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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最怕啥?
怕的就是思想作风问题啊!
在满世界都刷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这些标语的时候,有人竟然把在家把老婆孩子当奴隶,来旧社会那一套,非打即骂,我吃包子你吃糠,比老地主还要狠其实这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这都是常有的现象,但没人提出来没事,有人提出来了,非要给你定性,那就是严重的思想作风问题!
更何况说这话的是梁进锡。
他在部队里是军官不说,就是梁老支书,那也是老党员,大队里做了几十年书记的!
高重平这回脸不红了,是直接变成了土色。
原先那些气啊怨啊情绪啊什么的也全给吓飞了。
想到那后果,身体都抖了起来。
别人说什么他可以不信,可以不怕。
但梁进锡是谁?
别说他现在部队军官的身份,就是以前他在村里的时候,谁又敢得罪他?
这么个浑人他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的。
他下意识看向梁冬荷,就对上她看着自己厌恶痛恨的眼睛,心里又是一抖。
他知道完了。
这婚是不离也必须得离了。
而且别说什么重文的工作,他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就不错了。
他眼睛红着,勉强撑着,抖着声音道:“好,进锡,冬荷,你们既然这样说,虽然我再怎么顾念情分不愿,也只能”
“滚!”
高重平终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抖着腿踉跄了好几次,就跟后面有恶鬼赶似的。
林舒掰着布帘子在里屋全看到了。
她揽着两个小姑娘在前面,目光从梁进锡身上再到高重平那个踉跄而逃的背影,在到梁进锡脸上。
说实话,她都有些被他煞到了
当然,对付高重平这样的人,她也觉得就应该这样!
不过莫名其妙她又想到早上两个人的对话,她说,“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手下的那些兵吗?”
他说,“不是,用拳头。”
她觉得他还能不能好好说话然后她现在发现,他应该跟自己说的是事实。
就自己干的事,他对自己堪称温柔了
高重平走了,堂屋里有片刻的静默。
梁进锡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林舒小姑娘正瞪大了眼睛看他。
看到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雪白的小脸就一下子染上了些粉色,撞到他的目光之后又快速地垂下了眼去明明隔了好一段距离,他竟然还看到她那刷子般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又飞快地抬起眼来,冲他笑了一下。
梁进锡: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这丫头,年纪小小,却真的会招人。
想到这个,想到她书里掉到地上的书签,她又小心翼翼收到抽屉里模样
他莫名有些不爽,木着脸很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林舒没在意梁进锡的冷脸。
因为被她揽在前面的珠珠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一股强烈的情绪就立即从珠珠的身上传到了她的身上,她心中一痛,也根本就顾不上梁进锡他是个什么反应了。
林舒察觉到了珠珠的情绪,伸手一起揽过珍珍,拍了拍她们。
她对这两个小姑娘并不只是简单的同情。
因为她们会让她想到自己。
当年如果她不是被她爸妈捡着,而是去了别人家,把女儿可以用来换取利益,或者女儿只是给儿子铺路的人家,一样不知道要被怎样作践,尤其她还是个养女。
就是现在,她没了父亲庇佑,那些所谓的亲戚不一样想扑过来?
所以她是真的能感觉到她们的痛苦和痛恨。
*****
不过高重平走了,外面的热闹却并没有完。
梁二婶眼睁睁看着高重平走了。
整个人都懵了。
等醒过神来梁二婶就嚎了一嗓子,冲过去拍打梁冬荷,骂道:“你这是疯了吗?不过了,要离婚?”
“你这傻子,你是失心疯了吗?离婚了你带着珍珍和珠珠要怎么过?那高重平再怎么不好,好歹一个月也是有十几块钱工资拿的,你想要日子好过点,掐着这次机会分了家,以后自己把这钱不就成了?”
“你这是疯了才要离婚,你们离了,他一转身就能再娶个黄花大闺女,再生个儿子,日子就能过得红红火火,可你要怎么办?你带着珍珍珠珠可要怎么活?你都不能再生了,再嫁哪里能嫁什么好人家啊?!”
更别说高重平还是拿工资的!
你怕是连个正常男人都嫁不到了!
梁二婶真是越嚎越伤心。
不甘心好好的女婿,女儿怎么就抓不住,离了不就都便宜了别人?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又窝囊又没用光守着个倔脾气的女儿呢?这不像她,分明就跟大伯,大伯家两死侄子一样,这都是把女儿放在大房养给养坏了呀!
而且自己家里也困难,孩子多,也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顿饥一顿的,哪里还能再养得起女儿和两个外孙女,还供她们读书?
就是他们的两个儿媳妇也不能高兴啊!
这会儿先头在外面的梁家二房的人也闻讯都赶了过来。
听说梁冬荷要离婚也都是大惊失色。
梁冬荷先头面对高重平的时候还镇定得很,这会儿听到她妈那一句一句的责骂却是面色发了白,露出愤怒屈辱的神色。
胡大娘早听不下去了,看她还扯着冬荷,伸手就把她拉开,道:“疯了,我看你才是失心疯了!”
“你没看冬荷跟两个闺女都被作践成什么样了?那高重平再有工资,可他心不在冬荷和两个孩子身上,又有什么用?你是怎么当妈的?冬荷受了委屈,你不帮她撑腰也就算了,这时候还要跟着高家人一起挤兑她,说出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
“不能生,不能生怎么了?冬荷是怎么不能生的,还不是她有身子的时候被高家逼着一天十几个钟头,连着好些天的摘棉花,这才累坏了身子的?”
