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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又下了很久的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窗台上。
梁烟头发半湿,穿着吊带和长裤,站在阳台门边看了一整夜的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有昏黄的路灯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子,可以看到梁烟站在门边的背影。
她有很好的身材,个子高,又纤瘦。可其实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身体很单薄,单薄到她独自站在那里时,会有种可怜的感觉。
二十九年来,她不知独自看过多少场雨,也不知独自度过多少日日夜夜。她叫梁烟,有时真希望能化作一缕烟,消散在这天地间。从此再也不用等日升日落,也不用再苦苦熬过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她站在阳台门边看了一夜的雨,直到快天亮时,雨水才慢慢停下来。
当看到天蒙蒙亮时,梁烟才忽然感觉到冷。头发仍然是湿润的,她回到房间,用左手插上吹风机,又举起来吹了一会儿。
但是左手举吹风机太辛苦,又因为要举高吹头发,带动到肩膀的肌肉,导致她右肩和手臂也跟着疼。
她吹了两分钟,实在忍受不了右肩的刺痛感,终于还是放下吹风机。
她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忍受着手臂的刺痛感,缓了好久才稍微平复下来。
八点半的时候,屋里座机响了,她刚刚从浴室里洗完脸出来,忙接起电话,“你好,派出所吗?”
她前几天用这部座机打了派出所的电话,问她的手机和钱包的消息,让他们有了消息用这个电话联系她。
对面是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帮她办案的民警,在那头高兴地说:“对。梁小姐,你一会儿过来一趟吧,人抓到了,东西也找回来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梁烟听到好消息,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感激道:“谢谢您许警官,我一会儿就过来。”
“行,你过来直接找我就是。”
挂了电话,梁烟简单涂了点护肤品,从行李箱里取了一件宽松风格的浅蓝色衬衣。
因为她手臂不方便,没办法穿繁琐的裙子,衬衣直接套在吊带外面最方便。
她换好衣服就下楼,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正好碰到林望从茶水间接杯水出来,他看了她一眼,走回沙发上坐下,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继续看信息,随口问了句,“要出门?”
梁烟点了下头,她看着林望,犹豫几秒,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今天不出门?”
以往林望早晨七点就出门了,现在都已经快十点,看他身上还穿着居家衬衫,领扣随意松了两颗,衣袖也很随意地挽在手肘的地方,一点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林望很淡地嗯了声,语气也很平淡,“今天休息。”
梁烟“哦”了一声,她看着林望,想到昨晚的事,踌躇片刻,忍不住开口,“林望,昨晚的事,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当初伤害了你是真,但我真的没拿你当顾南程的替身,从来没有。”
林望沉默了会儿,过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无所谓,都过去了。”
他说完,没再开口,用手机回了一封工作邮件。
梁烟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林望没有要再搭理她的意思,忽然间感到有一些尴尬和局促。她不好再待在那里,从沙发背后绕过去,到玄关去换鞋。
因为一只手不方便,她蹲在玄关那里,换鞋也费了半天劲儿。等到换好站起身,她回过头,看到林望仍在用手机处理工作,她想打声招呼,又怕打扰到他,索性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门。
林望买的这个房子所在的小区很大,梁烟第一次单独出门,应该要庆幸这个小区的路牌写得很清楚,否则以梁烟路盲的程度,估计半天也走不出小区。
她顺着路旁的路标一路往外走,终于在五分钟后走到了小区门口。
她站在路旁等车,可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周末,还是因为住在这边的人进出都自己有车,以至于她在路旁等了有五分钟,一辆出租车也没看到。
就在她准备再往前走一段路去打车的时候,远远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开过来。
她认出那是林望的车,这些年过去,他仍然钟爱黑色。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来,林望在里面按了下喇叭,是示意她上车的意思。
她稍微犹豫了下,也没矫情,下了台阶,径直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她低头沉默地系安全带,没话找话地说:“这里好像不太好打车。”
林望很淡地嗯了声,等梁烟将安全带系好,将车子重新驶上路。
过一会儿,淡声问她:“去哪?”
梁烟想了下,说:“去派出所。”
她侧过脸看林望,又认真道:“不过如果你忙,把我放在好打车的地方,我自己打车过去也行。”
林望没回答她这句,只是问:“去派出所做什么?”
梁烟道:“我的手机和钱包前几天在机场外面丢了,他们刚打电话说找到了,叫我过去认领。”
林望在听见梁烟的话后,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他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了梁烟一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梁烟,你的脑子呢?你以前不是很聪明吗?机场外面那么几个大字小心扒手,你看不见?”
他实在被梁烟气到,没控制好自己的语气。
梁烟定定地看着他,她很想说,她怎么会聪明呢。她如果聪明,她的人生不会是这样。
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头扭向窗外,把车窗降下来,由着窗外的风将她吹得清醒些,淡淡道:“我不知道叙州这样乱。”
“所以你没事跑到这么乱的地方来做什么?你来之前不知道查下民情吗?这里属于高速发展期,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梁烟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被风吹疼了眼睛。她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叙州派出所在市中心的城南街道,到了以后,梁烟解开安全带下车,她弯下身,站在车窗外对林望说:“谢谢你送我来,你去忙吧,等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林望告诉自己不要管她,可是在梁烟早晨独自出门后,他还是不放心开了车出来。现在她让他走,他就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可当他抬头看到她额头的伤口,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时,心底某个地方还是觉得隐隐作痛。他觉得烦躁,从扶手箱拿了烟盒,忍下烦躁的情绪说:“两分钟,快点,这里不让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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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烟匆匆去派出所取了东西,钱包里的现金已经被用光了,警察让她确定金额,后期可以起诉,她怕林望在外面等久,匆匆留了个电话,和警察道了谢,就离开了。
梁烟回到车上时,林望一支烟还没抽完,他奇怪地看了梁烟一眼,“你用飞的?”
