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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耸耸肩,咬着唇又笑:“那你怎么推断出我是演员?气质?”
言溯极轻地皱眉,仿佛觉得这女人的逻辑混乱得惨不忍睹:“不是你自己先承认的吗?”
演员拉不下面儿,又打心底觉得这个冷漠拒绝她的男人挺有意思,甜甜笑道:“哦,那还真是我先暴露了底牌。”
这话说得,性暗示意味十足。
甄爱照例没听懂任何带有黄色意味的词,言溯不知听懂了没,没任何反应,依旧一丝不苟地切牛排,一小块一小块整整齐齐像机器切的。
周围别的男士觉得被抢了风头,不太开心。演员旁边的男子质疑:“或许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职业?”
“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是你们表现得太明显了。”
男子挑眉:“哦?那我是干什么的?”
“外科医生。”言溯眸光冷清地扫他一眼,“你擦了不下5次手,重洁癖;你的手皮肤不好,微皱很干,是因为长期用消毒水;手指上有细线勒出来的痕迹,因手术缝合时要用细线打结。和周围人谈话时显露出很强烈的高傲感,你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外科医生。”
医生张了张口,很挫败。
医生旁边一个打扮素雅的女人拍手鼓掌:“好厉害。我呢我呢。”
“幼师。”言溯瞥她一眼,“30岁左右,笑容温和真诚,着装素雅又带着可爱稚气,语调轻柔,很孩子气,拍手的动作具有幼师的显著特征。和小孩子们在一起,你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
幼师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这种诚挚而严肃的表扬让她很受用。
甄爱开心看着,觉得言溯好厉害。和他一起好好玩,任何时候都不无聊。
桌上剩下的另一个女人非常高,妆容素净,胸部丰满,衣着艳丽却不暴露,和演员完全相反。
她微笑:“我就不用说了,一看就是模特儿……剩下的,你看得出?”
“律师,赛车手,拳击手。”言溯扫一眼剩下的三个男人。
桌上众人无不暗自佩服,律师问:“可以问问你的职业吗?”
甄爱听了,心想逻辑学家,解密专家,行为分析,心理……他一定会选……
“逻辑学家。”言溯不咸不淡地回答。
甄爱微笑,她知道这是他最心爱的学科。
“逻辑?”身材强壮的拳击手噗嗤笑起来,“逻辑有什么用?能卖钱当饭吃?”
听言,同桌的人都装模作样地鄙视一下他的粗鲁。
言溯并不介意,看他一眼,见他手背上有小伤痕,问:“你家里养小狗?”
拳击手愣了,回答:“养的。”
言溯继续:“看你的兴趣,一定不是你养的。”
“是我太太。”
“养小狗需要比较多的独立时间,要么你太太是家庭主妇,要么你们家请保姆。”
“是,我太太是家庭主妇,我们家也有保姆。”
“养狗同样需要相对较大的空间,你们家很有可能有独立的庭院。”
“是,我们家在郊区有别墅。”
“这么说来,你们家经济不错,你在拳击事业上比较成功。”
“对。”
“你太太没有工作,完全依赖你。你的事业不错,通常这种情况下,夫妻关系也不错。”
“很亲密。”
“所以,你一周大概能有4-5次性行为。”
“是。”拳击手完全汗颜。
言溯把切好的牛排递到甄爱面前,又把她的盘子拿过来,漫不经心地说:“从你家养小狗,推理出你一周有4-5次性行为,这就是逻辑。”
拳击手和全桌的人都瞪大眼睛。
“太神奇了。”拳击手愣了好久,才连连感叹,心服口服。
这时,服务员过来换碟子,拳击手新学了知识,立刻兴致勃勃问服务员:“你家养小狗吗?”
服务员虽觉诧异,但礼貌地回答:“不养,先生。”
拳击手颇觉可惜地叹气:“哎,你的性生活不和谐。”
餐桌上有人扑哧笑,甄爱也觉得拳击手真是傻头傻脑。
言溯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拳击手先生,从逻辑上说,这种逆向是不可推出真命题的。”
拳击手脑袋上一串问号:“什么?”
言溯默了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nevermind!”
