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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姑娘欢天喜地地回家吃饭去了,阮溪她们也洗手坐下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阮长生和钱钏把上午卖衣服时的火爆场面又和阮翠芝、岳昊丰说了一番,这回说的是详细又激动,说得阮翠芝越发兴奋,心里更加充满了干劲。
她吃完饭碗筷一撂,擦把嘴洗把手便又进工作间干活去了。
阮溪也没有闲着,跟在阮翠芝的后面去正屋,拿了布片到自己的缝纫机后面坐下来,帮着一起赶工做衣服。阮长生说了明天再去,当然要多赶点出来。
她去年接的活多练得多,尤其是这衣服怎么拼缝怎么做根本不需要思考,拿起布片对起来直接踩缝纫机就行,所以她的手速很快,赶出来的衣服也多。
姑娘们因为领了工钱心里有干劲,回家吃完饭没有休息就立马回来了。到了这边洗手坐下来干活,不是要拿布片或者憋得要上厕所,基本都不起来。
阮翠芝也怕她们为了赶数量拿工钱,就在质量上马虎,所以在干活的空隙也强调了这件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她检查的也更仔细一些。
阮溪在这里做了半天的活,吃完晚饭仍旧没有回学校,留下来继续又踩缝纫机赶了一个晚上。那些姑娘们也不示弱,吃完晚饭居然也都回来了,个个抢加班。
七个人加班到深夜,一个比一个能熬,还是岳昊丰说要关电闸,才让阮翠芝和阮溪停下手里的活洗漱去睡觉,也让五个姑娘停下来回家睡觉去了。
洗漱完回到房间里,岳昊丰小声跟阮翠芝说:“你是长辈你得知道分寸,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更加重要。做什么都要劳逸结合,哪能这样不要命地干。”
阮翠芝满脑子都是她们的衣服好卖好赚钱,做得越多赚得越多,根本没听岳昊丰说什么。困也是真的困,上床往下一歪,碰到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岳昊丰:“……”
他没再说话,默默帮她把薄被子盖到肚子上去。
盖好伸手拉了灯,屋里黑下来,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
阮溪睡得晚睡得沉,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被钱钏从床上摇醒。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那脑袋还昏沉沉的,但身体已经下床去洗漱了。
农村人就爱养鸡养猪种地种菜,到这里以后,阮翠芝他们虽没有养猪,但在开春的时候买了七八只鸡苗回来,养在院子里的鸡圈里,每天喂点食等长大下鸡蛋。
阮溪站在院子里的压水井边刷牙洗漱,听着鸡圈里母鸡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有种在老家的感觉。洗漱完抹点雪花膏,背上书包骑上自行车和阮长生钱钏一起去城里。
阮长生和钱钏去出摊卖衣服,阮溪则回到学校去上课。
在外面干活卖东西的时候她很专心,回到学校上课学习她一样很专心。主要阮翠芝阮长生他们把各自的事情做得都很好,她也确实没什么可不放心要惦记的。
她这样带着小作坊成功起步后,后来的事情自然就越发顺遂起来了。
姑娘们做衣服的手速和质量都在不断地提高,从新手一点点变成熟练工。有阮翠芝带着监督着,方方面面都把握得很好,她基本不需要操心制衣方面的事情。
阮长生和钱钏就更不需要她操心了,他们喜欢卖东西也比她会卖东西,卖东西里面的门门道道都叫他俩琢磨透了,他们做这个要比她得心应手。
剩下她和岳昊丰交流的要稍微多一点,因为她每做一件新款式的衣服出来,她都要把进面料和其他各种材料的事交给岳昊丰,所以要和他确定很多东西。
阮溪前期是最累的,所有的事情都得由她来安排和牵头,来带着他们走,费脑子费精力更费时间,但等到这些事情全部都上了正轨以后,她就轻松下来了。
现在她要做的也就是画画设计图、打版、选定面料做样衣,做样衣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合适不好看再修改修改。样衣确定下来以后,把要进的东西列给岳昊丰。
等岳昊丰把所有材料全部买齐,她再按纸样裁剪布片。
