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48章 风雪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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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魏悯在书房看书觉得有些口渴,一提手边的茶壶,里面空空如也。
她见阿阮在耳房洗澡,索性也没叫他,就自己提着茶壶进了灶房。
二九正背对着门坐在矮墩上煎药,热气顶着砂锅盖,发出咕噜噜的响音,浓重的药味随着热气飘出,充斥着整个灶房,熏的二九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
他听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阿阮洗完澡了过来喝药,头都没回,声音瓮声瓮气的说道:“主君您再等一下,药马上就好了。”
魏悯闻言脚步一顿,不由皱起眉头,不是二九生病么,这怎么变成阿阮要吃药了?
魏悯将茶壶往灶台上一放,直接问道:“你主君哪里不舒服需要吃药?”
二九没想到来的人不是阿阮,而是魏悯!顿时吓的一个哆嗦,急忙低下头,紧紧的闭上了嘴。
魏悯站在二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微微发沉,“主君下午去药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晚饭前明明问过阿阮这事的,他那时是跟她摇头“说”没有。
阿阮很少在身体的事情上瞒着自己,魏悯顿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再想想他下午回来时惨白的脸,不由眯起了眼睛。
阿阮真是长本事了,竟敢在这种大事上跟她说谎!
魏悯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二九,说道:“跟我说实话,你这给阿阮煎的什么药?”
二九脸埋在腿上,咬着嘴唇想怎么办,傍晚时主君还跟他叮嘱过不许把这事告诉大人,谁成想,这药还没喝呢,就被大人先发现了……
二九被魏悯看的头皮发麻,手指头抠着鞋面小声说道:“是、是补身体的药。”
二九优点很多,其中有一条魏悯最欣赏,就是他从来不对主子撒谎,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阿阮,他要么不说,要么老实交代,但从来不会去故意编个谎。
正是因为这点,魏悯也没凶他,而是撩起衣摆半蹲下来,跟他视线持平,问道:“主君好好的,为什么要补身体?”
二九脸皱巴成一团,手揪着衣摆,都快被逼哭了,“我、我……”
魏悯见二九态度犹豫,声音不由微微发沉,说道:“药怎么能乱吃?
阿阮和我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身体不舒服这么大的事情,他瞒着我,我待会儿回房会跟他好好说这事。
但你要是瞒着我,那就是对主子不忠,难道二九你想看着我和你主君之间,因为这件事产生间隙?”
二九头顿时摇成拨浪鼓,红着眼眶挣扎道:“二九自然希望您和主君永远都好好的……但、但这事主君不许我说。”
魏悯沉默的看着二九。
二九咬了咬牙,放弃抵抗,抠着鞋面将下午去药铺的事情跟魏悯说了一遍,说完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主君是喜欢孩子,也想自己能生一个。
他背着您吃药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先养好,等您什么时候想要孩子了,不会因为他生不了而难受……主君没有怪您,从他听完大夫的话,回来还给您带份豆脑就知道了……”
二九怕魏悯怪阿阮隐瞒,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主君的好,生怕两人因为这事心里起了疙瘩。
其实这话不用二九说,魏悯也能猜到阿阮是怎么想的。
当初她刚得知阿阮身子不好,这两年不能怀孕的时候,之所以选择不把这话说给他听,就是怕他知道后会多想。
谁知道,在两年之后,他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话。
魏悯不怪阿阮,她甚至有些自责,其实这事她应该提前找个合适的机会说给他听的。
大夫说的是难怀孕,这话估计听在阿阮耳朵里就是不能怀孕了。
魏悯难以想象,阿阮在得知自己不能怀孕,又知道自己妻主不让他怀孕时的心情……
阿阮回来没跟她闹,还带了她喜欢的豆脑,这就是独属于他的温柔贤惠,温柔贤惠到哪怕跟她生气,还记着回来时给她带份爱吃的豆脑。
可阿阮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喜欢把事憋在心里,而不是主动来问她。
以前在黎青的事情上是这样,之后她考中状元时也是如此,还有后来的杨沁悦。
阿阮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不是主动去问,去问魏悯她是不是记得黎青曾经给她送过伞,问她考中状元后是不是就要娶皇子,问她什么时候把杨沁悦送走……
这些事阿阮都是在意的,不然他不会在鹿鸣宴时盯着黎青看,不然他也不会在魏悯入宫时站在门口眼神复杂,也不会在她回来时哭成泪人。
那时候他可能以为他的妻主要打马御街成为驸马了,可即使如此,阿阮还是做好了饭等她回来。
魏悯的阿阮,对她温柔的很,也傻的很,更是小心谨慎的很。
二九见自己说完话后,魏悯沉默不语,心里忐忑极了。
