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储秀风云连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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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中。

寝殿内,春茵倚在雕花大床边上小心翼翼拿冰帕子给东珠覆在额头,宁香则一下一下在东珠腿上揉捏着,云姑与苏云也守在边上,这四个人面上均是神情凝重。

“你们不必这副样子,我又没怎么样。”半晌,东珠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主子醒了!”宁香兴奋地喊了一声。

“还没怎么着?”春茵说话间已带了哭腔,“一大清早出门时,可是好端端的自己奔了去的,谁想到回来却是让人抬着的。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好主子,您行事之前能不能多想想。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想着皇上,还有我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如今,真是越发不让人省心了。”

“嘿。”东珠责道,“这丫头现在越来越厉害,数落起我来,也这么一套一套的。”

宁香年少老成地叹了口气:“主子啊,说句实在话,您这性子也不怪春茵姐姐说您。一天一出戏,跟在您身边,我们这些人,还真是成天提心吊胆的。您是没看见昨日皇上那脸色,像是要把苏云姐姐和云姑姑拉下去痛打一顿才能解气。”

“啊?皇上来过了?”东珠略感意外,目光向外面瞄去,却又没见龙袍的影子。

“主子肯定不知道,您是皇上从储秀宫抱回来的!”宁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还一脸的幸福劲儿。

东珠听了,越发纳闷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人也忒奇怪了,就会趁人不清醒时占便宜。现在我醒了,他又到哪里去了?”

云姑淡然一笑,便从旁边的小桌上端了碗五仁粥递给春茵,春茵一边喂一边说:“皇上在这里守了两日,现在这个时辰自是上朝去了。”

“两日?上朝?”东珠很是意外,探起身子朝窗子看去,果然晨光初现,不似晌午,越发疑惑起来。

苏云在东珠身后垫了厚厚的靠枕,又伸手将她一头乌黑蓬乱的秀发挽了个寻常的样式,“主子自那日在储秀宫晕过去,到现在已过去了两日。”

“啊?”东珠难以置信,“我觉得才睡了一会儿,怎么就过去两日了?这芝麻与白果和鸡肉在一起,难道这么大的毒性?”

此话一出,屋里倒立时安静下来。

苏云只顾着为东珠梳头理妆默不答言,云姑借口到外间去挑选衣裳,春茵将汤碗撤下,只剩下宁香一人端着漱口水静静看着东珠。

丫头们不同寻常的表情,让东珠认定这两日一定又生事端:“有什么事直接说不来,不要瞒我。”

宁香苦了脸:“就我年纪小,每次有苦差事就让我担。”

“宁香,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东珠越发着急。

宁香低着头,呢喃着:“主子还是别问了,如今主子在病中,要安心静养,储秀宫的事就不要再管了。”

“储秀宫?”东珠猛然觉醒,是了,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秀女中毒事件,别说自己只是皇妃,就是皇后也捂不下,想来这事情太皇太后一定知道了。自己昏迷之前,虽与孙之鼎联手查清毒源,但并没有来得及往下去查是谁下的毒,难道是?

“储秀宫秀女中毒一事,现在是宫正司在查吗?结果如何?到底谁下的毒?”东珠催问。

宁香绷着脸:“不是宫正司在查,太皇太后发下话来,这事交由皇后处理。”

“皇后?”东珠略有意外,赫舍里刚刚有孕,应当好好静养,如今却让她来查办这起案子,按理说不通啊。

“所以这事现在皇后在管,主子就宽宽心,撂开手吧。”春茵端了一碗黄澄澄的药汤入得室内,“这是孙院使亲自熬的药,叮嘱娘娘一醒来用过粥点之后就要赶紧服下去,奴婢刚刚温了,现在喝正好。”

东珠盯着春茵,见她神情间似有恍惚,仿佛刻意隐瞒着什么,又见她与宁香暗中递着眼神儿,越发觉得不好,便腾的一下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不料这腿上却觉得麻酥酥的,使不上力气。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春茵与宁香赶紧上来搀扶。

“你们不告诉我实情,我就去储秀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东珠一脸决然。

春茵与宁香对视,春茵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宁香只得老实回道:“皇后娘娘派人细细查检,很快便查到,这白果粉是秀女董氏所藏,黑芝麻粉是易氏研磨的。”

“董氏?”东珠心中微微疑惑,董氏是这届秀女中的绝色,性情又好,才学也出众,这几日在储秀宫里待选,就数她人缘最好,从不与人发生嫌隙。而这易氏则是以舞艺精湛绝伦而著称,她二人都是这届秀女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完全可以轻易被选中,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相较之下,那中毒的瓜尔佳氏、那拉氏等人虽也出众,但根本不会影响她二人,东珠觉得疑云迭起,不禁喃喃低语:“怎会是她?”

