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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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素不耽误干活,盘盒收起来,四人便移步到院中,取了工具,挖掉一片月季花,准备在底下埋酒。

因为明年檀雅还准备继续种花,所以坑得挖的深一些,且未免以后不小心砸碎酒坛,她们还要在酒坛上面放一块儿薄石板然后再埋土。

说是大家一起做有意义,实际动手的都是檀雅。

宣妃三人拿着工具松了松土,发现檀雅动作麻利还轻松,便自动自发站到旁边去,看檀雅忙活。

檀雅极想对她们展现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不过力气稍微大些无妨,太夸张便有些不好,是以她挖了大概三寸深,动作就慢下来,好像没有力气了。

宣妃便叫太监过来挖。

酒坛都是三斤酒的量,并不大,是以不需要挖太深,很快便挖好。

放酒时,四人都拿了一坛酒亲自放下去,剩下的才由宫侍代劳。等到太监盖上石板,四人又拿了锹填上土,女儿红便算是埋完了。

“可惜额乐刚出生时没想起来,晚了几年。”

檀雅看着平坦的地面,想起又些日子未见的儿子,忽然有些想念。

胤祜小时候也活泼,不过没有额乐闹腾,读书更不需要人操心,她们几个额娘陪他做什么都是乐呵呵的,最是好脾气。

六岁一到便搬出咸福宫,生生拔成了小大人。

她们现在为额乐做这做那,檀雅再一想到胤祜,心里便酸酸的,好似有些亏欠。

可是能做些什么呢?

檀雅想起先前做的海棠果蜜饯,胤祜收到很开心,便喃喃道:“不然学学做菜?”

“你要学厨艺?”苏答应隐约听到她的话,问,“怎么忽然又起了这个念头?”

“技多不压身,什么时候胤祜回来,也可以做给他吃。”檀雅说着说着又笑起来,“而且下回我再惹了娘娘生气,便亲自下厨请罪,以显诚意。”

宣妃闻言,瞪了她一眼,“你这是提前为犯错做准备呢?那本宫要不要提前罚了你?”

檀雅立即住嘴,想要当作她方才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已经晚了,宣妃拍板道:“你有这个心总是好的,既是如此,从明日开始便练习揉面,到二十二阿哥生辰前,好歹能做出一碗劲道的手擀面。”

揉面?容易啊,檀雅现在就不怕力气活。

于是咸福宫一连许多天都吃手擀面,从刚开始粗细长短不一的面到后来渐渐匀称的面,进步虽然明显,可宣妃心情十分不好。

檀雅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劲道,膳房大厨亲自调味,有时候拌,有时候炒,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卤子或者汤底的汤面,味道绝不差。

可再不差,日日吃也受不了。

等到檀雅开始调味儿,口感上照比大厨就降低了一个等,然后以更微小的幅度缓慢进步。

宣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不能收回话,甚至每日都要在檀雅献宝似的端面过来时,鼓励夸奖几句。

额乐最高兴,她喜欢额娘们给她亲手做的每一样东西,屋里也有两个大箱子,装得全都是檀雅几人给她的“宝贝”。

她是个憋不住话的,走到哪儿嘴巴都不闲着,常常没头没脑没上没下地换话题,有什么东西都想要分享给喜欢的人。

她自从一个人去过承乾宫后,再去哪儿便不用额娘们陪着了,一有空闲便带着宫女太监四处晃荡,还撒娇央求皇阿玛允她在宫里“来去自如”。

康熙宠一个人的时候,小事上是极纵容的,自然没有不允的,只是要求她“不许硬闯,失了规矩”。

是以额乐的足迹,直接踏进了阿哥所,她跟哥哥们说她的课业,说承乾宫的贵妃娘娘和高额娘,说承乾宫的猫,想起什么说什么,一不小心就在二十二阿哥面前说漏了嘴。

胤祜听到额娘在为他学做菜后,嘴角不自觉上扬,又顾忌着在两位兄长面前,努力控制着,但眼睛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二十阿哥胤祎七扭八歪地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逗额乐:“色赫图答应若知道胤祜的生日还没到,惊喜已经提前被你暴露,怎么办?”

