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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她轻轻唤他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吧嗒吧嗒砸在他的衣领上,晕开一层层墨色的水渍。
他左胸口的风衣和衬衫全让子弹烧破了,防弹背心也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他只是笑笑,那手点了点胸口,声音很轻:“这里,不疼;没有刚才在外面,听见枪响,疼。”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停歇了。薄薄的嘴唇惨白着冲她笑,以示没事。
甄爱的心像是被扯了一道口子,痛得眼泪流的更猛,手枪抵在胸口那么近的距离,就算穿了防弹背心,肋骨也肯定被枪击的力量打断了几根。
不然,他不可能疼得脸都白了。
居然还笑!
外边的热浪一层层地扑过来。
甄爱抹着眼泪:“起火了,把你烧死了怎么办?”
“烧成黑炭还能净化空气。”他居然开起了这么低劣的玩笑,说完,就强撑着,缓缓站了起来。
甄爱看见他咬着下颌一声不吭,可额头上分明疼出了冷汗。她心痛得要命,还要再说什么,King上前拉她:“不想他烧死你就快点儿!”
甄爱被King的枪推着,捂着手上的手臂,三步一回头,眼泪汪汪看着言溯。救火车的声音还没有响起,火越来越大,漫天地跳窜,像一张红帘子。
他脸色白皙,挺拔地立在火幕前,看着她,苍白的唇角带着深情的微笑。
那个眼神在说,Ai,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甄爱很快被带到地下一层的保险库,一路畅通无阻,各种密码门King都打开了。甄爱已经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背后定有S.P.A在支撑。目标,或许就是她的保险箱了。她早知道,保险箱里的东西会引他们上钩。
空荡安静的走廊上,甄爱和安珀走在前边,King拿枪跟着。三个人的脚步声很错乱。
走到保险箱前,甄爱话不多说,迅速打开,又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拿里面的东西。
“我来拿!”King担心甄爱捣鬼,恶狠狠地命令。
甄爱慢慢收回手,退后一步。
眼见King探身去拿东西,甄爱突然闪到安珀身后,左手箍住她的脖子,右手的匕首抵住她的喉咙。
安珀像是变了个人,极其镇定,没有尖叫。
King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已来不及。
甄爱眼睛阴森地像黑洞:“别想朝我举枪,你动一下,我就刺穿你妹妹的脖子。”
King的脸上瞬间划过一丝凶狠,像是要把她吃掉才甘心,但他忍住了,真的一动没动。
反倒是安珀,轻晃晃地笑:“没想到你这么警惕,居然在保险箱里放匕首,是我疏忽了。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猜出了我们的关系。”
“是你们做得太明显。”甄爱语调阴冷得像寒冰,哪里还有刚才在外面淡漠的样子。
“你是第一个明目张胆挑战他的人,他居然没有杀一儆百。玩游戏的过程中,他意兴阑珊,并没多大的兴致,却十分在意你的情绪,三番五次看你的表情。”
那种表情是最单纯的开心与宠爱,无关男女。就像甄爱的哥哥,一心一意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她任何大大小小的愿望。
“安珀,你的表情当然是很入戏了,有时疯狂,有时激烈,却偏偏没有害怕。还有,那个男生受伤时,苏琪是帮忙摁伤口去的,你既怕脏了自己的手,又想多看几眼他痛苦的表情……”
突然,“滋”地一声响。很突兀,没有任何后续反应。
安珀一惊,再次摁了一下手中小物件的按钮,又是一声“滋”。
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安珀和King都不可置信。
甄爱很配合地发出一声轻音:“嘶~~~”凑近安珀的耳朵,冷笑,“安排你们来的人没事先告诉你们吗?这种程度的电击棒对我没用。”她把安珀扭了个方向,恶狠狠看着king,“放下枪,东西给我。”
King咬着牙,眼神凶神恶煞。甄爱稍一用力,匕首划破了安珀的皮肤。King愤怒地把枪扔在地上,又把手中一小块金色递给甄爱。
后者一把夺过链子。
就在这一刻,King反手抓住链子一扯,瞬间握住甄爱的手臂,一使劲,她受伤的胳膊像被拆掉一样痛得撕心裂肺。
而和king有眼神交流的安珀也在同一时间掰住甄爱的右手腕狠狠一拧,自己钻出束缚,却把她扭在地板上。
左臂的伤口被扯开,地板上一瞬间全是鲜血,甄爱痛得差点儿晕过去。
安珀跪在她身上,死死压着她的脖子,哼笑一声:“他倒是提醒过我,你的右手没有力量。”
甄爱一怔,复而吃吃笑了起来:“他?呵,他为了抓我,亲自出面安排工作了吗?就凭你们两个,好像,还没有那个能力呢!”
