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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该怎么接话,看洗手台的水哗啦啦地冲,安瑶细细的苍白的手在水下一遍遍揉搓,她说:“安瑶,你的手洗好几遍了。”
“职业病,总觉得不干净。”
“哦,很多外科医生都有洁癖。”
“不只外科,像言格,也有很重的洁癖。”
甄意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很酸。
安瑶关了水龙头晾手,忽然说:“甄意,给我做伴娘好吗?”
甄意实话实说:“别人吧。我觉得尴尬。”
安瑶也不强求。两人再无话,各自离去。
婚讯。甄意心在发麻。
她记得中学的升旗仪式,每次会让一个学生上台以“梦想”为题发表一篇演讲。有天轮到甄意,她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入团太迟)站在主席台上,在初中部高中部几千名老师学生的面前,举着拳头,对着话筒道:
“我的梦想只有一句,长大了,嫁给初中部2年1班的言格!”
全校哄笑。
“甄意,加油!”她认真给自己打气,昂着头走下台。
训导处从此取消了梦想演讲,顺带罚她扫了一个月的操场。
分离八年,她再没爱过他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她以为,他也不会。
甄意一次又一次长长地呼气,胸中浑浊凝滞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没还手似的,憋闷死了。
这种想发泄的感觉,呵,她真是很多年没体会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绕过拐角,就见给她心情拢上阴霾的男人也在走廊上,西装笔挺,俊颜白皙。
甄意目不斜视,一点点和他走近,然后,擦肩而过。心莫名落下,像松了一口气,释然又失落。
身后,言格停了下来,侧身看她:“甄意?”
“有事?”波澜不惊,不像平时的嬉皮笑脸。
言格默然,这话把他问住了,他仿佛也不知为何唤她。“甄意,你在生气吗?”
“是!”她才不要装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
“你……”甄意说出一个字,鼻子就酸掉。
言格静静看她。走廊的灯光下,她的脸格外莹白,典型的南方女孩,肌肤很细腻,和多年前她无数次把脸凑近要他亲的时候一样,脆弱,娇柔。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像强忍着不哭。
这叫他意外,他倒是不知道他的背景问题能把她气成这样。
他迈开长腿,往她身边近了一步。“我并非故意隐瞒你。”他听见自己在解释。
甄意气极反笑:“你的私事不愿拿出来说,不算隐瞒。况且我也没问你。你还是以前那样,我不问,你便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那时……”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心尖发凉,像起了风。
那时候,应该觉得委屈,可她不觉得;现在,没资格委屈了,她却想哭。
言格一时也无话。甄意从没和他说过这些,可此刻他忽然发觉,或许以前她是难过的,因为他的冷淡和古怪,她过得心伤而辛苦。所以她才……
只是那时他不希望给她太大的压力,更不希望她也变成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而甄意心里失望到疼痛。以前,她只以为他不喜欢她;现在,他快要结婚了却不告诉她?
是,她没问。可她明明不想招惹他了,他为什么要在姚锋袭击时保护她?不要说救人,以他的性格即使看见抢劫杀人都不会管。他难道不知道给她一丝丝甜头她就会飞蛾扑火烧死都甘心吗?一句绅士礼貌的提醒“我要结婚了”就那么难?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和你说。”他低头看她,眉目深沉,“不过,我这人很单调,好像也没有别的值得挖掘的事。”
“没什么想知道的。”她转身走,又顿住,“言医生,我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比较好。”她头一次没顾及他的感受,飞快离开。
下去停车场,遇到卞谦。卞谦见她沮丧的模样,有些担心,说什么也要送她回家。
一路上,甄意望着车窗外的夜景不说话。以往,她都是欢乐闹腾的。
卞谦认真开着车,时不时看她几眼,找话问:“爷爷不回家了?”
“嗯。”她声音低低的,“表姐说怕爷爷累,让他今晚就在度假村休息。”
卞谦“哦”了一下,思虑片刻,问:“是这个男人吧?”
