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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荷回了家。
晚上吃完晚饭她去了林舒房间跟她说话,向她道歉。
林舒仔细看她,道:“她说什么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冬荷姐你干嘛给我道歉?而且其实就她说那两句,也影响不了我,难不成她在背后传我几句离婚,我还真离婚了不成?不过我看她行事越来越离谱,你心里要有数,好好保护自己和珍珍还有珠珠。”
梁冬荷点头,道:“就是还打算跟你说这件事。”
她说着就把真正的账本拿了出来,递给林舒,看她一边翻着一边就把自己拿账本威胁梁二叔梁二婶还有陈红梅的事说了。
她道:“舒舒,这账本能不能保留在你那里?以他们的习性,我拿这个压住他们,一时应该有效,但日子久了,他们看到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他们只能吃糠咽菜,可我这个本来应该过苦日子,由得他们拿捏买卖的亲生女儿却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心里的不平和怨愤早晚还是会压过害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应该会不停的跑我这里来想把这东西偷走。”
最开始的时候她拿陈红梅的工作压制他们,一开始也很有用,但后来也是压不住了。
他们就因为她是他们的生的,就一定要扒住她,都吃苦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点母爱,但她要是过得好了,他们就会不甘心了。
林舒倒是没想到梁冬荷会做出这一手
她见得多了生在泥潭里的人是怎么痛苦绝望,但你要是想拉她一把,她却还不肯出来,宁愿继续在泥潭里痛苦绝望,她们跟你哭诉,并不是要你帮她挣出来,而是寄希望于你能帮她把导致她痛苦绝望的人改好,抑或者只是需要一些共情安慰。
可是梁冬荷一步一步,却是一直都在主动抗争。
当初嫁错了人,也没有怨天尤人,努力护着孩子,寻找机会挣出来。
可她挣出来之后,心变得坚硬,但也只对高家,只对梁二婶一家行事果断冷酷,对帮助她的胡大娘一家,甚至村民们,都仍然怀着真诚的感情,教育女儿不偏激,从不怨怼。
这些都让林舒感动。
十分感动。
她合起账本,应道:“嗯,没问题的,冬荷姐,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能找我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不管什么事情,总能解决,日子也肯定能越过越好。”
梁冬荷点了点头。
她眼中涌起了泪花,伸手抱了抱林舒,道:“谢谢你舒舒。”
她低声道,“我这一辈子都受你们照拂,小时候受大伯大伯娘的照拂,后来还眼瞎看错了人,自己跳进了泥坑,又靠着进锡才带着孩子们跳出了泥坑,又因为你才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你放心,我要不好好过,怎么对得起大伯大伯娘,还有你们对我,对珍珍珠珠的这些帮助和照顾?”
要不是大伯大伯娘,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卖了。
要不是进锡,她的婚能那么好离?还能把珍珍和珠珠带走?
在这山村里,她离了婚,要不是大伯大伯娘一家护着,不用想,她就能知道自己会过什么日子,被人骚扰,被人指指点点,不用说早晚都会被她亲妈亲兄弟再卖一回,甚至连珍珍珠珠都要给人做牛做马,最后也会被他们给卖了换好处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对着她亲妈那边,心都硬得就不能再硬。
而她更知道,现在自己能体面的生活着,珍珍珠珠能仰起头骄傲地生活着,而她也不必因为住在大伯大伯娘家羞愧和内疚,都是因为纺织品厂。
因为她是纺织品厂厂长。
她发现原来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很好的活着。
所以她只会比以前更加用力的活着,也更加用心机的保护自己现在的一切。
但她更知道,纺织品厂重要,大伯大伯娘大哥进锡他们这些亲人更重要。
不仅是感情上她爱他们,感激他们。
还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在自己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把自己从坑底里□□的,谁又知道将来自己不会再遇到困境,再跌到地底,她的珍珍珠珠不会遇到什么困境?而这些亲人,他们会一直在她身边,他们会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谢谢你舒舒。”
她低声道。
林舒鼻子也有些酸,她伸手拍了拍她,道:“冬荷姐,不要谢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一直相信,老天一定不会辜负努力,好好生活的人。”
说着眼睛却又一片模糊。
她为什么会对孩子的事那么敏感?
因为对大人来说,可以努力,可以靠自己改变处境,可孩子们能靠什么?
