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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把纸条翻过来,“这就是那13个书名。”
甄爱如获至宝:“谢谢。”
“接下来就靠你继续解密了,但是Ai,我希望你不要孤身冒险。如果你相信我,你去什么地方,我陪你。”
甄爱愣住。
枫树街爆炸案后,两人再没提过那天不愉快的争执。而现在他把答案交给她,其实是妥协了,背弃了他一贯谨慎的原则。
言溯道:“我以为,我们是可以说真心话的知己。”
知己?
甄爱心头顿时温暖又安静,点点头:“如果我需要帮忙,一定找你。”
甄爱上楼后,静心回想哥哥送给她的金子小算盘上的字母。真的那个早就销毁,伪造了一个假的放在枫树街银行。但她把算盘珠子正反面对应的字母背得滚瓜烂熟。
她不敢写出来,只能在脑海里想。13本书名替换后变成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字母,重新组合洗牌。
哥哥留下的第二层密码是——夏至,silverland,以及艾米丽勃朗特的一首诗。
甄爱烧掉纸条,灰烬冲进下水道,上网查找,silverland是靠近北冰洋的小岛。哥哥的秘密就在那里,她要一个人去吗?
但言溯的话还在耳边:“我们是可以说真心话的知己。”
多么温暖又安心的一个词!
她微微一笑,当然要和他一起去。
甄爱坐在梳妆台前,一丝不苟地编头发。她听伊娃的,在网上搜了漂亮的发型。她虽然平日不装扮,但学习能力强,看一眼就会。缓慢又细致地弄了10多分钟,大功告成。
起身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戴着小花环的瀑布,典雅又温婉。
她不会化妆,只因喜欢唇彩的颜色,涂了一层。她对着镜子,盯着唇上的色彩,忍住了想舔舔的冲动。
言溯马上要来接她。
陪他去医院拆绷带的那天,她多看了路边的Swensens冰淇淋店几眼,彩色的水果,花花绿绿的冰淇淋。
他见了,牵她进去。
他不爱甜食,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安静看她。夏天阳光下,她的脸白皙得几乎透明,欢欢喜喜。
那时,店里播放着林肯公园出道之初的歌somewhereIbelong。
甄爱愣了,她记得哥哥很喜欢。
言溯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伸手过来抚去她嘴角的饼干屑:“下星期纽约有林肯公园演唱会,想去吗?”
甄爱现在想起,唇边似乎还留着他手指微凉的温度,她不禁弯弯唇角,换了鞋子下楼。
夏天到了,阳光从茂盛的树叶间洒落身上,她抬头望着树叶斑驳的天空,又绿又蓝,心情很好。
坐在路边的白色长椅上,一会儿看见了言溯的车,她不自觉微笑开。
白色的车停在她面前,她乖乖坐在路边,冲他安逸地笑。夏风轻拂,裙角飘飘,美得像自此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言溯从后座拉出一只有他那么高的胖嘟嘟的大熊,单手搂住它粗粗的肚皮,两三步踱上人行道,在她面前站定。
甄爱看看那栗色的毛茸茸的熊娃娃,脸上闪过一丝欢喜。
那天他对她说:“每次见面,我送你一份礼物;每次见面,你亲我一下。”从那之后,音乐盒,玻璃球……每次都有惊喜。
她抬头仰望他,黑漆漆的眼睛里阳光闪闪。
他70度弯腰,俯身凑近,嗓音清扬地打招呼:“Hi!”
她怦然心动,抿唇笑:“Hi!”
言溯白T恤浅色长裤,干净清爽,手里变出一朵七色花发夹,轻轻别在她发间。
她睫毛颤颤,垂下眼睛。
“在等谁?”
她摇摇头:“没有等谁。”
他倏然浅笑,眼眸一垂,落在她粉嘟嘟的嘴唇上,问:“嗯,唇彩什么味道?”
她摇头:“不知道……甜味?”