布片裁好材料备齐,剩下的就教给阮翠芝她们了。
每次要做新款式学新活的时候阮翠芝她们干活的速度会有一点慢,但一件款式的衣服做上手以后,制衣的速度便很快就提上来了。毕竟对于她们来说,速度就是金钱。
阮长生和钱钏在城里摆了短短一个月的摊,就在街上有了不小的名气。在其他人都不怎么赚钱的时候,他们每天数钱数到手软,难免不引起别人的关注。
今天依然还是如此,半天卖的钱比普通人一年赚的还要多。
即便如此,阮长生和钱钏也不懈怠,每天都是在街上呆满一天,绝不偷懒早走。
六月份天气很热,他们在摊位上撑了一把大遮阳伞。
中午吃完饭,钱钏坐在伞下喝水休息。
阮长生站在她身后,给她捏肩捶背,叫她没事就到一边多休息休息。
夫妻俩正说着话的时候,忽有一个穿蝙蝠衫的男人来到他们摊位旁边。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虽说蝙蝠衫喇叭裤成为了流行,但也是奇装异服的代名词,正经人不穿这些衣服。穿着这些衣服出来,大概率会被人当成是小流氓。
当然了,去年出来摆摊的人也被叫作是小流氓,年轻人早当无所谓了。
不管他什么打扮,也不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来到了摊位上那就是客人,阮长生开口和他打招呼:“您要给家里人买衣服?想买什么样的?衬衫还是裙子?”
蝙蝠衫男人没出声说话,在衣架边站着,伸手扒拉了一会衣架上挂的衣服。扒拉完以后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往阮长生面前送。
阮长生忙摆手道:“我不抽烟,谢谢。”
蝙蝠衫男人却不往回收,只道:“好烟,你尝尝就知道了。”
阮长生没有推辞掉,看蝙蝠衫男人伸手递烟不动,便把烟接下来夹在了耳朵上。
钱钏坐在凳子上仰头看他,微微眯着眼道:“你是有什么事吧?”
蝙蝠衫男人笑一下回话:“是有点事。”
说完他又看向阮长生,好像阮长生接了他的烟和他就是兄弟了,笑着开口说:“注意你们很久了,哥们,给透个风呗,你们这些衣服都是从哪进的?”
他尝试去找过,但没有发现附近有批发服装的厂子。
哦,又是个想要分蛋糕的人,阮长生也没多想,直接道:“从南方那边倒腾过来的。”
但凡有人过来问他,他都是这么回答的。他们的小作坊制衣量有限,目前没有批发衣服给别人卖的打算,毕竟批发的价钱低,不如自己在市场上卖赚得多。
起初刚摆摊的时候他们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后来注意到这个问题以后,他们私下商量下来决定,先别跟人说小作坊的事,免得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形势还是比较混乱的,总之能低调就低调,能避免的事情就尽量避免。
“广州?”蝙蝠衫男人把手里的纸烟放嘴里叼着,但没有点着。
阮长生点点头,“那边发展得好,厂子多货物多,五花八门的,能倒腾的东西也多。”
蝙蝠衫男人想了想,拿下嘴里的烟冲阮长生点点头,“谢了啊。”
蝙蝠衫男人转身走了,阮长生和钱钏也就没再管他了,继续聊自己的话题。
之前也有人来问过他们这些货是从哪拿的,听说要到南方去倒腾,没人愿意去也没人敢去,便就算了,所以到现在街上也没有其他卖成衣的摊子。
当然了,阮长生他们倒也不怕别人去南方倒腾衣服。
他们倒腾他们的,卖得好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总不能他们在卖衣服,就不准别人也进衣服过来卖。
七月份学校开始放暑假,现在因为乡下有房子可以住,阮溪阮洁自然没有再申请留校。假期一开始,她们便在宿舍收拾起行李,直接搬到乡下来了。
两个月下来,小作坊已经完全进入了正轨。
阮溪负责前期的设计打版裁剪,岳昊丰负责进货,阮翠芝负责带着姑娘们踩缝纫机制衣,剩下阮长生和钱钏负责每天出摊去街上卖衣服。
暑假时间多,阮溪不时也会坐在缝纫机前帮着赶赶工做做衣服。
除了忙衣服上的事,她还会抽空出去到处转悠。
骑着自行车在乡下到处转,和一开始刚到北京在四九城的胡同里乱窜一样。
阮洁有时候觉得呆在家门闷得慌,会跟她一起出去溜达。
陪她溜达才知道,原来她是出去看房子去了。
她不止看,她还花钱买,还不止买一套。
这件事阮溪也没有瞒着阮翠芝他们,买完之后还是让他们知道了的。
阮翠芝他们和阮洁一样不理解,只问她:“在乡下买这么多房子做什么呀?”
