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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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这两日有些焦心,皇上醒来后谁都没见,偏偏见了魏悯。

皇上见魏悯做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二日皇上病情更严重了,她从近身伺候皇上的小侍嘴里听说隐隐有中风的迹象。

皇上中风,口齿不清行动不便,自然是没办法再上朝,这时候自然是她这个太女监国。

这本该是好事,可气就气在,母皇清醒时,召见了老八几次。

蒋梧雍这就坐不住,等蒋梧阙走了之后,急吼吼的跑到殿内,本想打探打探母皇跟老八说了什么,没成想却落了顿数落。

蒋梧雍心里不安,怕母皇这个时候脑子一糊涂,直接将她这个太女废了。

左相听完蒋梧雍的忧虑后,皱眉道:“你是大蒋太女,无过无错,皇上怎么会废了你?”

蒋梧雍一时嘴快,说道:“姨母您是不知道,母皇她可能是中风,到时候老八使点手段,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说孤因为南疆的事情,已经失去圣心了。”

左相别的没听清,就听见中风两个字。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拳头捶着掌心在屋里走了几圈,极力压住脸上的激动之色,说道:“殿下,既然如此,您怕个什么?”

“您可是太女,皇上一旦……您可就能名正言顺的监国了。”

“母皇这两日总是召见老八,还不让旁人留下来听,谁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蒋梧雍心里不安,“万一到时候监国之人是蒋梧阙,那孤这个太女,可就真是个笑话了。”

左相沉思片刻,说道:“皇上没吐口殿下就不会安心。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做两手的打算。”

皇上不是有中风的迹象么,那不如就让她真的中风。

如若皇上在行宫出事,那这次回去,大蒋可就要变天了。

左相在蒋梧雍走后,派人联络士族大臣,共同商量此事。

之后几天皇上病情越发严重,已经好几日不曾召见任何人,包括太女。行宫由禁军严格把守,每日能伺候在她身侧的,不是殿中省就是奉御。

蒋梧雍见不到皇上,摸不清行宫内的情况,始终不安。

左相深知太女心性,怕她稳不住,就递了个折子,请求面圣。

这种折子递进行宫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消息,皇上如何没人知道,只有殿中省出来传话,说皇上不见大臣。

左相心里狐疑,决定联合众臣要求面圣。

许是巧了,众臣在去行宫大殿的路上,碰到八殿下和她夫郎封禹,随后魏悯也像商量好似得来了。

“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左相笑着,“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吧。”

众人来到行宫大殿里,左相上前一步说道:“臣等请求见皇上一面,烦劳殿中省通报一声。”

殿中省态度不卑不亢,说道:“皇上身体有恙不见众臣,请回吧。”

左相不愿放弃,“臣等实在担心皇上,殿中省还是进去禀报一声吧。”

蒋梧阙闻言看向左相,皱眉道:“殿中省不是说了么,母皇不见众臣,左相何苦为难殿中省。”

“臣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榕抻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病重,应有太女监国,微臣身为左相,应当提醒皇上此事。”

蒋梧阙道:“皇上此时病重,左相所言之事,不如等皇上清醒后再说。”

“等?监国这么大的事情,八殿下等的起,天下百姓可等不起。”左相目光从蒋梧阙和殿中省身上扫过,犹豫着说道:“臣等不过是想见见陛下,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这让臣不得不怀疑,皇上并非病重,而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

“皇上身体有恙的消息不过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我们见不到皇上,谁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

左相看了眼蒋梧阙妻夫两人,又看向魏悯,问道:“三位今天前来也是为了见皇上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殿中省一说皇上身体有恙,你们就不坚持进去了呢?皇上不见众臣的消息,不早就传出去了吗?你们明知道见不到皇上,为何今天还特意来此?”

左相越说语气越咄咄逼人,见蒋梧阙不屑的嗤笑,这才沉下脸,“八殿下,皇上病重前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您。您今天的反应,让微臣不得不揣测,您是不是趁此机会,对皇上做了什么?”

蒋梧阙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问道:“按照左相话里的意思,母皇是被我和魏大人连同殿中省一起软禁了?”

“臣只是猜测。”左相像是笃定了什么,说道:“除非臣能亲眼见到陛下。”

殿中省依旧是那句话,皇上不见众臣。

蒋梧阙看向一旁的蒋梧雍,说道:“那左相为何不怀疑太女?母皇病重前也没少见她。”

蒋梧雍被她点名就是一怒,“孤与你一样吗?孤是太女,怎会对母皇不利?”