“怎么不会是她,卢嬷嬷搜出来以后,这董氏也亲口承认白果粉是她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还有那易氏,也招认了。”宁香接了一句。

“招认?”东珠对这个词很是敏感,“卢嬷嬷等人可是对她们用刑了?”

“这个倒是不知。”宁香想了想,“还有那个西鲁克氏。”

“她?她怎么了?这事与她又有什么相干?”东珠越发惊愕。

“据董氏与易氏供认,她们虽带了白果粉与黑芝麻糊,但都是为了养颜美容用的,没有把这两种东西掺在秀女们的饭菜里,是西鲁克氏偷了这两种东西,下入瓜尔佳氏几人的汤碗里的。”宁香一五一十将从宫正司听来的消息告诉东珠。

东珠听完,面色大惊。

东珠绝不相信好友阿珲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阿珲已打定主意一门心思想要落选,实在没必要去给其他秀女下毒,可这易氏与董氏二人与阿珲也没有什么冤仇,照理说也不会胡乱攀扯。

东珠这里心烦意乱,只听外间屋里云姑姑的声音响起:“仁妃娘娘金安!”

话音刚落,仁妃便已经入了内室。

“今儿看着气色比昨日好多了。”仁妃走进来,挨着东珠坐下,细细打量起来。

东珠听她话里意思,自知这两日自己躺着,仁妃想来也是往来照顾,心下便很是感激,拉着仁妃的手:“不是什么大病,还劳你过来看我。”

仁妃看着东珠,眼中尽是忧虑,神情极是怅然,幽幽说道:“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进宫之后又是常来常往,你又何苦跟我见外?再说,我也不仅担心你,还有皇上。”

“皇上?”东珠莫名其妙。

仁妃笑了笑,笑容之中浸满苦涩:“你睡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珠珠,你醒来以后,还要装糊涂吗?你若有精神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为什么不好好理一理你和皇上的事?”

“我和皇上的事?”东珠越发糊涂了。

仁妃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珠珠,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什么事情要么不说,都只藏在心里,若说出来的,便都是真心话。”

东珠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你的性子,是最真、最善的。”

仁妃叹了口气:“你也不必赞我。今儿我多说两句,说得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但只求你闲的时候,多想想。”

仁妃少有的如此无奈与哀怨,倒让东珠很是意外,便示意宁香与春茵二人退下。

屋里没了别人,仁妃继续说道:“这时间说快也快,想想三年前,你我二人一同待选,一同封妃又一同入宫,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年了。你说,咱们在这宫中,还能有几个三年?”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东珠见仁妃眼中竟然有泪光闪过,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却被仁妃拉住。

“好珠珠,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全心全意爱着皇上。这种全心全意,让我有时候都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我很清楚,皇上好,我就好;皇上高兴,我就高兴。皇上喜欢的人、想做的事,就是锦珍的期盼。”仁妃轻轻拉着东珠的手,“我很庆幸,皇上心中最爱的是你。”

“锦珍,你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大发感慨了?”东珠被仁妃的告白弄得越发没头没脑。

“我想说,你看这几日储秀宫里那些秀女闹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就害怕。三年一届秀女入宫,以后也不知这宫里还要有多少女人进来,日后少不得天天见她们弄宠争风,想来这宫里的日子怕是更难过。再看眼下,皇后已经有孕,而那福贵人,你是知道的,她也并非良善之辈。那惠贵人经上次误诊的事情,性情已然有变,总觉得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如今宫中风波不断,我素来不与他人结交,只想着咱们姐妹能够一心一意,好好陪着皇上,能够相扶相助,平安度日。只有这样,这宫里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仁妃一向寡言少语,今儿说了这么多,也算破天荒了。

东珠细细琢磨着她的话,觉得也很有道理。

“珠珠,不管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我自己,如果在这宫里若注定有一人为皇上钟爱并掌权柄统管六宫,那么锦珍希望,这个人便是你。”仁妃言之切切,目光如炬,紧盯着东珠。

“锦珍?”东珠对上仁妃的眸子,有些犹豫。

“我今天来跟你说这些体己话,就是想让你知道,君恩虽是天赐,你我也要惜福。你不稀罕,别人却要为此打破头。还有,储秀宫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要再插手,以免皇上为难。”仁妃又道。

“为难?”东珠觉得锦珍的话里透着玄机,刚要追问,只听得那铿锵有力的步子传来,自知皇上驾到,仁妃赶紧起身,正要行礼,皇上匆匆入内,已经先叫了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