他凑过去,碰一下,“嗯,是的。”
她轻笑着扭头,撞见熊宝宝萌萌的大脑袋,它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珠乖乖看着她。
他每次送她的礼物,她都喜欢。有些已不适合她的年龄,却适合她。就好像,他在一点一点填满她空白的孩童时代和少女幻想。
她欢喜地从他手中抱过比她高比她胖的大熊,手臂环不过来,毛绒绒的柔软又贴心,盈满她的胸怀。
她太喜欢了,不住地蹭大熊的脑袋,像是找到了伙伴的小熊崽。
甄爱给大熊起名言小溯,言溯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抗议:“如果我不在,你想抱我,就抱他。”
甄爱对它爱不释手,一路和它挤在副驾驶上,听演唱会也要抱进去。她比熊还细,远远一看,像只熊宝宝布偶。
甄爱第一次听演唱会,气氛热烈奔放,粉丝们欢叫跳跃,为台上青春飞扬的摇滚歌手欢呼。她只是纯粹被音乐吸引,每一首歌,她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歌里总有淡淡的迷茫和忧伤,但也总有冲破天际的力量和希望。
甄爱靠在言溯怀里,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很喜欢他们的歌。”
他从后面环着她的腰,“Ai,”他轻声复述全场吟唱的歌词,“你是否感到冰冷无助,满怀希望却最终绝望,请铭记此刻的悲哀与沮丧,终有一天,它会随时光飘远。”
全场的人跟着和声:letitgo!letitgo!放手,让它过去!
甄爱听着耳边他的细语,微笑。
以前的悲哀和沮丧真的会过去。她在唱进灵魂的音乐中瑟瑟发抖。
她紧紧抱着熊娃娃,言溯紧紧抱着她。
演出结束后,甄爱去洗手间,进去前把大熊塞在他怀里,转弯时回头一看,他那样冷静淡然的脸,单手拎着巨大的毛绒熊,还真是可爱。
言溯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侧头看大熊:“你叫言小溯。”
大熊歪着大脑袋不理他。
言溯:“你比Isaac还笨。”
“S.A.!”有人叫他,这声音……
言溯蓦然一愣,回头。
女生鸭舌帽宽T恤迷彩裤,穿着很男孩子气,却掩饰不住清丽脱俗的容貌。只是脸色不太好,眼睛湿润,像受了委屈哭过。
她望一眼几秒前甄爱消失的方向,又看他;
言溯平静道:“女朋友。”
她愣了愣,倏尔淡淡一笑:“看出来了!”
“L.J,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眼睛还红着,却努力笑:“今天。你知道,他们的演唱会我一定会来。我有事找你。”
“什么?”
“你今天忙,改天吧!我知道你的电话和地址。”她余音未落,消失在人群。
言溯淡淡收回目光。
她走了几步,回头张望。
那个白雪娃娃般的女孩飞跑着扑进言溯怀里,熊宝宝都被压瘪了。
女孩穿着白裙,黑发如瀑,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夜深了。言溯把甄爱送上公寓,他看着她开门进去,却没走开,而是静静靠在走廊墙壁上,适才望着她时的温柔笑意一点点收敛。
一路走来,公寓地毯上整齐的凹痕,绿植里摁压和搜索过的痕迹……她的房间里有人。
甄爱抱着大大的熊进屋,开灯,笑意荡然无存。
客厅里立着一排健壮的黑衣男,为首的是二十八九岁的漂亮女人。她不动声色地扫甄爱一眼,显然诧异她的装扮:“你去约会了?”
甄爱不答,漠然:“有什么事,亚当斯小姐?”片刻后纠正,“不,现在应该称呼你范德比尔特太太。”
“都可以。”安妮微微一笑,她是主管甄爱研究进度的负责人,只在有重大事情时出现。
黑衣的特工们沉默寡言,他们早搜索检查整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来排查监听监控追踪仪等设备。
甄爱有这方面的知识和警觉,完全不需要他们帮忙。在她看来,这是变相的监督。
安妮的目光落到甄爱怀里的大熊上。
工作中,她从不提私人的事。她的婚礼上,甄爱是言溯的亲密朋友,冷淡又常常出神;在这里,甄爱是她的下属,一个严谨高效,冷静自持的科研人员。从5年前认识17岁的她到现在,她一直都是素净低调,无欲无求的。
“你喜欢这种东西?”她很难想象平日那个甄爱会有小孩儿心性。
甄爱没回答。
安妮指着窗台,那里放着彩蛋玻璃球音乐盒小手工之类的:“那些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你突然买这些东西,有没有想过安全?”
甄爱微微皱眉:“你有什么事?”
安妮起身,甄爱放下大熊,和她一起走去卧室。
安妮关上门:“Anti-HNT-DL抗病毒血清研制成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甄爱很平静,没有开心或不开心。
安妮笑容收敛:“不过,一个月前枫树街银行的爆炸案,警方发现了一具死相极惨的男尸。我们对外封锁了消息,但CIA内部还是要彻查清楚。甄爱,你擅自把神经毒素带出实验室了?”