“他不是亲自安排工作,他是亲自来了。”安珀一字一句地说出这话,感觉到甄爱的身体不经意间僵硬了起来,她开心地哈哈大笑,低头凑近甄爱,“他就在那些人质里,你没看出来?”
甄爱的呼吸开始紊乱,他,在上面?那……她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死死抵制着自己不肯去想。
但安珀帮她残酷地挑明:“哎,你刚才那么担心那个叫S.A.的男人,他可都看到了。你说,他会不会杀死他?好遗憾,那个S.A.至少被我哥打断了两根肋骨,都不用较量,直接K.O。哎,真可惜那么一张俊俏的脸。”
甄爱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整个人都静默着,像是沉睡了,仿佛没有听到任何话,没有任何感觉。
安珀还要刺激她,轻轻地笑:“他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呢?”
被压趴在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King捡起枪,走过来,看着甄爱的后脑,想起刚才她指自己时的样子,叹息:“先生要的人,果然很漂亮。”
“不过安珀,别那么多废话!把东西和人都交出去,我们的最后一单就完成了。赶快撤,这女人很重要,中途出什么问题交不了差,都得死。”
说着,他俯身拉甄爱手中的金色链子,甄爱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
很柔,很软,很无力的挣扎。
King冷笑着甩开她,要不是那人交待要活人,他真恨不得把她……刚才手上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儿疼……不是有点儿。
King抬起手腕,赫然一枚蓝色的针眼。
“你给我打了什……”话没说完,手枪掉在地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整个地下保险室回荡,凄惨得像用爪子在人的心上撕扯。
安珀惊愕地扭头,那个平日总是寡言又冷漠的男人此刻完全变了形,像大虫一样缩在地上直打滚。
“乔!”安珀喊着哥哥的真名,飞扑过来,却一下子吓得灰飞魄散。
King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连耳朵都在大量的出血。原来硬朗的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而挨了针孔的那只手瞬间黑化开始腐烂。
King剧痛难忍,连话都说不完整,那么大个人缩成了球,在地上疯狂地滚来滚去,摧肝裂胆般地惨叫,一声一声撕扯着人的神经。
“你干了什么?”安珀怒目回头看甄爱,后者脸色惨白,显然也震惊于king的苦痛折磨。但她的目光很快移开,看向地上的那支枪。她刚要去拿,却飞快地滚进旁边的走廊里。
安珀抽出随身带的枪支,打了一发子弹。刚才,就是她的枪从背后杀了杰克。
安珀刚起身,地上的king伸手抓住她的脚,嘶吼着祈求:“Amber,杀了我!杀了我!”
安珀蹲下来,抱着他血流满面的头,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不,等我杀了那个贱人。等我杀了她,我带你出去,我送你去医院。就算坐牢,我也要把你救活。”
“没用的!啊!”king痛苦得无以复加,狠狠地拿头撞地,“这是组织研究的新型神经毒素,没药可解!还有,你不能杀她。杀了她,boss不会放过你!拿着这个。”
他伸出黑乎乎满是血脓的手,把金链子交到她手里:“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换你一条命。以后,别干了。拿着钱,好好的。”
“不!”安珀握着链子,大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贪玩。是我害的你,是我害的!”
“没有,我不怪你。只希望你最后一次听我的话,不要杀她,保护自己。”King说完,突然惨叫一声,扑上去握住安珀手中的枪,用力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打穿了自己的头颅。
安珀身上溅满了血和脑浆,而她亲爱的哥哥,黑乎乎的像团烂泥,倒在大片的血泊之中。
那个在军队里受过无数历练,被俘时面对各种酷刑都咬紧牙关的男人,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不堪忍受折磨,自杀了。
安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平静静地站起来,提着枪,一步步走向隔壁的走廊。今天,她非要一枪一枪,一刀一刀,折磨死那个害死她哥哥的贱人!