额乐如遭雷轰,笑脸一收,仿佛才想到这一茬,“二十二哥,额乐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可不可以?”

胤祜含笑点头,“你放心,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二十二哥真好!”

二十阿哥尤不放弃,继续逗她:“你还跟别人说了吧?有没有叮嘱人家不要外传?”

额乐嘟嘴,“贵妃娘娘和高额娘人那么好,才不会随便往外说。”

二十阿哥听她说“高额娘”,微微敛眸,随后才笑道:“小额乐,你要学会区分,你最亲近的人都在咸福宫,可不要本末倒置。”

额乐听得进去好话,可二十阿哥说的话,她不赞同:“色赫图额娘说,感情是真心换来的,如果真心换不来真心的对待,是别人的问题。”

额乐噘了噘嘴,“我如果一开始就不真心地区别对待,才是不对的。”

二十阿哥无言以对,他想说自己本意跟额乐说的不一样,可是如果解释的话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他不说话,额乐就觉得是自己讲道理讲过他了,十分得意地冲二十二阿哥和二十一阿哥挑动小眉毛。

二十二阿哥和二十一阿哥宠溺的笑。

这时,宫女进来提醒额乐:“格格,咱们该回了,快要到宣妃娘娘给您规定的时间了。”

额乐跳下椅子,走到二十阿哥面前,踮脚想拍二十阿哥的肩膀,拍不到,便退而求其次拍拍他的肚子,语重心长道:“二十哥,想歪了无妨的,改正就好。”

二十阿哥无语,眼瞅着小不点儿翩然而去,两个弟弟笑得越来越大声,干脆翻了个白眼。

雍亲王胤禛总算见到满肚子歪理的二十也吃了瘪,心情颇好,提醒二十二:“胤祜,高贵人是胤祎的生母。”

胤祜恍然,笑容收敛些许。

胤禛道:“宫里的生母养母之间,本就难以权衡,高贵人的做法虽无情了些,对胤祎却没有坏处。”

“高贵人不亲近儿子,也不想借着儿子往上爬,何尝不是情分?”

胤祜闻言,回道:“不知二十哥明不明白……”

“他聪明着呢!”胤禛一个兄长操着颗老父亲的心,没好气道,“偷懒耍滑还不教人抓到把柄,他论第一,没人论第二。”

这么些个皇子,个个都是牟足劲儿读书习武,好在皇阿玛面前表现,就二十阿哥,贪图享乐,浪费天赋!

胤禛越发瞧二十不顺眼,若是落在他手里,定要叫二十好看!

二十阿哥打了个冷颤,奇怪地左右瞧了瞧,刚入秋,也不冷啊,明日得多穿些衣服,免得生病要饿肚子遭罪。

而另一边,额乐在规定时间之前回到咸福宫,一见到色赫图额娘,便心虚的眼睛左右瞟,偏偏她还以为自己神态自然,谁都没发现。

檀雅瞧她这样,故意拖着她不许走,假作关心地问:“额乐,在阿哥所玩儿的开不开心?”

额乐点头,脚下不定,一副想要赶紧走的神情。

檀雅又问了几句,才大发慈悲放过她,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儿,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算了,不与她计较了。”

闻柳听到主子的话,笑了笑,走上前道:“小主,奴婢让闻枝带新来的柯冬去为您取晚膳了。”

“她情绪如何?”

今日,放出宫的宫女名册下来了,其中有闻枝的名字,与此同时,内务府那边又拨了几个新宫女过来,柯冬是宣妃分给檀雅的,今年才十五岁。

闻柳回道:“奴婢瞧着眼睛红红的,想着她有些事做,也能分分神。”

檀雅点头,这个时候的闻枝,肯定会极用心地教导柯冬,临走前忙点儿也好。

“小主,是否需要奴婢再去找何平?”