甄爱静静抬眸看他,没有半点害怕或慌乱:“我怀疑组织的人找到我了,需要防身。”
安妮清楚她年纪虽小内心却坚韧,软硬不吃,指责无用,索性转移话题问更重要的事:“上面比较好奇,实验室走廊壁上全是自动探测仪,你是怎么把毒素带出来的?”
甄爱缄默。
安妮深思,想起赖安说有次甄爱给小白鼠注射毒素,针管不小心划破了手,她却安然无恙。难道她的身体有奇怪的机制能容纳毒素?
她扬了扬手中的录音笔:“上面要知道你的下一步工作打算,和往常一样,语音记录。”
甄爱遂例行公事地回答:“Anti-HNT-LS研究。”
简短,不多说一个字。
安妮追问:“这个完成之后?”
甄爱顿住,她也不知道。原以为对这两种神经毒素的研究是很漫长的过程,但几千次的高效试验后,突然成功了一半。照这么下去,研究终点指日可待。
那她……心猛然突突地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回归平凡的生活了?
希望很快被安妮打破:“甄爱,我们知道,你的母亲除了发明这两种毒素,还有三项绝密技术,一是克隆人,二是停止人体死亡机理,三是改变人体生物能,也就是超能力。”
甄爱波澜不惊:“不论是克隆人,阻止人死亡,还是让人体拥有超能力,都有很多科学家在尝试,但都无法越过瓶颈。”
安妮似信非信:“可你的母亲是绝世天才,你也是。你……难道没有从她那里……”
甄爱淡定自若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地打断:“亚当斯小姐,在这两方面,我和其他科学家一样束手无策。”
安妮耸耸肩,不信。
“但据我们所知,至少在生物能方面,你母亲掌握多种药物,可以赋予人体像动物一样的力量,如猎豹的腿肌和速度,类猿的臂力,北极熊的咬力,蝙蝠海豚的超声波探测,还有其他动物的夜视力,听力……”
甄爱瞥见她探究的眼神,淡淡一笑:“小姐,我的夜视能力和听力,是从小关黑屋子适应出来的,不是靠吃药。”
“那就是真的有药了?”安妮微笑。
甄爱看她:“可惜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撒谎了。”安妮不深究,转而说,“CIA内部有几个卧底被发现后,灌食了动物类药,出现了动物属性,再也无法过平常人的生活。甄爱,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你也不用试探我。”甄爱表情冰冷,“这种药很少,你不用担心组织会让它流入市场。”
安妮反驳:“你能保证?你确定组织不会在药性试验稳定后,大量制造卖给恐怖组织?”
甄爱微微抿唇,一句话不说。她当然不能保证,她只是希望不要这样。她现在就像鸵鸟,仿佛把脑袋埋进沙子就不用面对。
病毒,实验,药物,胚胎,克隆,细胞,这些冷冰冰的伴随她从小到大的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真的,不想去管这些事。为什么这么沉重的负担全要压在她身上。
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的理由,而以安妮为发言人的那群人深知这一点:“甄爱,发明这一系列泯灭人性的药物的,正是本世纪最邪恶的科学家,也就是你母亲。而你的手上,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甄爱依旧静默,脸却白了。
安妮直奔主题:“我们要求你制作出这些药物的解药。”
甄爱抬眸:“那就首先要做出药物。这样你们和S.P.A.组织有什么不同?”
安妮听出她的讥讽,解释:“当然不同。我们不会把它们用在人体,可S.P.A.的科学家也在研究,并在人身上实验。甄爱,你必须要找出解药。
这是为你父母赎罪。”
一句话让甄爱完全静止。
她要为她父母赎罪……赎一辈子的罪。
她静默地看她,漆黑的眼睛像空空的黑洞,没有一丝光彩,突然一闪而过莫名的狠劲。
安妮这处事游刃有余的行政官竟被她无声的眼睛看得莫名脊背发凉。
一秒又一秒,甄爱最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走出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大大的胖胖的熊宝宝倒在地上,栗色的身体变成了一层皮,鼓鼓的肚子被直线剖开,白白的棉花散得到处都是。它歪着脑袋,黑黑的眼珠几近脱落,却仍懵懂而乖巧地看着甄爱。
她陡然间握紧拳头,愤怒又怨恨,想起言溯搂着它朝自己走来,想起他抱着他们两个听演唱会,想起他说他不在就抱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的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你们拆我的熊?”
没人理他,黑衣人只向她身后的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它是言小溯,它不是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