自从小作坊盈利以后,他们敢想的事也多了,就比如说等以后干大了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一定要去城里买房子,买城里的院子,直接住到城里去。
但看阮溪现在这番动作,她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大胆想法。
真实的意图无法说,阮溪便笑着说:“有备无患嘛,乡下的房子便宜,先买在这里,不管接下来好还是不好,也不会再愁没房子住了,心里踏实。而且你们都放心,我不是用盈利的钱买的,是我自己去年挣的钱剩下的,搞小作坊的时候没花完。”
他们倒不在意是用什么钱买的,就是单纯好奇。
当然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到时候如果他们真的干大了,有钱了,去城里买了房子住到城里,阮溪这些房子就全买瞎了。乡下房子基本没人愿意买,就砸手里了。
但看阮溪这么说,他们自然也就没再多问了。
确实如果他们这小作坊以后要是干不大的话,在乡下有几套房子能分着住也是挺好的。孩子长大了,阮志高和刘杏花再过来,一套房子肯定是不够住的。
有备无患,是有道理的。
愿意买乡下房子的人不多,而有乡下房子卖的人家也不多。但凡是要卖乡下房子的,全都是在更好的地方有房子了,觉着乡下的房子卖了就是赚了。
阮溪花了两千五买了另外三套后,就没再出去转悠了。
暑假还剩下半个月,她每天都呆在家里,不是画图打版就是做衣裳。
阮长生和钱钏仍每天出去摆摊,早上早早起来出去。
今天到老地方刚把摊位架好,遮阳伞撑起来,衣服还没挂出来,忽见街道对面也架起了一个成衣摊位,而摊主正是两个月前找他们问从哪进货的蝙蝠衫男人。
对于这种事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不可能这四九城一直都是他们一个摊位卖成衣。看他们赚钱,迟早都是有人来分一杯羹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那男人和阮长生碰上目光,还笑着挥了下手,好像拿阮长生当哥们。
同行是冤家,阮长生敷衍地笑一下没多理会他,继续和钱钏把衣服全都挂出来。挂好后看人多起来,自然是吆喝拉人,把人都吆喝到摊位上来看一看试一试。
尤其是出新款的时候,钱钏吆喝得会更起劲一些。
阮长生和钱钏对阮溪设计的衣服有信心,根本没把蝙蝠衫男人放在眼里。结果也和他们想象的差不多,蝙蝠衫男人的衣服没有他们的好卖。
说白一点,他跑去南方倒腾来的衣服不好看。
倒腾服装总归是要点审美的,不像杂货那些东西,随便搞一批出来卖就行。服装要是挑不好款式,那就很有可能卖不出去,直接砸手里了。
一开始的时候蝙蝠衫男人还想和阮长生钱钏叫叫板,摆摊都故意摆在阮长生和钱钏的对面,想比过阮长生和钱钏。但卖了七八天下来,他自己就消失了,再也没往阮长生面前凑。
凑过来也卖不过,那不是自己找难堪呢么?