“是该再送封信回色赫图家了。”这么些天过去,估计宅子该买好了。“闻柳,磨墨。”

“是,小主。”

檀雅信写的很快,闻枝和柯冬回来时,她正好收笔,而这次,她也没瞒着闻枝,直接道:“我写封信给娘家,你出宫后若有难处,也好有个门路。”

闻枝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扑通跪在地上,“小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日后定会为您早晚诵经祈福,只盼您长命百岁。”

檀雅想了想,认真道:“长寿确实挺好,不过不用百岁,不能动了有什么好,祝我活蹦乱跳地活到古稀就行,然后死得时候痛快点儿,别躺在床上拖拖拉拉。”

这愿望忒具体了点儿……

闻枝:“……”

情绪又断了。

卡壳之后继续哭,好像有点儿假,闻枝张张嘴,无奈道:“那奴婢就求佛祖保佑您健康长寿到古稀。”

檀雅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乖,常看看我送你的字,放宽心过日子。”

闻枝又想哭,檀雅怕了她,赶忙脚底抹油溜走,走前还提走没打开的食盒。

闻柳赶紧跟上去,接过食盒,一起踏出去。

柯冬看看闻枝又看看不见人影的主子,脚尖微微转向门外,犹豫道:“闻枝姐姐,我……”

闻枝拭泪,教导道:“万事以主子为先……”

柯冬就等她这句话,生怕主子和闻柳走的快追不上,都不听完,匆匆走匆匆说:“我去伺候小主用膳。”

闻枝:“……”就很无情,怪难受的。

而檀雅在外头,还教导新来的柯冬:“你以后如果放出宫去,可要高高兴兴地走,我岁数大了,见不得这泪水决堤的模样。”

柯冬知道跟了个好主子,眼睛亮晶晶的,响亮地应道:“小主放心,您说往东奴婢绝不往西,您让奴婢乐,奴婢就开开心心的。”

“嗯,不错。”

闻柳则是在心里叹气,这是又来一个主子上房揭瓦递梯子的人。

转眼,就到了闻枝出宫的日子。

各宫宫女并非同一日出宫,但有一辆马车,从第一日开始便停在宫外,一个机灵的小厮坐在马车外,看见有宫女出来便仔细打量,好不容易见到闻枝从里面出来,赶忙跳下马车,迎上去。

“可是常小姐?”

闻枝点头,迟疑地问:“请问你是……?”

“小的是色赫图家的大少爷的小厮,您叫小的招财便是。”名为招财的小厮热情地邀请她上马车,顺便麻利地解释,“我们大奶奶得了小主的吩咐,日日都来等您,可算是等到您了。”

闻枝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通知我家中一声便是,怎能如此劳烦府上?”

招财只负责接人,现在人接到了,又按照大奶奶的吩咐,第一时间送闻枝回家,路上还担心她不熟悉宫外了,热情地介绍了一路。

托他的福,闻枝总算没有那么陌生,也渐渐有了真实感,她是真的出宫了。

马车驶进常家所在的巷子,招财殷勤地替她拿东西,帮她上前敲门,门一开,便对门内的中年仆人道:“劳烦这位大爷通报,你们家姑奶奶回来了。”

那中年婆子看向闻枝,辨认了片刻,立即激动道:“小姐!您果真出宫了?!快进来,老奴这就去通报奶奶们。”

她匆匆跑进去,边跑还边喊“小姐回来了”。

闻枝不好意思地冲招财笑笑,“家里规矩不算好,别介意。”

招财摇头,道:“宫里的小主对您还有些旁的安排,明日再来接您,今日小的便不随您进去了,您好生休息。”

闻枝一愣,再想问什么,他已经回马车上。

而听着门内的脚步声,再想起与小主恐怕今生再难相见,闻枝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