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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下人才把沈寒霁从前院给搀扶了回来。
看着是喝了不少酒。
温盈是知晓自己堂兄劝酒的厉害的。在金都时,那是沈寒霁的地盘,自是有所收敛。如今到了淮州,是他的地盘了,可还不使劲灌?
温盈给他拿了衣物,让青竹在澡间看着些,莫让他摔了后,便回房了。
待沈寒霁回到房中,已是一刻之后的事了。
现今在温府,而非侯府,那初一十五的规矩在这温府自然不适用。且沈寒霁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一个余月下来,他又有几日是遵循过的了?
温盈不懂男人,可如今看来,人都是有共通之处的。有些人手上有这件物什的时候,没有多大感觉,也不在意,可当这件东西找不着了,又该着急了。
他大概是不适应她先前拒绝过他的索I欢,又拒绝与他同寝,才让他一而再的破了这惯例。
温盈倒着茶的空隙,往坐在床边,依靠在床柱醒酒的沈寒霁看了一眼。
“夫君用茶。”目光忍不住在他的衣襟,腰间,袖口扫去,暗暗的想他到底把帕子藏在何处了。
沈寒霁接到手中,饮了一口茶水,才觉得醉酒后带来的眩晕感减缓了些许。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与温盈一笑,笑得和平时不一样。
平时笑容似乎有度,被他拿捏得分毫不差,温盈也是做了那样子的梦,才知道他那有度的笑容是多么的虚伪。
但现下有些不一样,可温盈又说不出到底哪不一样。
沈寒霁轻笑了一声,道:“你父亲灌我就便罢了,你的堂兄和表兄也连连给我灌酒,三人欺负我一人,倒下的却是你的父亲,若非是你堂兄见我是个读书人,没准还能继续灌我几坛子。”
闻言,温盈心底忽然一阵畅快,她这虽然出不了气,倒是堂兄给她出了气。但又疑惑,到底是喝了多少,能把有些酒量的父亲给喝趴了,还把他喝成了这样?
“堂兄他们到底灌了夫君多少酒?”
沈寒霁思索了好半晌,才微眯长眸,混沌不请的说了个数:“好似五升的坛子在厅中就摆了十来个。”
温盈一惊。
沈寒霁这是文人,往常与人喝酒都是用壶来算的,什么时候用过坛来衡量了?
难怪她觉得今晚他看着有些不正常。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真假,温盈斟酌了片刻后,试探的问:“夫君这回来淮州的原因是什么?”
沈寒霁眼神不甚清明的看向温盈,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即便是醉酒了,依旧防备,温盈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夫君喝多了,睡吧。”
去拿他手中的杯子,谁承想她手还未碰到杯子,便被他直接拉过。
还有小半杯水的杯子落了地,虽未摔碎,但还是湿他的裤脚。
温盈也毫无防备的被他拉入怀中。
重重的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温盈痛呼了一声,他闷哼了一声。
他跌躺在了床榻之上,而温盈抚着鼻梁躺在了他的胸膛中,心中有些恼的往上颦眉看了一眼。
只见沈寒霁眼神幽幽深深的望着自己,因喝了许多的酒,让他清润的嗓音多了低沉低哑的调子。他哑着嗓音说:“阿盈,我们已然有四十余日未同房了。”
温盈身体微微一僵。
在他翻身把她压制在床榻之上时,温盈抵着他的胸膛,拒绝道:“这里是温府,隔壁住着四妹,有动静能听见的。”
温盈的话落入沈寒霁的耳中,他紧蹙眉头的思索了好片刻才明白她在顾虑些什么。
呼出了一口气,径自放松的压了下来,压在了温盈的身上。
温盈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费劲的推着他:“夫君你太重了,我透不过气了。”
沈寒霁这才伏起身子,但依旧是以在上的姿势,俯视着下方的温盈。
目光深深沉沉的,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而温盈也被他看得莫名。
半晌之后,他抚摸上了温盈的脸颊,指尖有些凉意,但动作却是非常的轻缓。
他低喃道:“阿盈,你可别因旁人对你好,便被旁人给哄走了才是。”
说着这话,沈寒霁狭长的黑眸和那紧抿上的薄唇上,都隐隐的透露出了几分与他平时光风霁不同的阴郁。
温盈心头一跳,不知他为什么说出这样让人不安且莫名的话来。
说了这话后,沈寒霁从她身上转了身,躺在了一旁。
温盈怔怔愣愣的看着帐顶,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几息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竟已经闭眼睡过去了。
温盈就很是纳闷,因这纳闷反倒忘了正事,没有寻回帕子。
温盈未出阁时的床也没有多大,两个人躺着有些挤。平时在主卧之中,温盈与他都是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如今也只能手臂相触而睡。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小院安静得只听见虫鸣声。
沈寒霁的额头上覆了一层汗水,眉头紧紧皱到了一块。紧咬着牙齿,颈间喉结分明,青筋凸显。便是用力的抓住身上的被衾的双手,手背上的青筋也甚是明显。
猛地睁开了双眼,便是如同沈寒霁这样沉稳,遇上任何事情都似乎能泰然处之的人,也似乎被梦中的场景所惊吓到。
醒来后的下一瞬,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温盈。
屋内烛灯的灯油已然快燃尽了,所以烛光很昏暗。
沈寒霁眉头紧皱的抬起手伸到了温盈的鼻翼下方,感觉到了缓缓的呼吸气息,眉头才松了几许。
收回了手呼出了一口浊息,从床上做起,揉了揉昏昏沉沉且有些疼的额头。
温盈来淮州之时,沈寒霁便把药给了她。而他来淮州之时,去过回春医馆寻金大夫,恰巧金大夫外出,也就没有寻到新药。
里衫被沁出的汗水浸透,薄布贴在了身上。
缓和了一会后才下床去洗了脸,换了一身干爽衣服,这个时辰也不适合喊醒温盈让她寻药,也就没有继续躺回去,
沈寒霁坐在桌旁,转头看了眼床上的温盈,思索几息之后,又叹了一息。
第二日,温盈起来的时候,沈寒霁已经穿戴整齐了,也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洗脸用帕子擦脸的时候,温盈才想起她昨晚忘了找回帕子的事情了,略有懊恼的皱紧了眉头。
蓉儿给温盈梳妆的时候,沈寒霁坐在外边,往梳妆台的方向望去,问:“今日去哪里游玩?”