阮长生和钱钏只管卖自己的衣服,忙着数自己的钱,也没多管蝙蝠衫男人怎么样。不过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会当成闲话讲一讲,讲给阮溪她们听一听。
但蝙蝠衫男人却和阮长生真正较上劲了,后来他又跑去南方倒腾了几次,但结果都不如意。倒也不是全卖不出去,只是卖得不怎么好,差不多能回个本。
做生意回本有什么意思,那时间精力都白费了,等于是白干。
他折腾了半年下来,一直没干出门道来,没忍住便又跑来问阮长生,问他这些衣服到底从哪个厂子里进的。即便是在南方进的,那肯定也有厂子的名字,让他带兄弟一把。
阮长生心里冷笑——兄弟个毛。
他对蝙蝠衫男人说:“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哪有白白告诉人的道理?已经告诉你大方向了,你不是倒腾得挺好的吗?衣服这东西,卖一样的没意思,各卖各的就好。”
蝙蝠衫男人自然不买账,又厚着脸皮磨了阮长生片刻,好赖话都说了,孙子也装了,看阮长生就是不说,他忽又来了脾气道:“赚那么多你也不怕撑死!”
说完不给阮长生说话的机会,转身插着裤兜口袋就走了。
看着他走远,钱钏小声说了句:“什么人啊这是!”
阮长生道:“让他眼红去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阮长生和钱钏在街上所有人的羡慕中走完了八零年,他们这一年赚的钱,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当然别人也不知道,阮长生和钱钏的背后还有八个人。
因为赚了钱,小作坊里的所有人都过了一个舒服又富裕的新年。
等到过完春节回来,则又干劲满满地投入到新一年的忙碌中。
阮溪的生活还是那样,在学校和乡下两地之间来回跑,周一到周六在学校上课学习,星期天则去乡下的工作间里和阮翠芝她们一起忙碌。
自从小作坊上了正轨以后,她过的其实是比自己摆摊那一年要轻松很多的。
因为阮翠芝她们把事情做得都好,所以要她操心的事情并不多。
平时她在学校认真学习,阮翠芝她们也没来打扰过她。就算是遇到点做衣裳的问题,也会等她星期天去乡下,再找她处理解决。
但今天她刚上完上午的课准备去吃饭,忽有人在教室门口叫她,跟她说:“有人找你,说是你三姑,在学校大门外等着呢。”
这是家里人第一次到学校来找她,阮溪还是挺意外的。所以她没有犹豫,和李晓芳打声招呼便背著书包去了学校大门上。
还没出大门她就看到了阮翠芝,并看出她脸色很不好看。
阮溪跑出去,跑到阮翠芝面前直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阮翠芝也没绕弯子,直接道:“你五叔和五婶和人当街打架,被派出所抓起来了。你姑丈不在家,只能我来了,我又不敢一个人去派出所,所以就来找你了。”
阮溪蓦地一愣,然后忙跳上她的自行车后座,“赶紧走吧。”
走在路上她问阮翠芝:“好端端的怎么打架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阮翠芝骑着车道:“我也不知道,有人到家里通知叫过来领人。我这哪里去过派出所这种地方啊,心里慌得很,我就先来找你了。”
既然不知道阮溪也就没再多问。
她指路,阮翠芝骑车载她到派出所,她跳下自行车忙往派出所里跑。到里面看到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该调解的调解了,该教育的也都教育过了,他们只要领人走就可以了。
阮溪和警察同志说了抱歉,把阮长生和钱钏领出来才问:“怎么回事啊?”
钱钏没说话,把手里抱着的几件衣服往阮溪面前一送。
阮溪目光疑惑地接下来看了看,稍微看一下她便发现问题了,立马抬起头看向钱钏问:“这些,不是我们做的衣服?”
阮长生在旁边搓搓牙,“款式颜色花色全都一模一样,就是布料质量做工差。比我们卖得便宜,要不是今天有人说,我还不知道呢,脸都不要,我没锤死他是他走运!”
阮长生话音刚落,蝙蝠衫男人跟着一个女人从派出所里出来了。
他还笑得出来,看着阮长生说:“就让你打几下,又能怎么样?看到没有,我没犯法,警察同志只管打架,不管我卖什么衣服。”
阮长生捏起拳头又要上去揍他,被阮溪和阮翠芝拉住了。
蝙蝠衫男人嗤笑一下,流里流气地晃着身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