魏悯垂眸,看着地上咕噜噜响个不停的砂锅,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二九,二九顿时挺直腰板屏住呼吸。
魏悯下巴指着砂锅,提醒他,“赶紧把火灭了,药再煮水就没了。”说完想起什么,又道:“怪不得阿阮不让你自己做饭,他怕一不注意,你就能把锅烧个洞。”
二九一听魏悯语气轻松,就知道这事不算个事儿,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顿时腰放松的一弯,声音清脆的说道:“主君只是说,要是我做饭,估计能把十八累死,因为她劈的柴还不够我烧的呢。”
魏悯笑着摇头,觉得阿阮说的还真对。
随后魏悯让二九把阿阮的那份药倒好,她端着离开之前,认真的叮嘱他,“主君身体不好,不能乱吃这些东西,你以后多看着他点,别跟着他犯糊涂。”
二九声音清脆的哎了一声,说记得了。
魏悯回房时,阿阮还没从耳房里出来,她就将药先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桌旁看书。
阿阮从耳房出来时,手里还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魏悯眼睛没从书上离开,只是随手又翻了一页,语气不甚为意的跟他说道:“阿阮,二九把你的药送来了。”
阿阮闻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原本脸上被热气蒸出来的粉色,顿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留下惨白。
魏悯像是没看见他的神色一样,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很是随意的问道:“你下午不是跟我说没事吗,那你这吃的是什么药?”
阿阮双手握着身前的毛巾,抿唇垂眸不语。
魏悯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语气认真的问道:“阿阮,这是什么药?”
魏悯之前跟二九说回房会好好跟阿阮说说这事,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打算改改阿阮有话不问出口的毛病。
阿阮抬头看魏悯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抿了抿唇,走到桌子前,将手中毛巾放下,垂眸抬手道:
——补身体的药。
魏悯见阿阮没瞒着她,这才抬手,将他拉到怀里,侧坐在她腿上,伸手拿过毛巾,给他擦他披散在背后还湿着的头发。
“怎么突然吃这种药了?”魏悯手指梳理着阿阮的长发,语气有些随意。
阿阮身子紧绷,偷偷侧头看了魏悯一眼,又垂眸抿了抿唇,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了亵裤。
妻主生气了。
阿阮最是了解魏悯,因为他不能说话,不能跟她吵,所以妻主从来不对他发火,更不会冲他嚷跟他大声说话,她对他生气时格外的不一样。
她对他越生气,语气越显得随意,随意到阿阮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
阿阮感受着魏悯动作轻柔的给他擦头发,不由红了眼眶,心里的委屈和不安翻滚着,叫嚣着让他把憋着的话问出来。
妻主既然这么问他,肯定是二九都说了,他再藏着掖着也没用,该面对的,怎么都躲不掉。
可这事该生气该委屈的人是他,妻主为什么要不高兴。
阿阮伸手扯了扯魏悯的衣襟,侧着身体面朝她,想起下午大夫的话,眼中不由蒙了一层水雾,视线模糊的抬手“问”她:
——你为什么,不想我有身孕?
这句话的动作阿阮比划的格外缓慢,仿佛胳膊有千斤重一样,光是抬起来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今天去陪二九看大夫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成亲都两年了,还没有怀孕,就让她帮我把了脉。
——大夫说我身子差,不好有孩子,另外还说,可能也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怀孕……
阿阮眼睛都没眨,眼眶里的泪就流了出来,他看着魏悯,眼神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
阿阮咬紧嘴唇,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发抖的身体,艰难的抬手问她:
——你是不是,怕孩子跟我一样不能说话?
阿阮不知道魏悯为什么不想和他生孩子,就自我安慰着妻主是疼他的,她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她的原因。
阿阮不想去问这个原因,就想先偷偷把身体养好,等将来妻主想要了,到时候自己是能生的,而不是个不能生的。
他想着妻主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肯定是要回京的,到时候孩子太小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这是阿阮所能想到的理由中,最适合为魏悯行为开脱的借口了,除了这个,他别的都不敢想。
而现在,他把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话先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怕孩子随我不能说话?