温盈正挑选着簪子,听他这话,半点兴致也无,但还是应付道:“昨日夫君未来之时,我本与几个姊妹约好了去青山寺看睡莲,但夫君来了后,计划便打乱了,不如就今日去吧。”
主要是温盈不想费心思的想与他去何处游玩。
决定去青山寺后,便温盈也就选了比较素淡的簪子,没有多做妆扮。
清晨的青山寺,山涧虫鸣鸟啼,呼吸之间皆是花草清香的气息,也有清澈泉水顺着怪石蜿蜒而下。
一同跟着上山的青竹掬了一捧清泉来饮,被一旁的蓉儿训道:“你到底是来保护主子们的,还是来游玩的?”
青竹“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不羁的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水渍:“谁让这水看起来这么清澈。”
蓉儿没搭理他,继而跟上主子。
青竹快步跟上,走在蓉儿的身旁,看了眼走在上头的两个主子,问她:“你知道三爷为什么会来淮州么?”
蓉儿摇了摇头:“你知道?”
青竹耸肩一笑,随而快步跟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
他自然是知道的。主子这不是怕那靳表兄打娘子的主意么,不然主子怎么会大老远的从金都跟来淮州?
一行人上到了青山寺,寺庙外竟然摆有批命算命摊子。
温盈看了眼身旁的沈寒霁:“我以前常听别人说这青山寺上边的签很是灵验,夫君不若也去求一求。”
沈寒霁也不想扫她的兴,应:“既然都到了这青山寺,也不妨去求一求。”
尽管沈寒霁也不信一支签文便能解析人的这一生。
二人进了大殿中,求了两支签,拿至了寺庙外边的摊子。
有两个摊子,温盈想自己听听那算命的怎么说了,便支开他去对面的摊子。
温盈把签给了那算命的老先生,说道:“看命格。”
老先生接过,从签上的数字寻出了对应的签文,把签文念了一遍,随即看向温盈,心中暗道这娘子的命格不大好。
老先生想了想,按照一贯忽悠人的说辞道:“娘子虽然命格不大好,这命数里头大劫难,但劫难一度过,便会大富大贵,贵不可言。”
人总归都是想听好听的,说这些话准没错。哪像对面摊子的同行,常常瞎说些旁人不爱听的大实话,每隔几天就会被人来掀桌子。
温盈闻言,下意识的转头望沈寒霁那边看了一眼。
方沈寒霁坐在对面的摊子,脸色微沉的听着算命的说他的命格虽然贵不可言,但命犯孤星,注定无妻无子。
青竹压低声音骂道:“你个老算命的瞎说什么,我家主子怎可能无妻?我家娘子都还在对面的摊子呢!”
算命老先生看了眼坐在对面摊子的小娘子,见她也转身看向这边。
呐呐的道:“这娘子的面相看着像是短命之相……”
话还未说完,青竹一怒,已经掀着桌板了,却被沈寒霁压住了桌面,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莫要动粗。”
“可这老算命的竟然诅咒咱们娘子!”虽然在气头上,青竹依旧压着声音说话。
“松手。”沈寒霁漠声道。
青竹就是再想掀摊子,但还是听话的收了手,抱胸站在一旁,脸上尽是怒意。
算命先生松了口气,用袖子拂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暗暗庆幸这个月第三次险些被掀摊子的劫难终于避过了。
看向面前的贵公子,算命先生再度斟酌一二,还是继续道:“你的签文和你的面相是如此,老夫也只是照实而言,这银子你们给也罢不给也罢。”
那边的温盈起了身,走了过来,问:“可好了?”
沈寒霁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起了身:“好了。”随即看向青竹:“给银子。”
青竹真想不给银子,但还是在主子的目光之下扔了两个铜板。见主子继续看着自己,便又轻哼了一声,随而多扔了几个铜板在桌面上。
温盈看出了不对劲,但也没有当即询问。
等在湖岸小亭中看睡莲的时候,温盈才问:“方才那算命先生可都是说了些什么,竟让青竹那般生气?”
