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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电梯一路往上,叮的一声,到了。电梯门开,甄意抬头,蓦地一震,走廊里灯熄了。只有电梯的一束光投过去,撕裂黑暗,在对面的玻璃落地窗投下一道光,里面有她模糊的影子。她出了电梯,往右看。黑洞洞的。
十几米开外她的工作室亮着灯,灯光苍白像一条白色的缎带。
甄意有点儿紧张,想了想,决定退回电梯下楼去,不然关了灯她再摸黑走过来,岂不吓死。才转身,却瞥见她的工作室里站着一个人!
设计师?
甄意拧眉,缓缓过去。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骤入黑暗。
一步,两步,她看到玻璃窗旁站着一个女人,穿着异常鲜艳明丽的公主裙。
视线渐渐开阔,她看到一面镜子,上边用血画了个圈。里边女人的脸浓妆艳抹,异常娇艳,脖子上系着蕾丝项圈,系在墙壁的木质结构上。嘴角一抹笑意。
是杨姿!
工作室里灯光璀璨,在玻璃窗和镜子间反射出多道明晃却虚幻的光影,像一层薄纱。
甄意冲过去要看杨姿的情况,却猛地停住,心里浮起一丝诡异的感觉:为什么会在她的工作室?她手心冰凉脚发软,鼓起勇气回头。自己立在光明处,来时的路已变成无尽的黑洞与深渊。
转身看杨姿诡谲的面容和装扮,恐惧不安如同火山爆发,她掏出手机,可它自己响了。
号码不显示。接起来是变声器的声音:“你在躲我电话。”语气是电话人。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话。”
那边哼笑一声:“你希望你的朋友杨姿活过来吗?”
甄意一僵,作为姐姐的朋友,这位电话里的人沉默而善解人意。因为姐姐,她信任他,生活没有交集,才更容易吐露心声。可最近半年,他对她的干涉越来越多,隐隐有种来到她身边进入她生活的不适感。她反感起来。他究竟是?
她跑进工作室,余光搜寻残存的装修木料,很快发现一根如棒球棒般大小的木棍。
尚未弯腰去拾,“不去救你的朋友吗,还是说你潜意识里想让她死?”
甄意定睛一看,杨姿脖子上的项圈比较宽,且她的胸口隐约在起伏。她没有死!甄意冲过去,一边手忙脚乱解她脖子上的项圈,一面颤抖着往身后望。
世界应该是安静的。可为什么隐隐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在靠近?
她手发抖,该死,为什么解不开!
谁不小心踩到地板上的碎木屑。细微,绵长的一声轻响。仿佛落在瓷盘里的一粒钢珠,瘆人。
甄意的心陡然停跳,僵硬着回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惊恐万分,头顶闪过一片黑影。
……
甄意倒在地上,神志不清,不能动弹。
脸贴在地面,意识模糊,视线里有镜子的一角。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杨姿的裙子,有只手伸过来,掀起她的短裙,下面赤条条,肿胀不堪染了血迹。那只手……
“甄意,醒醒。甄意!”
她头痛欲裂,似乎听到司瑰的声音。后脑勺痛得要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地上。
司瑰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赶紧扶她坐起。
“你们来的时候没看到可疑人吗?”甄意急着问。
司瑰摇头:“一定是让他跑了。”
杨姿已被解救下来,医护人员正在给她做紧急救助。
司瑰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不过……”
甄意心里一个咯噔,四处寻找。现场和以往一样有润滑剂,却少了振动器和假生殖器。
不远处,陈队和季阳轻轻讨论:“受害者(杨姿)前段时间帮杀害警察的凶手淮如隐瞒罪行。当事人淮如下落不明,杀害公职人员却逃脱法律制裁。符合连环杀手的受害者类型。”
甄意皱眉,杨姿的装扮和郑颖一样精致。这两起是独立的,不是季阳分析的卫道者连环杀人。只不过郑颖的“洋娃娃”凶手比较聪明,把犯下的案子引到警方正在调查的“卫道者”上。
季阳沉声道:“最近的两次案件里凶手的作案手法升级了。以往他只是公式化地惩戒罪者,如今他对受害女性的关注和照顾更多,所作所为甚至超越了单纯的惩戒。”
这次杨姿的遭遇和郑颖不同,嫌疑人很可能亲自到场对杨姿实施性侵害。为何区别对待?
