”
男人眉眼清峻,十分温和。
“落地英国应该就是后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他唇上咬了支烟,没点,也没跟她告别,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傍晚,暮色沉沉。
没下雪,天边攒着一团火烧云,滚着一丛血红,烧至地平线尽头。轰轰烈烈的。
怀礼回家小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这个时间了。
他起来冲了个澡,踱步去阳台。靠着栏杆儿拿了支烟,点燃在唇。
遥遥向下一望。
2105的阳台和他的阳台呈现一个别致的对角。
她裹了条黑红格相间的毯子,人显得单薄娇小,手里拿了个画板支在膝盖,坐那儿画画。
好像是画很久了。
这寒天低温的,拿画笔的手在袖口隐隐缩着,露出一寸皙白的指尖儿,在纸上徐徐地描摹。
耳廓都冻得泛起了红。
红发缭绕,又用那么一支画笔随意别起。
时不时停顿一下,略略思索或者涂抹,又继续画。聚精会神的。
怀礼趁她停顿的间隙,轻轻弹了下舌头。
清脆细微的一声响。
南烟循音抬头,微微扬眉。几分讶异。
“画的什么。”
怀礼吞吐着烟圈儿,问她。隔着一层烟气,视线扫过她手下的画纸。
南烟慢条斯理地将画板拿起,朝他的方向倾斜。笑吟吟的。
“画的你。”
“我?”怀礼更感好笑。不知是否是没睡醒,还是隔了一段距离,他是真没看出来那纸上画的是他。
“看不出么。”
南烟又扬了扬手,眼神勾勾的。也有些好笑。
怀礼扶着栏杆儿,倾身,眯眸再看了下。
还是笑着摇头:“看不清。”
“那你下来看看?”
半分钟后,门铃响起。
门刚一开,一阵清冽的风席卷入室。
她唇上便挨上了个薄凉柔软的、夹着一丝烟草味道的触感。
“男朋友不在家?”他嗓音很沉。
她点头。
“那我关门了?”
她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