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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的强光撕破黑暗,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那个隐藏在黑暗中悉悉索索追着人跑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一只比人还高了不少的巨大的怪东西。
宁鸽心想,这是什么神奇的外星生物?比前面那只巨型蜘蛛还奇怪。
如果硬要说的话,它看起来稍微有点像一只巨型蜗牛。
它全身都是灰白色的,背上背着个和体型尺寸极度不匹配,只有井盖大小的圆圆的蜗牛壳。
它的头高高地立着,头顶上探出两根细细的,大概人的小臂长的触角。
和蜗牛不太一样,触角顶端并没有眼睛。
除了触角外,那颗脑袋上最显眼的,是它巨大的嘴巴。
也不是蜗牛那种嘴巴,嘴巴两边各有一根白色圆弧形的尖刺,一左一右,像象牙一样探出来,刚好组成一个开口的圆形。
它正在时不时动着它的“刺”。
那两根刺都很尖锐,一伸一缩,像开口的镯子一样,时不时尖对尖碰到一起,合拢成一个圈,发出“嗒嗒”的声音。
看来它刚才就是用这对尖刺来攻击人的,尖刺一合,把人戳个对穿。
车厢里的人都被手电筒突然射出的亮光吓了一跳,这只奇怪的大蜗牛却毫无反应。
宁鸽刚才就在想,这一站,系统故意关闭了所有会发光的东西,让车厢陷入彻底的黑暗里,必然是因为摸着黑,怪物更有优势。
果然,它真的是靠听声音到处抓人的。
人类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是眼睛,眼睛不能用了,跟它拼听力,根本拼不过。
既然它要黑,那就不让这里黑。
有很大的可能性,这怪物不是畏光,就是彻底看不见。
结果就像宁鸽想的一样,它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对光线丝毫没有反应。
它是瞎的。
借着手电筒的光,宁鸽看见,裴寒当然就挡在她身前,欧文他们都在旁边,卫决正转过头,对宁鸽比了个赞,笑着用口型说:“胆子真大。”
按亮手电筒是有点冒险,不过成功了。
大蜗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继续跟着声音去追它的猎物。
宁鸽默默地用手电筒的光柱跟着它,给它打出舞台上追光的效果。
正在逃跑的是个年轻男人,手电筒一亮,他能看见了,立刻发现其实大蜗牛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他反应很快,不乱跑了,而是停下来,放慢动作不再弄出声音,小心地缓缓往另一个方向摸。
大蜗牛突然失去了目标,也停了下来,茫然地四下里转了转触角。
原本在黑暗中,全车厢里的人都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大蜗牛摸黑是专业的,不知是靠触角感受空气中的震动还是什么,行动自如。
现在手电筒一亮,它的行动一目了然,它反而变成了车厢里唯一没法用眼睛看见的那个。
形势立刻逆转。
不可知的东西最吓人,大家现在都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也能看见它在哪,在做什么,就不那么害怕了。
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好像小朋友们在围着一个蒙着眼睛的人,玩躲猫猫。
僵持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了变化。
车厢对面有个看着三四十岁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稍微动了一下。
他身上穿的是件工作服,质地不对,一动就发出摩擦的沙啦啦一声轻响。
大蜗牛的触角立刻转了转,掉头朝那边火速扑过去。
那男人看得很清楚,马上剥了惹祸的工作服外套一丢,自己往旁边闪。
然而大蜗牛动作实在太快,转眼就到了他附近,把男人逼到墙角。
男人退无可退,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贴在车厢壁上,一动不动。
大蜗牛的触角转来转去,一颗头往这边探探,又往那边探探,嘴巴上的尖锐的弧形刺一开一合,到处找人。
宁鸽看见,裴寒把手伸进背包里去拿东西。
不过有人动作更快。车厢这一头“咚”地一声响。
大蜗牛猛然回头。
是卫决。
不知他什么时候,捡起了地上别人掉的一只沾血的鞋子,扔向没有人的方向。
大蜗牛听见这边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如获至宝,整只牛都兴奋起来,离开对面的墙角,庞大的身体一伸一缩,飞速朝这边扑了过去。
结果什么都没吃到。