杨姿醒了,她没有哭,也没有大灾大难后的绝望空茫,反而非常娴静。
司瑰确认甄意神志清醒后,按惯例问了些问题。甄意一一回答,描述发现现场的过程。说到有人给她打电话时,司瑰翻了她的手机,通话记录还在,却没号码。
司瑰嘱咐另一位警司去查。甄意说:“把我家的座机也查一下吧。”她低下眼眸,想或许该问问姐姐,这个朋友究竟怎么回事。
周围,警司们或查证,或询问,或观察,或讨论。现场很安静,只有几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甄意拨弄着手机,犹豫该不该给姐姐打电话。
这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甄意猛地回神,眼睛酸了,立刻回头,就看见了言格。
他跑得太快,墨蓝色的风衣衣角还在走廊的穿堂风里翻飞。头发微乱,浓眉之下,眼神冷静却隐约紧张,快速把屋内的人扫一遍。见到甄意完好无损,那一瞬,眼底极淡的惊慌便消匿下去。
他大步朝她走来。
甄意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微颤:“言格……”话音未落,他已俯身把正在站起的她捞起来,双臂牢靠而用力,揽进怀里。他低头,下颌紧紧抵着她的鬓角。旁人看不出,甄意却感受到他微微在发抖。
他很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或许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说:“你没事。”非疑问,肯定句。
“我没事。”她被他搂得太紧,头埋在他脖颈间,发声模糊不清。
“可……”她回头望,杨姿躺上担架,救护人员准备把她抬出去。
一旁,陈队轻声问季阳:“现场没有假用具,是被收走还是嫌疑人真身……”季阳来不及发声,杨姿开口:“不是假的。”
周围安静了,沉默而沉重。
甄意眼睛发涩,过去握住杨姿的手,一时间悲从中来,哽咽:“杨姿……”杨姿手很凉,稍稍一挣,避开甄意的手,不看她。
季阳原打算等杨姿恢复了再问;可她的精神状况比料想的好。他缓和了语气,试探着问:“你现在可以配合我们吗?”
“可以。”杨姿抬起眼帘,“我的确和人发生性关系了。”措辞平和。
“你记得发生的事?”
“我打开车门,他从后边上来摁住我的脖子,掀起我的裙子,把我压在车后座。我闻到很甜的气味。”她反应平淡,不像被强奸。
“你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吗?”
杨姿点头,说了句大家意想不到的话:“我不怪他,他太爱慕我才做出这种事。我心里也情愿,请不用浪费时间找罪犯。他爱我,思念成狂才出此下策用迷药。”
季阳等人觉得匪夷所思:“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他是谁?”
杨姿目光缓缓一挪,望向甄意身后,眼中柔爱似水,手腕软软抬起,嗓音娇柔:“是他。”
他站在杨姿手指的方向,俊颜清逸,水洗般淡然干净,面对所有人探寻的目光,云淡风轻。
甄意脸气红了,顾忌着杨姿的状况,忍着。可心口的情绪翻江倒海,委屈又心疼:“不,他不会碰你。”
警司们都没动静,互相交换眼神。
“就是他。”杨姿语带轻嘲,笑话甄意。
言格始终望着甄意。见她忍气,走去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拳头,拇指缓缓摩挲她的手背,安抚她。
杨姿眼里蓄了泪水,委屈道:“我不怪你,你还在她面前装?和我恩爱时你怎么说的?刚才的激情和疯狂你当没发生?”
甄意被她露骨的话刺激,见在场的人各怀心思望着言格,牙槽都快咬碎。
陈队:“言医生,麻烦你配合我们回警署调查。”
言格平静点头:“可以。”
杨姿不解:“他不是强奸犯,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没搞清楚状况。我们要查的是连环杀人犯。”
杨姿如遭雷击,辩解:“你们搞错了。我是自愿的,暴力、助兴药、捆绑都是情趣和刺激……”
“闭嘴。”甄意听不下去了,朝她过去。才迈一步就被言格握住手臂,拉回身边。
杨姿见她发火,不慌不忙:“甄意,你比较希望我告他强奸?”
强奸?甄意脑子轰鸣一片,气得发蒙,无法思考。她平日里多伶牙俐齿,此刻却急火攻心,喉咙里堵着石头。
看她嘴唇咬出惨白的牙印,言格稍稍愣住,原准备过会再说的话便不能再等:“我下午六点到九点在研究所,有监控。九点十分开车离开,沿轩尼路,德辅路,诺干道中,国王路过来,有道路监控。十点十分到达仁辅大厦门口。”
陈队听完,对身旁的警员道:“立刻去查。”
杨姿见他漠然地拿证据,皱眉:“你提前准备不在场证明!你和我的爱抚情话都是假的?”她想到什么,叫,“他用了润滑剂。来不及冲洗会有残留,给他检查就知道!虽然我们很契合,但他那里太……”
甄意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之前考虑杨姿是受害者,她很努力地克制,可杨姿口无遮拦在众人面前幻想他的私隐,她脑子里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裂。
她朝杨姿冲去,可言格早有预感,用力控制住她的手臂和身子。“你说谎!”