他低下头,“我是脑子不正常才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讨论我最心爱的学科。”
甄爱正咬着他给她切的牛排,听见他不开心,放下刀叉,握住他的手,兴奋地小声表扬:“可我都懂,我觉得你好聪明。”
言溯脸色缓和,却倨傲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对面的演员幽幽看着,觉得这个男人上桌这么久,唯独在给甄爱递水递盘子时才会流露丝丝的柔和,而现在他脸上极淡的笑意和神采真是迷人得要死。
她轻笑,声音很妩媚:“逻辑学家先生,你的逻辑真是完美。”
言溯原在和甄爱说笑,听了这话,抬起头来,认真看她:
“不,逻辑并非完美。相反,‘哥德尔论证’表明,逻辑学科内总是存在某个为‘真’却‘无法证明’的命题,逻辑体系是有缺憾的。”他非常认真,近乎虔诚,“但这并不妨碍,它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学科。”
可是,所有人握着刀叉,沉默了。除了甄爱,没人明白他在讲什么。
但听上去那么高端的内容,大家也不愿展露自己的不懂,各自一本正经地点头。
对同桌的女性来说,听不懂不妨碍她们完完整整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认真而纯粹的魅力。
女演员缓缓地眨眨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哦天,你好可爱。”那声叹息简直露骨。
甄爱察觉到不对,不解地看着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言溯极轻地敛起眼瞳,他尽管情商白痴,但高智商足够让他从女演员的肢体语言和语音语调中分析出暧昧的性暗示。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我不觉得。”
女演员丝毫不受打击地耸耸肩:“明天我们都要去silverland,希望大家同行愉快!”
言溯和甄爱同时微愣,这桌子上的,就是他们上岛的同伴?
夏天到了,北端的威灵岛上,气候却停留在春季。
言溯和甄爱下游轮后,在岛上转了一圈。岛上干净整洁,房屋是北方特色的矮墙小窗,一个个彩色地堆砌着,像高低错落的糖果盒子。
到的那天恰逢夏至,岛上有集市。离约定的下午六点半登船去silverland还有一段时间,言溯陪甄爱去逛街。
甄爱对任何新奇又色彩鲜艳的东西都有兴趣,却因从小养成的个性,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拥有或独占的愿望。很多时候只抱着纯欣赏的态度观看。
可自从和言溯在一起后,这种习惯被打破了。
和往常一样,她欢欢喜喜看商品,他认认真真看着她,自作主张买下他判断出来的她喜欢的东西。
“S.A.,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串气球?”
“因为你唇角弯了一下。”
“为什么买万花筒?”
“因为你看它的时候脉搏跳动加速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贝壳手链?”
“因为你抱着它不肯松手。”
“为什么给我买那条红围巾?”
“因为你戴着好看……欧文说的没错,你肤色白,戴红色的围巾很好看。”
甄爱恍然想起很久以前,小城冬夜的街道上,他笑话她是竹节虫。想起旧事,恍惚觉得和他一起的日子其实早有缩影,就是当初雪夜里那条安静而柔软的围巾。
路边橱窗里有大大的毛绒熊,她漫不经心地望过,目光便移开。
言溯:“你不是喜欢毛绒熊吗?”
她看那橱窗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语气安逸:“我只要言小溯。”
到了下午,天空阴沉起来,这块地区天气多变,昼夜温差大。夏季晚上往往有暴风雨。
甄爱和言溯上船时,大家早到了,豆大的雨滴冰雹似的噼里啪啦往甲板上砸。
六点二十五,来了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妙龄少女,说话恭顺又服从,笑容拘谨:“请各位客人做好准备,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不算温暖的气候,丰乳肥臀的少女穿着典型的巴黎式女仆装。头发用蕾丝发带系起,短袖束腰连衣裙,外边罩一件白色围裙,十分干净,十分性感。脸庞却青涩懵懂。
主持人笑眯眯:“不知怎么称呼,叫你女仆小姐太不礼貌。”
会开船的女仆?言溯快速扫她一眼,乍一看着装整洁,可细细再看,衣服胸口有几道褶皱,丝袜的纹理并不均匀,手腕处有点红肿。
女仆红脸:“客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现在起程吧。”
幼师立刻举手:“少了一个,赛车手先生不在。”
律师说:“或许他临时不想去了。”
女仆看看手表,接话:“主人要求我们准时出发,就不等了。”其他人没意见,几分钟后,开船了。
傍晚蓝黑色的大海,阴森沉郁,蕴含着某种邪恶而庞大的力量。离海岸越远,海的颜色愈发深黑,风浪也愈大。
一个半小时后,天黑了。
前方风雨中终于出现光亮,是座极小的悬崖岛屿,除了悬浮在海崖之上的哥特式城堡,再无他物。
城堡极瘦极高,像瘦骨嶙峋的黑色骷髅架,有数座又尖又高的塔楼,像打仗阵前士兵竖起的长矛。
那屋子怕有成百上千个窗口,每个都透出金黄色的灯光,整座城堡灯火通明,在风雨夜幕中像通往天堂的无数座门。
既美丽壮观,又诡异恐怖。这么阴森的地点怎么会叫silverland银色之岛?