甄意身子一僵,不满地瘪嘴,负气:“学心理学的都是浑蛋。”一直都是这样,她什么心思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卞谦稍稍无奈地一笑,这个小妹妹的脾气,他摸得一清二楚。
八年来,她从大学生变成警察变成律师,卞谦看着她长大。他朋友圈里的优质男人们不少,很多曾透过他向她抛出橄榄枝,她都一一回绝。他知道,她表面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其实心里一直有人。
“我们小意的眼光很好,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卞谦不是自恋的人,但也有自负,清楚自己资质很好,可看到言格时,他不得不承认,那人从内至外低调的优秀,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我觉得,小意喜欢他,会喜欢得很委屈吧。”
一句话差点儿叫甄意泪下,她咬着唇,盯着窗外,死不作声。
甄意心情不佳地出了电梯,开锁进门,家里竟亮着灯,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两样东西真是抚慰人心,她忽然没那么伤了。走到厨房,司瑰和杨姿拿电磁炉煮火锅,吃得酣畅淋漓。
司瑰先看见甄意,见她表情不太好,赶紧站起来,举手认错:
“甄,我们一早就该走,可你家实在太好住,在浴缸泡了一上午。冰箱里好吃的又太多,后来看见火锅底料,又嘴馋,结果蹭了一天。别赶我,吃完这顿,马上消失。”
甄意绷着脸,过去餐桌坐下,看一眼锅里香喷喷的菜。两人立马殷勤地端碗找筷子,全捧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从锅里捞出香菇羊肉塞嘴里,神色阴郁地吃着。司瑰和杨姿忐忑不安地观望。
甄意嚼完了,咽下了,板着脸问:“浴缸里泡一上午,你们两个搅基么?”
两人愣一秒,扑上去打她:“浑蛋家伙,以为你生气了。”
甄意缩在椅子上躲痒痒,哈哈大笑。
回家看到朋友在,还有喷香的火锅麻辣烫等着她,她心里不知多温暖。
“吃麻辣烫怎么能不喝可乐白酒?”甄意拿了钢化玻璃杯,半杯白酒半杯可乐混合。
杨姿忙给自己倒满可乐:“别指望我,我喝不了白的。你中学就可乐白酒,这习惯能不能改改。司瑰,上大学你怎么受得了她的?”
司瑰诧异,盯着甄意杯中琥珀色的泡泡液体:“我从没见过甄意喝酒。”
“戒了。今天特殊,破例。”甄意笑笑,一仰头,整杯酒就下去了。喝完不带脸红,手背往嘴上一抹,操起筷子捞菜,又倒上可乐和酒,边吃边喝,脚蹲在椅子上简直梁山好汉。
司瑰一脸惊悚:“甄,你没事儿吧?”
“什么事?”甄意嚼着虾丸,奇怪道。
杨姿慢吞吞吸可乐:“司瑰,没事儿,她中学就这样。”
“是吗?”司瑰半信半疑,觉得哪儿不对。
甄意一直大口吃吃喝喝,像从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
“甄,你慢点儿,吃得太凶了会呛到。”
话音未落,甄意抓着桌沿,剧烈咳嗽起来。杨姿赶紧给她倒水,司瑰拍她肩膀。
甄意拿纸巾捂着嘴,辣椒呛进气管,火辣的疼。她咳得猛烈,满脸通红,像要把肺咳出来。咳到最后,眼泪下来了。
司瑰没见过甄意流泪,吓住:“怎么了?”
她手指抹去眼泪,轻轻道:“被欺负了。”说完,平平静静,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更大堆的食物往嘴里送,仿佛心里的空洞只有食物能填满。
司瑰和杨姿不知所措,只能看着甄意不停地把辣乎乎的食物往胃里塞。吃着吃着,再度有晶莹的液体砸进碗里,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
司瑰要疯掉:“到底怎么了,甄意你说啊!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她团团转,把短发抓成鸡窝,急得胡思乱想:“你该不会是被强奸了吧?”