杨姿嗤笑:“甄意,你喜欢十二年的男人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嫉妒吗?”
“你……”甄意静了下来。她很清楚强奸杨姿的人不是言格。她没有嫉妒,也没有反感,只是心疼,心疼得眼眶都湿了。
言格是那样清明洁净的男人,杨姿却用那般恶心下作的幻想描述他!她不懂杨姿,从来不懂。她以为真爱一个人,就不应羞辱他。
言格何尝不知甄意的心思,他清楚她相信他,更相信他对她矢志不渝的感情。他知道,甄意没有怀疑也没有嫉妒,只是心疼他。
他紧搂她颤抖的身躯,凑近她耳边,声音很低,仅限她一人听:“甄意,我没关系。”
甄意抬头,愣愣望着他,眼泪涌上了眼眶。她知道啊!
她知道他骨子里淡雅平和,被泼脏水不生气,被咒骂不记恨,被污蔑也不发怒,总会云淡风轻道“没关系”,可她就是会心疼啊!
即使他面对大家的责难,一句话不说,一句不为自己辩驳,她也心疼得肝颤。
言格见她眼底一漾一漾的泪光,怔愣了。下一秒,他问杨姿,语气凉淡:“你说嫌疑人在停车场挟持了你?”
“是。”
“哪个停车场?”
“我们事务所楼下。”
“你知道现在在哪儿吗?”
“什么意思?”杨姿不解,张望,“这是事务所楼上吧。”
“你们事务所在清江区兰桂大厦,我们在兰亭区仁辅大厦。你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杨姿答不上。
“你描述这场性爱时没提到痛苦。杨小姐,警察发现你时,你被绳子拉吊着,将近窒息,你没感到痛苦?”
杨姿摸摸脖子,不知情的样子。
“杨小姐,你被催眠了。你以为发生的一切是你的幻想。因此你没感到羞耻痛苦,而是配合嫌疑人完成他对你做的一切。你一开始闻到的甜腻香味不是迷药,是市面上少见的安定剂,能稳定情绪加速催眠。有小部分不法分子会用它抢劫偷窃。”
所有人瞠目结舌。季阳蹙眉:“我们要找的嫌疑人能拿到某特定品种的安定类药物,还懂催眠?”
“是。”
可季阳的目光还在言格身上,因为他刚好也符合这个条件。言格明白,但该说的已说清楚,他不会再顺着警方:“我已解释清楚,不去警署了。道路监控有问题再找我。”
杨姿呆若木鸡,脸上再没了光彩。医护人员把目光呆滞的她扶倒抬出去。
季阳和陈队商量后,决定等杨姿精神恢复了再问。法证人员也做完采集工作。
离开现场走出大厦时,甄意脸上还挂着泪。
言格轻轻拂去她的眼泪,轻声:“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甄意委屈:“都是你,你干吗不早点反驳她?”
“人太多。”
甄意明了,他习惯尊重女性受害者的尊严,即使杨姿污蔑他,他骨子里仍礼貌,不想当众践踏她的颜面。直到她哭。
到家已过零点。进门就收到司瑰的短信,说言格的不在场证明没问题。
甄意心情不佳,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言格在一旁,把家里人准备的食盒放到茶几上拆开。甄意抬起眼皮:“你没吃晚饭?”
“吃了。你晚上加班会累,准备了消夜。”
她兴致恹恹,想说没胃口,却嗅到榨菜香。举起脑袋一看,一小碟清香榨菜,一小盘拍黄瓜,几支孜然烤肉串,两碗海鲜鲍鱼粥,一小碗酱油鸡……她从沙发里爬起来,盘腿坐到地毯上,接过言格递来的筷子和勺子,慢慢吃起来。
“言格,我在犯罪现场接到那人的电话了。”
言格顿了一下,没发表观点,隔一秒继续喝粥。
“我答应过你不会和他联系,是他找到我的手机号。我觉得他是重大嫌疑人。可我不知道姐姐的朋友怎会突然变成这样。”
言格觉得有些事不能再瞒她了:“记不记得我跟你说那个MSP机构的精神实验?”
“记得。我正要和你谈这个。催眠并让人跳楼,是不是MSP机构除去实验品的方式。伪装成自杀,神不知鬼不觉。”
言格稍意外:“你查过了?”
“对。今年发生好多古怪的事,串联起来有相似点,我怎么坐得住?”她放下筷子,“跳楼自杀的人都是深城第三孤儿院的,档案都消失了。是不是多年前MSP的人随机抽取了部分孤儿做实验?”
言格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