“孤倒是觉得左相刚才的那番话倒是有理,你有没有对母皇做什么,等孤见到母皇以后,再做判决。”蒋梧雍扬声道:“来人,将八殿下蒋梧阙、魏悯和殿中省先拿下。”

皇上不见外人,想必是中风无疑。蒋梧雍和左相正是利用这一点,想趁着蒋锟钧中风口齿不清时,将谋害控制皇上的罪名安在八殿下和魏悯的身上。

这时候能发号施令的人是蒋梧雍这个太女,她们正好借此时机除掉一直碍眼的两人。

太女一声令下,有身着甲胄的侍卫从殿外冲进来。

封禹本来安静的站在蒋梧阙轮椅旁,听见太女喊人也没什么表情,但等抬眸看见如潮.水般朝从殿外涌进来的是什么侍卫之后,手下意识的摸到腰侧挂着的软鞭子,上前一步,护在蒋梧阙面前。

来的,是禁军。

殿内所有的大臣,脸色多多少少的都变了。

蒋梧阙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神色无奈的笑,一抬手就将人攥着胳膊扯到了身后,低声道:“没事儿。”

今天行宫发生的一切,大致都在蒋梧阙的预料之内,这些她也都告诉了封禹,可她这个傻夫郎,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还是挡在她身前。

封禹抿唇,看了眼肚子,小声对她道:“我有分寸。”

蒋梧阙手都不敢松,看着他显怀的肚子,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有分寸秋猎就不该跟着我过来。”

计划的再好,可刀剑无眼,若是有万一呢?

封禹见蒋梧阙是真怕他磕着碰着,这才依依不舍的收起软鞭。

左相在看清来的人不是普通侍卫,而是禁军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忙抬手拉了拉太女,冲她摇了摇头。

太女此时正沉浸在能收拾魏悯和蒋梧阙的畅快中,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她们一切都是按着计划来的,能有什么差错?

左相心里隐隐不安,蒋梧雍喊进来的本该是普通侍卫,为何会变成她们的底牌,禁军的一个分队?

榕抻沉着脸大步走向禁军统领,压低火气,咬牙问她,“谁许你进来的?”

禁军分队统领也是一脸纳闷,“不是太女传信,今日让我等守在行宫殿外,一旦她下令,就冲进来吗?”

蒋梧雍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满眼的茫然惶恐,“孤、孤没传信啊?”

她再蠢,也知道能调动禁军的只有皇上一人,哪怕她是太女,也没这个权力。

左相闻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头脑眩晕,身子晃了两下,被人扶住这才堪堪站稳,脸色灰白难看。

如今事情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左相权衡利弊,牙一咬,余光阴森的从蒋梧阙和魏悯身上扫过,跟蒋梧雍说道:“先控制住八殿下,然后请皇上退位。”

这可是逼宫啊。

蒋梧雍有些害怕,左相见她事到如今还犹豫不决,便道:“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仅凭您调动禁军这一点,就是重罪!”

蒋梧雍被吓的脸色刷白,声音发颤,犹豫着开口指挥禁军,气音不稳,“来、来人,把她们先抓起来。”

见禁军朝自己走来,蒋梧阙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封禹,说道:“相信我,没事的。”

封禹垂眸看着眼前神色从容不迫的女人,唇角微微向上抿起,听话的站在她身后。

魏悯夫郎不在身边,心格外的稳,脸色淡然到仿佛看不见朝她而来的禁军一样,丝毫不见慌乱。

“你要把她们抓去哪儿?”

带着怒火的威严声音从内殿里传出来,殿中省伸手掀开帘子,众人就看见本该中风卧床不起多日不见大臣的蒋锟钧,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太女看见皇上的那一刻,只觉得寒意顺着脚底板直窜头顶,心瞬间凉了,“母、母皇……”

蒋锟钧脸色阴沉如水,“你还有脸叫朕母皇!”

众臣瞧见皇上出来,立马跪下行礼。

蒋锟钧目光从众人头顶一一扫过,最后停在禁军那边,“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蒋梧雍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孩、孩儿担心您,想进去看看,可老八和殿中省一直拦着,孩儿这才怀疑您是被她们软、软禁了。孩儿这才,这才……母皇,孩儿都是担心您啊。”

蒋梧雍走向太女,抬脚踹在她肩膀上,指着跪在地上的禁军,怒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孩子!朕还没死呢,你就能调动禁军了!”