甄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仰起头,眼里全是泪花,一边笑一边哭:“我倒希望被他强奸了,可他看不上我。哈哈,好好笑。”眼泪往外涌,她笑不出来了,彻头彻尾地看不起自己。
“甄意你真他妈的下贱!”她一抬手,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脸红得几乎滴血。
清脆的巴掌声在餐厅里回响,司瑰和杨姿全被吓到,司瑰崩溃:“你抽什么风,到底怎么了?”
甄意拿手捂住眼睛,颤颤地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我喜欢上一个人,可他不喜欢我。我想追他,可他要结婚了。很简单。”
眼泪泉一般从她指缝涌出,她嘴唇剧烈颤抖,呼吸也凌乱。“真是没用啊,又栽在他身上了。”她肩膀猛烈抖着,头低得很深很深,轻轻颤声,“怎么办?我又喜欢上他了,可他还是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眼泪疯了般流淌,她双手捂住口鼻,哭得身子前后摇晃,一句句重复地念:
“怎么办?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他,该怎么办?他还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天哪,该怎么办?”
我的梦想只有一句,长大了,嫁给初中部3年1班的言格。
可是,他要娶别人了,我该怎么办?
在酒精的作用下,甄意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回到很多年前。夏天过后的校园,整齐的教室,朗朗的读书声……
那是高中时期的运动会,体育委员苦口婆心地跪求女生们踊跃参与,结果当然是——体育委员都要哭了,在讲台上蹦蹦跶跶地宣传“报名送香吻”,被众人轰下台。
女生们向来对运动会敬而远之。一来,拼搏这个词放在女生身上,淑女不足;二来,女生脸皮薄,输了面子上过不去;三来,女生天生属于拉拉队,穿着短裙拿着彩球给男生加油,这才是最美的风景。
甄意显然没想到以上三条,一口气报了N项,跳高、跳远、100米、200米400米、800米,还有铅球和铁饼!
那天,她拿着报名表等在言格班级外,托着腮歪着脑袋看他上课。
一教室的烟灰色校服,只有言格是干净的白衬衫,背脊修挺,真好看,连头发丝儿随风轻轻晃动的弧度都好看。她可以就这样看他的背影,看一天都不腻。
他们班老师领教过她更疯狂的行为,觉得她幽灵一样挂在窗外是相当低调了,自然不会赶她。她无聊了还会和教室后排的男生们说说话。一来二往,成了好朋友。
还没下课,他们班在计算黑板上的物理题。甄意趴在窗边,探着脖子看窗边的一个男生计算,看得认真,觉得他算错了,伸出右手竖着大拇指给他做示范:“你把安培定律弄反啦。”
安静的教室里,好几人循声看过来。
老师笑了,问:“甄意,你知道安培定律?”甄意所在的13班,是年级公认的最差班,老师几乎不上课了。且她还是低一年级的学妹,照理说应该没学到。
甄意昂起头,特自豪:“当然,是言格告诉我的。他说的话,我从来不会忘记。”
言格头也不抬,写着作业,但,白皙的耳朵微微红了。
老师又笑:“那你要好好向言格同学学习。”
“好的,向我的言格小老师学习!”她精神抖擞地敬了个军礼,班上哄堂大笑。
和以往一样,下课铃一响,只要言格不积极地立刻起身,她就会在窗边吹口哨。然后,言格非常淡定一点儿不脸红地在老师同学的集体注视中走出教室。
根据约定,他的下课时间属于她。
甄意冲过去,报名表递到他面前晃:“看看看,我厉害吧。”
言格看一眼密密麻麻的项目,问:“这么多,你忙得过来?”
“别小看我。我精力那么充沛,简直没地方用。”
“那倒是。”他走到栏杆边站着,说。他们学校靠近海湾,可以远眺大大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