说着也来气了,狠狠地推了梁二婶一把。
梁二婶一个趔趄。
其实只不过推了一把,她之前手上又拽着梁冬荷,这么一推借着力道也能站稳。
但她心里不快活,本来就想撒泼,被胡大娘一推,可不就往地上一坐,拍了大腿道:“撑腰?我咋就没帮她撑腰了,我不是让高家同意分家了吗?只要进锡给他家老三推荐到部队里去,你们分了家,让高重平把工资交到冬荷手上,冬荷把钱攥着,不就成了?离婚,离婚,离婚的日子能好过吗?”
说着又继续嚎道,“我可怜的冬荷啊,你这是着了魔啊,好好的好日子不过,被人蛊惑着要离婚”
梁冬荷气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那边二房的两个儿媳忙上前去扶她们婆婆,大儿媳钱巧珍就跟胡大娘道:“大伯娘,妈这也是心疼小姑,着急的,您多担待些啊。”
胡大娘“呵”了一声。
她担待,她凭什么担待?
要不是冬荷是在她跟前养的,她心疼,这破事她根本就不会管!
林舒手上拉着珍珍和珠珠。
在听到梁二婶在外面的嚎哭,看到梁冬荷眼里流出眼泪时,两小姑娘的手都紧紧攥住了林舒的手,那心痛,无助,悲伤,害怕也都传到了林舒的心中。
那一瞬间,林舒差点眼泪都掉了出来。
不是她的情绪,是珍珍和珠珠的。
她抽出了手抱了抱两小姑娘,缓缓吸了口气,安抚她们道:“放心,你们还有大外婆呢,有你们大外婆和妈妈在,不会有事的。”
拍了拍她们,又道,“你们等等我啊。”
说完就走了出去。
虽然她跟梁二婶和她家儿媳完全不熟,以前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她呼了口气,到了堂屋就上前一手扶了梁二婶,一手扶了钱巧珍,忍着那些负面情绪的冲击,很快了解了她们的心思然后只觉厌恶不已。
明明什么都是出于自己的考虑,怎么还有脸打着关心的旗号,理直气壮地撒泼打滚,去把人往火坑里推呢?
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些人的心真的经不起读。
她放开了她们,道:“梁二婶,钱大嫂,你们别难过了,现在最难过的不是冬荷姐还有珍珍和珠珠吗?我知道乡下离婚的人很少,其实现在城里离婚的挺多的,这思想政治不正确,就是该划清界线的,这两年城里为着这个离婚的不知道多少。”
“你们也别太担心冬荷姐和珍珍还有珠珠会过得不好,她们不是还有‘这么关心’她们的你们吗?冬荷姐有爸妈哥哥嫂子在,珍珍珠珠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在,那肯定是有你们的,就不能少了她们的,有你们的口粮匀出来,那冬荷姐她们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过在高家的啊,至少珍珍和珠珠可以继续上学了啊。”
“这么关心”四个词特意说的格外重。
梁二婶和钱大嫂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实在是,这时候人对口粮这东西太敏感了。
这死丫头,简直是在逼她们许诺啊!
个个都是半饿着肚子,再匀一口口粮出来养活三个,那就是要饿别人的肚子!
还要供两小姑娘读书?
而且就像梁二婶说的,梁冬荷不能生了,那就不容易再嫁到什么好人家,拿到多少彩礼,一般的人家,梁冬荷又是个不好的性子,只要她不肯同意,大伯大伯娘这边就肯定会给她出头至于珍珍和珠珠,还小呢。
梁二婶更不肯起来,更嚎了:“不能离!大嫂,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我们家的日子你是知道的,本来就是饿一顿饱一顿,这她要是回来,三个要吃什么?你们骂的倒是爽快了,等她离了,你能管她们母女三个的吃喝吗?明明进锡推荐那个高家老三去部队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就不肯帮忙,就在后面站着撒气不腰疼!”
梁进锡站在后面侧过脑袋根本就不想看这二婶。
简直恨不得把耳朵塞住!
“我们管。”
一直没出声,面色发黑的梁老爹突然开口,沉声道,“以后冬荷她们母女三个的吃喝,还有珍珍珠珠她们的上学都归我们管。”
就在梁二婶的哭声卡住,二房其他人心里也是一喜之时,梁老爹看向这时候也站在了堂屋里的弟弟梁冬福,道,“老二,当初战乱又饥荒,日子不好过,孩子难养活,你说要把冬荷送人给人做童养媳,你嫂子心善,不舍得,就把她接过来我们养着,一养就是十几年一直到快嫁人你们才接了回去住了你们那里几天,说是侄女其实一直是当着女儿养着的,只不过没过户籍。”
“今儿个话既然说到了这里,今天下午冬荷离婚迁户口,就直接上我们这里了,她们吃喝住房,我们都管。冬荷还是叫你们爸妈,但有一条要说清楚,以后不管是冬荷,还是珍珍和珠珠,她们读书还是结婚的事,你们都不能再插手!”
梁冬福张了张口,这个一辈子沉默老实的男人看了看女儿,长长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样会寒了女儿的心,可家里的情况,养不起更多的孩子是真。
大哥说的这样子安排不管对家里,还是对冬荷她们母女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哥重情,一直看顾他这个弟弟。
可他们也不能老赖着一张脸,一直占着大哥家的便宜,指着人家供吃供喝,有好处拿的时候却又一脚踢开人家,说这孩子是我们的女儿,就该我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