小船停靠在一条有上千级阶梯的陡峭山路旁,直达城堡大门。
模特拿着女仆发的伞,挑眉:“这么高,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得上去?”
女仆卑微地致歉:“对不起,风雨太大,缆车不安全,怕被刮到海里。”
男人们不好对女仆严苛,爬石阶去了。
甄爱上岸时不小心一滑,手中的红围巾掉进海里。
浪头一打,就不见了。
甄爱望着被黑暗吞噬的红色,有些难过,言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再买一条。”
“嗯。”甄爱抓着言溯的手,往上走,“S.A.,我发现每次你拍我的肩膀,都能给我鼓励和安慰!好神奇。”
言溯执着伞,沉默几秒,才说:“这是因为,我的应激性试验成功了。”
甄爱:“……”
难怪……
言溯犹不自知,解释:“每次我拍你肩膀,都说一些鼓励和安慰的话;久而久之,我只要一拍你的肩膀,就算不说话,你也会感到安慰和振奋。就像你每次给小狗吃东西时摇一摇铃,时间久了,就算不给小狗吃东西,你摇铃,它也会分泌唾液和……”
言溯住了嘴,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氛不对了。
他不作声地抿抿唇,想了想,轻轻拍拍甄爱的肩膀,一下,两下,哄:“小爱乖,别生气。”
甄爱哪里不气,停了脚步:“我走不动了。”
言溯很会看清眼前形势:“我背你。”说罢把伞塞到她手里,蹲了下来。
甄爱望一眼上边好多级的台阶,舍不得;可看他蹲着身子,风衣紧绷在精窄的背上,她又忍不住想试试趴在他背上的感觉。
她箍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背了起来。
他身体的温度隔着布料直直传进她胸膛,她小脸紧挨着他的鬓角,亲密又熨帖,还有点儿痒。
他走得很稳,默不作声。走了几步,她渐渐滑下去,他托着她的腿根往上一送,她坐海盗船一样被抛起来,落下又撞在他安全的背脊上,粗糙又柔软地摩擦着她的心怀。
她抿着唇,心里猛烈的发烫:“你是第一次背人吗?”
“不是。”他毫不犹豫。
甄爱心一落:“以前背过谁?”
“上次你酒醉了,背过你。”
心一下子又从低谷飘起来。
风雨的夜,他呼吸渐渐沉重。伞下的两人世界变得温暖而蒸腾,她没有要下来,红着脸乖乖趴在他背上,声音里带着点儿撒娇:“S.A.,以后只许背我哦!”
“好。”他温柔而坚定地回答,“这辈子只背你一个人。”
说完,又自觉地补充:“只抱你一个人,只亲你一个人,只……”后面的没说出口,心跳突然快了,却不是因为爬这高高的台阶。
走完漫长的阶梯,女仆见人到齐,摁响了门铃。
铃声不大,却在整个城堡里回响,瞬间像响起千百个铃声,又像是谁往四曲八绕的深洞里扔了无数个玻璃球。
铃声太过诡异,即使门口站了11个人,大家心里都惴惴的,脸色发灰,在风雨夜幕中,像一排鬼魅。
“吱呀”一声,城堡门开,一道金色的灯光穿透冰冷的夜幕。
逆着光,门口出现一位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极其光亮的男士。他戴着金边眼镜,从发型到着装,从举止到言语都十分考究:“我代表城堡的主人,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参观。”
他微微鞠了一躬,从头到脚笔直地弯曲,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气氛再度诡妙,男人直起身子,恰好一道闪电打过,他严肃而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格外森然,模特吓得轻呼一声。
女仆温柔又怯弱地解释:“我们管家喜怒不形于色。”
原来这是管家先生。
众人进了屋,屋内暖气很足,装饰不算富丽,却也十分典雅。屋子本应温馨,偏偏偌大的大厅周围有13条深深的走廊。
虽然每条都灯火通明,点着一排排蜡烛灯,可每道看上去都没有尽头,两边是密密麻麻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