魏悯倒是没想到阿阮会这么想,顿时一愣。
阿阮手都在抖,却坚持着将这句话比划完:
——我不是天生的哑巴。
他这几个动作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一样,稳准狠的插在魏悯的心口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疼的她难以呼吸。
魏悯按下阿阮的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低头在他耳边哑声道歉:“对不起阿阮,对不起。这事怪我,怪我没早早告诉你,这才让你多想。”
“我不是不想和你生孩子,更没怕过孩子不能说话,”魏悯抬手抹掉阿阮的泪,心疼的说道:“只要你生的,无论她如何,我都是爱的,就跟爱你一样。”
阿阮手搂着魏悯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哭,哭的肩膀发颤。
魏悯掌心轻抚他的后背,解释道:“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发烧的那次吗?那回大夫就跟我说你身子亏空的厉害,底子差,如果两年内有孩子,怕是你和孩子都保不住。”
魏悯见阿阮抽噎的动作顿了一瞬,不由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道:“我是那时候就知道了这事,我怕你听了后会多想,这才没说。就想着咱俩还年轻,孩子不那么急着要。”
“这事怪我,怪我没跟你说,这才让你今天听了大夫的话后会乱想。”
魏悯搂着阿阮,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但阿阮,你有事,该先来问我的,而不是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阿阮,我是你妻主,如果你心里有委屈有不解有疑问,连我都不说,那你还说给谁听?让谁给你撑腰?”
魏悯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无奈和叹息,听的阿阮心揪在一起,疼的难受。
以前他能说话时,没人听他说心里话,后来他不能说话了,更是没有人耐着性子看他比划了什么,久而久之,阿阮习惯了有事藏在心里。
尤其是面对魏悯时,这是他的妻主,是他最喜欢最珍惜的人,阿阮怕自己问的太多会惹她烦,怕自己管的太多让她不高兴。
可现在,阿阮觉得妻主说的才是对的,她是自己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自己要是有疑问不跟她说,那还能跟谁说?
阿阮抬手搂住魏悯的脖子,脸蹭到她脖颈处,依赖的埋在里面。
魏悯见阿阮这个举动,就知道他想通了,手掌轻抚他的背,低声说道:“阿阮,咱们先别要孩子好不好?我想让你把身体养的再好些,不然我不放心,我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你有个万一……”
阿阮咬了咬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魏悯一笑,“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我让十八送你回老家好不好?让你抱抱六六。”
阿阮顿时不同意的摇头,青平县和竹城一来一回就要好久,如果妻主不去,他也不回去。
魏悯其实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哪里真舍得他回去,如今见阿阮毫不犹豫的摇头,就知道比起孩子,她这个妻主更重要。
魏悯眼里的笑意因为阿阮的动作陡然一浓,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廓,跟他商量着说道:“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好不好?
如果我多看了谁一眼,你觉得不高兴,也跟我说行不行?
阿阮,在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重要,也没有谁,比你更让我在乎了。”
阿阮不能说话,却格外爱听魏悯说的情话,每次她一说,他都脸红,这次也不例外。
魏悯的话,听的阿阮脸红心跳,心里所有的委屈不解全都没了,只剩下一种想让她“抱”自己,狠狠地“抱”的冲动。
阿阮脸埋在魏悯颈窝里,张嘴轻轻用牙齿叼着她脖子上的肉,鼻子故意呼出热气喷洒在她脖颈上,意图十分明显。
夫郎暗示的这么明显,魏悯哪里有不满足的道理?自然是将人抱回床上,狠狠地“抱”了几回。
而桌子上的药,忙碌的两人自然不会管它,明早倒掉就是了。
事后,阿阮累的昏昏欲睡,魏悯跟他柔声保证,“阿阮,以后我有事,事无巨细都跟你说,绝不再瞒着你分毫。”
这次的事儿,算是让两人都长了教训。夫妻本是一体,有话就要说明白,不然搁在心里成了疙瘩,将来也会影响感情。
阿阮温顺的窝在魏悯怀里,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的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悯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阿阮光.滑的脊背,垂眸若有所思。
阿阮以为她不想要孩子,是怕孩子不能说话。
阿阮之所以会这么想,可见他心底对于自己是个哑巴,还是介意的。
魏悯本以为阿阮不会在意,没曾想他把这事埋的极深。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个误会,阿阮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跟她提起,他介意自己是个哑巴这事。
魏悯想,蒋梧阙之前因为身子弱一直在找神医,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看来她下次寄回京的信中可以问问这事了。
她虽然一点都不介意阿阮不能说话,但如果有可能,魏悯倒是希望能亲耳听到阿阮,声音软糯的在她耳边唤她妻主。
那样的阿阮,一定更勾魂诱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阮:二九这个猪队友→_→
二九:(不服气)我分明是神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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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大家误会阿阮,熬夜加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