蒋锟钧气的大口喘气,问被她踹翻在地的蒋梧雍,“除了禁军,朕的药是不是你派人放的?”

蒋梧雍趴在地上眼里茫然,“什么药?母皇说的什么孩儿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锟钧气极反笑,又踢了蒋梧雍一脚,厉声质问:“你不知道?”

蒋锟钧病情未愈,连番激烈波动的情绪让她身影不稳,殿中省忙上前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她垂眸站在蒋梧雍面前,眼底情绪复杂,“左相调动禁军,意图不轨,处以死刑秋后问斩,太女……”蒋锟钧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太女幽禁东宫,等候处置。”

好好的秋猎,如今差点变成逼宫的局面。此事过后皇上自然提不起兴趣,早早的带人回去了。

蒋锟钧回来就让人彻查禁军之事,等暗卫将结果递上来之后,又是勃然大怒。

“她们竟把手伸到朕的禁军里!”

蒋锟钧捂胸咳嗽,声音嘶哑,抬手拍桌,“还有太女,枉费朕宠爱她多年。”

这就是她所信赖纵容多年的士族,是她眼里老实孝顺的太女……一个个的,竟要谋她的命。

如若没有这次事情,蒋锟钧怕是到死都不知道禁军并非全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

秋猎之后,朝中局势大变。

皇上一反常态,重用起了寒门出身的官员,士族备受打压。

魏悯回京后,依旧负责调查下药之事。

太女被关在东宫,偌大的宫殿,如今里面伺候的下人却寥寥无几。

时隔许久,魏悯再次踏入东宫的大门,只觉得里面萧条的很。

太女已经知道了下药的事情,如今坐在空荡的殿内,看着门口那人,双拳紧握难掩眼底恨意。

魏悯背对着光,脚底官靴踏着光影走进来,停在蒋梧雍几步远的地方,非但没朝她行礼,反而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袖,说道:“臣之前来过一趟,特意跟殿下说过,那人是臣的命根子,他肚里的孩子,臣同样宝贝,如若有人要动他,下回臣就不会再这么好声好气的过来了……殿下,您可能是忘了这话,但臣却记的。”

蒋梧雍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几步一把揪住魏悯的衣襟,睁眼怒视着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药是你下的,给禁军的信也是你写的吧?”

魏悯扯开蒋梧雍的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臣尚未弱冠就三元及第,模仿您的笔迹,自然不在话下。”

“魏悯!”蒋梧雍抬手要掐她,怒道:“孤要杀了你!这一切都是你和蒋梧阙做的,跟孤有何关系?孤要去告诉母皇,让她杀了你们!”

魏悯一直跟十八锻炼身体,无论是反应能力还是力气,都比只知道享受的太女好上太多。

她一把推开蒋梧雍,抬手理了理自己被抓皱的衣襟,说道:“你大可以去说,反正下药之人,是从你东宫出来的。”

“下药的小侍,是你东宫管事的亲戚,而且他认了。”魏悯看着蒋梧雍,问她,“殿下,这手法觉得熟悉吗?”

太女一怔,猛然想起来当初省试舞弊之事,那时候她就是让魏悯认下罪名,说魏悯她是厨房管事的侄女。

魏悯见蒋梧雍想起来了,这才说道:“陛下让臣来审问殿下,药是不是你下的,臣想不必审了,人是你东宫的,药自然也是你让人下的。”

魏悯一笑,抬手理了理衣襟,双手背在身后,又如同来时一样,悠闲的走了出去,留下屋里想要杀了她却被侍卫拦住的蒋梧雍。

第二日,魏悯将结果呈报上去,说道:“太女说下药之事她完全不知情,口口声声要见陛下。”

蒋锟钧翻看了两眼折子,疲惫的合上,问道:“人是东宫的吗?”

魏悯垂眸,“是。”

蒋锟钧看着面前的奏折,沉默许久后,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三日后,皇上以太女无德无能,又被左相蛊惑为由,废黜太女,贬为庶人,幽禁杏雨巷,其父榕贵君,剥夺贵君封号,打入冷宫。

废黜圣旨下来那天,魏府里,十八正绘声绘色的跟坐在软榻上阿阮和二九讲述秋猎那几日的事情。

魏悯坐在桌旁喝茶,抬眸正好撞见阿阮神色后怕的看着她,不由一笑,走过来抬手覆在他圆挺的肚子上,柔声道:“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