她飞快转过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是无数的密码盒子,白光一片,却没有甄爱的影子。
室内有3条走廊,她移动几步依次查看,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血滴。
她知道,甄爱站在尽头的拐角里。
安珀脱下鞋子,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她可不想和甄爱浪费时间,围着保险箱墙壁转圈圈。只要她无声无息地走去另一端,到时,不论甄爱往哪条路跑,她都可以站在笔直的走廊这边,一枪打断她的腿。
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靠近尽头。
可没人告诉她,甄爱有极其出众的听力。
她看到甄爱影子的瞬间,猛地拉开保险栓摁动扳机。但甄爱早就预测到了她的行为,在她瞄准的那刻,甄爱比她更快地伸手,左手紧紧握住她的枪背,用力一推。
哗啦一声,弹匣落下来,掉进甄爱的右手里。
甄爱一脚踢开安珀,冲进去走廊把弹匣扔进自己的密码箱,“啪”地一声关上门。
转身又迅速去抢地上King的枪。
安珀冲过来,扑住甄爱的腿将她扯倒在地,爬起来,狠狠一拳打在甄爱的腹部,又即刻像豹子一样扑去抓哥哥的枪。
而甄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住安珀的腰用力一甩,把她撞到墙上,反身再去抢枪。安珀再度扑过去,两人同时握住。
安珀面容扭曲,死死握着枪管。甄爱虽然左臂受伤,但抢到了扳机,索性连连开枪,“砰砰砰砰”5连发将枪中的子弹打得干干净净。
对面的保险箱上一个个的小坑,烟雾弥漫。
“你以为我就杀不了你了!”安珀咆哮着,瞬间像发狂的母狮,抓住甄爱右臂的伤口,狠狠一个过肩摔,把她整个儿砸在了密码墙壁上。
甄爱重重摔在地,痛得浑身散架,几度挣扎才勉强坐起来。而安珀疯叫着朝她冲过去,一脚踢下……
但就在这时,响彻天际的连环爆炸声在四处炸开,天地间剧烈动荡,地下室像装在沙漏上的房子,拼命地摇晃。
不出一秒,钢筋做的墙壁跟硬纸板一般碎裂,天塌地陷。
重重的金属墙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砸下来,安珀站着高,一下子被打倒,瞬间被掩埋。
反是甄爱重心低,眼见地下室倒塌,赶紧伏低,沿着门线跑了出去。
言溯望着甄爱消失在大厅,才缓缓挪动一下脚步,吃力地侧过身来。
浓烟滚滚地往天上涌,这座银行位于一栋上世纪的古老建筑里,只有3楼,外层木制石膏结构。照这个速度,不过两分钟,浓烟就会沉降到整个大厅。到时所有人都会开始窒息。
消防车在外面,但很难在短时间内控制火势。
言溯望着漫天的火势和瑟瑟发抖的人质,对Arch道:“放他们出去吧,我留在这儿。那个警卫没有死,你的手上还没有人命。”
Arch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拿枪指着言溯。因为,正如言溯想的,他只关心钱和安全逃离。杀人的确对他没好处。
言溯看他垂下眼眸,知道他在考虑思索,继续道:“你可以一个人带着所有的钱离开。”
Arch一经提醒,立刻看向柜台上的旅行包,命令黑人:“去把钱拿来。”
黑人照做,拎着重重的两三个钱袋过来,递给Arch。后者爱财,弯腰把钱袋往自己脚边拉拢。就在这时,黑人男子突然发力抱住他手中的枪支把他扑倒在地。Arch条件反射地开枪,子弹却一发发打进火场。
剩余的人质全见了生的希望,在一刻间扑上来七手八脚地将Arch制服,卸了他的枪,又找绳子把他捆起来。
直到这一刻,大家脸上才换了怔忡茫然如获大赦的表情,互相拥抱着庆幸痛哭。倒是苏琪十分机敏,很快把地上的枪支捡起来,提醒:“先别哭,赶紧离开。小心那个变态马上就上来了!”
大家听言,再度紧张起来,寻找出路。可此刻的银行大厅已经弥漫在熊熊的大火里。
苏琪带大家去柜台里找纸巾或毛巾,用饮水机接水打湿备用,大家齐心合力把大理石柜台那边的东西清理出来,留出足够空旷隔绝的地方,做了力所能及的自救措施后,忐忑地等待消防车。
苏琪和大家还把日本男人和戴安娜的尸体拖了进来防止被火烧焦,算是给他们的家人留一份尊重。
言溯默默看完,转身离开。
苏琪见了,喊他:“S.A.先生,你去哪里?”
言溯头也不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