沈寒霁因算命先生方才说的话而蹙眉思量,听到她这么一问,回笼了心思。
淡淡一笑,回她:“不过是说了一些与我不好的话罢了。”
温盈却是有些不明白,就他那样的命格,又怎会有不好的话?
虽然略有好奇,温盈也没有问下去。
可还是下意识的说了句:“算命的,不可尽信。”
闻言,站在她身侧的沈寒霁侧目看了她一眼,笑意多了一分释然:“确实,算命的,不可尽信。”
或者算命所言,许说的是那个不会发生的梦。说的是他们所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上辈子,而完全与这辈子无关的事。
沈寒霁也就没有继续为这事而费心。
在寺庙中用了素斋午膳才下山的,上山花费了半个时辰,下山却快了许多。
才到山下,原本清朗的天气逐渐阴沉了下来,似有大雨将至。
也不急着赶回去,而是到山底下的一家茶寮等了一会。果不其然,大雨倾盆而下,等雨小了才回的温府。
回到温府已是傍晚,而第二日这天气依旧不大好,时不时的下一场阵雨,所以哪也去不了。
温盈也落得轻松,在房中绣绣花。
屋外传来大雨的“哗啦”声,房中也很是安静。
温盈绣着花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坐在桌旁看书的沈寒霁。
虽然已经是两载夫妻,但温盈也不知闲时该如何与他相处,所以就让蓉儿与继母说他爱看书,让继母代向父亲借几本书。
昨晚当即就送来了厚厚的一撂书。
温盈看了他半晌,才开口:“夫君,我前日给你的帕子在何处了?”
沈寒霁放下书卷,自袖中拿出了温盈的帕子,放在手中,抬头问她:“这帕子怎了?”
温盈放下手中针线,站了起来,脸上含着笑意走了过去:“夫君既然都已经用好了,便还我吧。”
说着伸手去拿,沈寒霁却是手一偏,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再而慢条斯理的把帕子放回了袖中,道“近来天气炎热,易出汗,帕子用得顺手,便继续用了。“”
温盈:……
她看,他压根就不想还她。
她先前觉得做小衣的绸布极好,便剪了些来做帕子,也没有多想,但如今他却是多想了!
就算她说给他一条新的,他估摸也会说不用麻烦了,这就用得很顺手。
温盈无奈,总不能与他硬抢,只能败气而回到床上继续做刺绣,把手上的帕子当成了他,一针一针的扎在上边,心情才逐渐畅快了起来。
外边的雨依旧一阵一阵的,下到了傍晚才彻底停了,因明日就要回金都了,今日便又把温家大伯母母子二人请了过来一块用膳。
等到晚上就寝的时候,温盈与沈寒霁说了大伯母会过段时间到金都,教她打理铺子和掌管中馈之事。
沈寒霁脱鞋的手微顿,眸色微敛,似乎明白了当时他提议帮她寻女账房时,她为何拒绝他了。
女账房要用信得过的人。而任人唯亲,她拒绝他的时候,便已经把他屏除在“亲”外了。
他们夫妻二人,以前便不亲近,如今看着似亲近了许多,但深探下去,估计比以前更加的疏离了。
沈寒霁不动声色的温声回道:“这事你决定便好。”
翌日一早,队伍便已经整装待发候在了温府门外了,温堂兄与靳琛也在其中。
温父和季氏,还有靳家姨母都亲自送他们到了码头。
温盈上了船,看了眼船下的人,皆是不亲之人,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今早开始坐船,明早便能靠岸,也就是说还要在船上睡一个晚上。
这船是官府的官船。官商合作,平时都是押运粮食,茶叶等货物到金都,同时也会载人。
温盈坐不得大船,回来的时候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所以上船不久就睡了,一天下来都是没什么精神。
直到晚上还好一些。
饮了些暖汤后,胃里也好受了一些,同寝的沈寒霁把空了的汤碗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问:“你来时也这么难受?”
温盈摇了摇头:“也没这么难受,估计是太久每回淮州了,有些水土不服。”
那日游湖也还好,毕竟不是在船上待这么长的时间。
沈寒霁起身道:“甘草梅子能缓和晕船,想必也有人带有上船,我去外边询问一下。”
舱室也就比他们侯府主卧的大床大一些。
沈寒霁出去了,温盈觉得窄小的舱室憋闷得慌,更闷得她越发难受,便穿上了衣物,整理了发髻出了舱室,喊了蓉儿一同到船的凭栏处透透气。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不知谁忽然高喊了一声“遇水寇了!”
顿时,船上脚步声匆匆响了起来,官差都开始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温盈与蓉儿都白了白脸。
这一年只会发生一两起水寇劫船的案子,竟让她们给遇上了!
但许是在沈寒霁身边待久了,也渐渐被他那处变不惊的所影响到,所以温盈冷静得很快,道:“我们赶紧回舱室,船上有官差,也有侯府与夫君请来的教头,水寇未必是对手,我等在船外只会拖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