梁烟看着他,“不是你说两分钟吗?”
“……”林望静默地看着梁烟,想说点什么,话到喉咙口又忽然开不了口,最后索性什么也没说。他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将车重新发动上路。
两边车窗都开着,但车里仍然有散不尽的烟味,梁烟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我记得你以前不爱抽烟。”
林望淡声道:“你也知道说是以前。”
梁烟不说话了。
她和林望之间不能提以前,提起来就是满地伤痛,谁也释怀不了。
林望将车开到市人民医院,梁烟往窗外看了一眼,不解地回头看向林望。
林望没什么表情,一边停车一边淡声道:“去看看你的伤口,昨晚淋了水,别发炎了。”
梁烟昨晚自己忍不了去洗澡,身上伤口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水。她也怕破相,难得温顺地跟着林望下车,往医院里走。
要庆幸林望带她来了医院,将额头纱布解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有点发炎,伤口边缘一圈都泛红了,医生看到不由得直皱眉,“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碰水吗?这么漂亮一张脸,要是留下疤痕多可惜。”
梁烟看到伤口也很后悔,她问医生,“我之后小心点,应该不会留疤吧?”
“那可说不定,你看现在都发炎了,到时候真留了疤我也没办法。”医生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摇头,“长得这么漂亮,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梁烟在那瞬间忽然很想哭。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望。
林望坐在旁边,目光也落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梁烟见林望在看她额头伤口,她收起了心里的难过,很勉强地笑了下,“是不是很丑?”
林望的目光落回梁烟脸上,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会感到心疼。他摇了下头,很淡地说:“一条小伤口而已。”
“如果留疤会很丑。”
“不会。”林望说,他看着梁烟的眼睛,其实想说,就算留疤,她仍然很漂亮。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安慰她,“现在科技很发达,市面上也有很多有效的祛疤膏。”
“有吗?”梁烟问。
林望“嗯”了一声。
*****
梁烟在医院把额头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医生再三叮嘱不要碰到水,要不然伤口会一直发炎好不了。
梁烟上过一次当,再也不敢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回去以后安分很多,洗脸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可最大的问题是她仍然要洗头洗澡,洗头尚且好说,大不了去外面洗,可是洗澡她一条胳膊动不了,左手要腾出来抹浴液擦身体,花洒就势必要挂在墙上。
可她已经试过,花洒挂在墙上,脸上势必要多多少少沾到水。
她真的很怕留疤,她现在年纪不小,也就一张脸还能看,如果真的留下一条疤痕,她不至于太伤心,但照镜子的时候多多少少会难过。
她想到办法,去厨房找了一卷保鲜膜,她打算剪几张保鲜膜贴到纱布外面防水。
林望从楼上下来,去厨房隔壁的茶水室冲咖啡的时候,就看到梁烟在厨房里捣腾。
她挂着一只胳膊,只有左手能活动,剪两张保鲜膜都半天没剪下来。
林望盯着她看一会儿,见她笨拙地用左手跟面前那卷保鲜膜做了半天斗争,实在看不下眼,走进去,“你在做什么?”
梁烟抬头看到林望,像看到救兵,“你来得正好,快帮帮我。”
她把保鲜膜和剪刀都拿给林望,说:“你帮我剪几张保鲜膜下来,贴到我纱布外面。”她指指额头。
林望不解地皱眉,“贴这个做什么?”
梁烟解释道:“我要洗澡,但是水会碰到伤口,贴几层保鲜膜防水。”
林望皱着眉,沉默地盯着梁烟看了好久,最后没忍住问了句,“你非要洗澡吗?”
梁烟道:“我三天没洗了,你闻不到我身上有味道吗?”
林望看了她一眼。
梁烟不自觉地舔了下唇,她看着林望,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要不然,你帮我洗?”
林望怀疑自己听错,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眼神深邃地盯住梁烟。
梁烟被他的眼神逼退,收回目光说:“你当我开玩笑。”
她拿回林望手中的剪刀和保鲜膜,低下头,又继续剪。
林望深深看她很久,嘲讽的语气,“梁烟,你还没玩够吗?”
梁烟愣了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林望。
林望看着她,神色冷淡,讲出来的话却冰冷又残忍,“你不会以为我一直在等你吧?梁烟,你觉得我会蠢到在你身上栽两次跟头吗?”
梁烟静静看着他,静静地说:“我没有这样想,我知道你不会等我。”
林望疏离陌生地看她一眼,点下头,转身离开了。
梁烟站在那里,看着林望的背影。
她其实很习惯看别人的背影,也知道即使是林望也不会等她。所以她并没有很难过,她转过头,继续剪那卷保鲜膜。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洗澡的。
她喜欢自己干净一点,身上香香的时候,她会多喜欢自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