他们的命运很多时候都取决于别人的手上
就像当年被抛在雪地里的她,如果没有她阿妈,甚至但凡她阿妈晚看到她片刻,她可能就已经冻死了。
梁进锡回房就看到林舒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
他问她。
林舒揉了揉鼻子,转头看他,带了些撒娇道:“被你二婶给气得,她这些天就一直在村里跟别人说我肯定要跟你离婚,说等着瞧,等我上大学之后跟你聚少离多,肯定就要离了,还说,我爸妈过来就是劝你爸妈让我跟你离婚的。”
他平时话太少,情绪又太不丰富,她有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挑一挑他的情绪说说话。
时间长了,就养成了跟他胡说八道的习惯。
梁进锡的脸一下子黑了,冷声道:“我看她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
林舒看他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嗯”一声,道:“就是太舒坦了,冬荷姐也觉得她是过得太舒坦了。”
她说着就把账本递给了他,把梁冬荷威胁梁二叔梁二婶的事说了,道,“冬荷姐真的不容易,想得也深,我就是想到这些然后莫名其妙有些难受我好像越来越没用了。”
梁进锡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是哭包。
在外面的时候好像开朗得不行,实际上敏感又善良,即使受到伤害只要对方不是恶意就会体谅别人就像对她爸,她受过那么多的伤害,可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怪林肇同,一想到这些,他就心疼得要命。
她这样子,又长得太招人,当初遇到的要不是他,还不知道会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
林舒却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她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我一直都这样?”
他伸手抓住她,道:“明天去林家村,你不用理会那些人,我们就是去一趟就离开。”
林舒侧头看他,大概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轻声嗔道:“我又不是包子,你总好像别人会欺负我一样,谁欺负得了我啊?”
最开始他也不是这样的,就现在好像越来越有点把她当水晶娃娃似的。
且说回林肇同和李慧茹。
林肇同跟李慧茹带着丰丰回了林家村。
三叔祖父看到他十分激动,老泪纵横。
虽然只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林肇同记忆中再上一辈的老人几乎已经全部过世。
就三叔祖父这一辈,也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三叔祖父跟林肇同叙了几句话之后就看向了丰丰,然后又是一阵掉眼泪,道:“那时候知道你被那丫头带走,你太奶奶,大伯祖父还有大伯奶都一下子急得病倒,后来你太奶奶过世的时候,在床上一直叫你的名字,可那丫头就扣着你,死活不肯放人看你现在好好的,我这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林肇同一家跟林大伯祖父之间的事虽然已经发生几个月,但这种事林大伯祖父一家掩还怕掩不住呢,怎么会特意跑去乡下说?
至于老家这边,林肇同平反归来,三叔祖父年纪大了,也没去西州城看他,就让自己儿子儿媳去了一趟西州城,可去一趟也不过就是吃顿饭,也没人跟他们说那些事,所以村子里众人的记忆还仍是停留在以前林大伯祖父和林老太太宣扬的那些上面
也不用宣扬,当初林舒把她大伯祖父和林老太太从城里骗到乡下,结果面都没冒一个,后来林家人一堆人去梁家村要人,结果是硬生生被人用石头,扫帚和板凳给打出了村,再后来老太太临死想见重孙子,林舒不说自己不露面,还扣着丰丰,又把人给骂走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一件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关键是她还只是个养女。
可并没流林家人的血。
三叔祖父说得激动动情,丰丰的脸却是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张口就想骂人,还是林肇同咳了一声,道:“三叔,我们先进屋说话吧,这些事,还是进屋慢慢说比较好。”
“对,对,”
三叔祖父忙道,“快进来,快进来,你们这赶了一路,肯定辛苦了,先进来坐下歇一下,喝口水再说话。”
丰丰恨得不行,简直连门都不愿踏。
李慧茹转头,伸手拉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也就这么一次罢了,怎么样也要给你姐姐正正名,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三叔祖父迎了林肇同一家进门。
坐下之后三老太太给大家上了水,林肇同就道:“三婶不用忙了,就坐下一起说话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公社招待所那边去住,就先过来看看你们。”
“唉,既然过来了怎么不直接在家住?”
三叔祖父忙道,“家里空房间还是有的,让你三婶娘收拾收拾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