它软塌塌的身体压在鞋子上,对鞋没什么兴趣,探索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怏怏地转了个身,又不动了。
卫决抿着嘴唇弯了弯嘴角,好像耍这只大蜗牛玩,是件挺愉快的事。
他随手救人,让宁鸽对他的警惕心轻了不少。
宁鸽兢兢业业地举着手电筒,继续照着大蜗牛的方向,在心中估计了一下。
从停电到现在,大概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大蜗牛的听觉太灵敏,这么僵持下去,还是很危险。
裴寒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他把手轻轻伸进单肩包里,从里面拿出一把长而尖锐的螺丝刀。
他无声无息地把身上的单肩包递给欧文,自己握着螺丝刀,朝着大蜗牛慢慢走过去。
他刚往前走,卫决就也动了。
卫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尖嘴钳子,好像是从卫衣的大口袋里掏出来的。
他拎着钳子,也往大蜗牛的方向悄悄摸过去。
宁鸽从来不知道有人的动作可以这么轻。他们两个人,像两只动作轻巧的大猫,很耐心,很安静,正用伏击的姿势,从潜伏处出来,慢慢接近猎物。
一点一点地,他们终于摸到大蜗牛旁边。
大蜗牛还完全没有察觉,两只触角像天线一样转来转去。
裴寒的动作更轻更快,先一步来到大蜗牛旁边。
卫决在他身后一步,似乎不太甘心,就在裴寒举起螺丝刀时,突然不再掩饰声音,猛地上前一步,抢到裴寒前面。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完全没看清。
宁鸽听见连续的咔咔两声响,只用一瞬间的功夫,卫决就用尖嘴钳子把大蜗牛的两只触角全部齐根剪掉了。
大蜗牛不会发出声音,只张着嘴巴疯狂地扭动起来。
触角是它探测外界的工具,现在突然被人剪了,慌张无比,弧形的尖刺疯狂开合,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裴寒原本打算用螺丝刀杀死了事,看见卫决利落地抢先把触角剪了,出声说:“它应该听不见了。”
没错。
他这样说话,大蜗牛就像完全听不到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顾张着大嘴,把头转来转去,想去咬偷袭它的人。
长着尖刺的嘴巴本来是个大威胁,可惜它现在又聋又瞎,只能到处乱咬空气,稍微留神一点就能躲开它嘴巴的攻击。
裴寒转了一下手里的螺丝刀,征求大家的意见,“杀了?”
欧文也走过来了,上下打量一遍大蜗牛,“算了,别杀了吧,扔出去就行了,它长得还怪可爱的。”
宁鸽:“……”
这东西嘴上长着一对凶器,杀人不眨眼,他可爱的标准还真是奇怪。
卫决也一直在愉快地欣赏这只大东西,相当赞同地点头,“长得确实挺可爱的,没有触角就更可爱了。就听路人甲的,把它扔到外面,让它从哪来回哪去。”
路人甲.欧文:“……”
卫决把老虎钳放回卫衣前面贯通左右的大口袋里,又从里面抽出一把和裴寒手里那把差不多长的螺丝刀。
宁鸽心想,他这好像小叮当的口袋,里面装的东西还真不少。
卫决说:“稍等,还要再处理一下。”
他攥着螺丝刀,偏头研究了一下大蜗牛的脑袋,找准角度,对着大蜗牛的嘴巴猛地一捅。
一穿而过,手法十分专业。
卫决的位置找得很准,蜗牛危险的嘴巴被他缝起来了,两根尖刺立刻停止了开合。
尖刺现在不能动,倒是不再危险了。
吴老师他们也都过来了,大家一起上前,齐心协力把这大东西往车门那边推。
大蜗牛疯狂地扭动挣扎着,一点都不配合,无奈推它的人多,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
卫决出人不出力,一手抄在口袋里,用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推两下,一边继续上下打量这只蜗牛。
他好奇地伸手捅了捅它的肚子,捏捏它的脖子,又忽然把手伸进蜗牛壳和身体连接的缝隙里,猛地一掀。
竟然把蜗牛壳整个掀掉了。
大蜗牛浑身猛地一抽,痛苦地哆嗦起来。
卫决拎着那只圆圆的蜗牛壳,里外看了看,似乎觉得没什么好玩的,满脸失望,百无聊赖地随手一抛,扔到车门外。
这人刚才剪掉蜗牛触角,可以说是为了自保和救人,用螺丝刀贯穿它的嘴巴,也算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可他现在掀掉蜗牛壳,就纯属手欠,完全没有必要。
他好像还挺高兴。
蜗牛杀人,人杀蜗牛,并没什么,可他这样,感觉多少有点变态。
裴寒和欧文立刻同时看了他一眼。
宁鸽对这个人刚刚放下的警惕心又重新冒出来了。
转眼大蜗牛就被挪到了车门口。
“等等,我的螺丝刀。”卫决说。
他伸手一抽,把螺丝刀从大蜗牛嘴上抽了出来,在蜗牛身上蹭了蹭,揣回口袋里。
“好了。”他说。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提脚猛地一踹,把大蜗牛踹进了车外的黑暗里。
宁鸽看着他:“……”
卫决好奇地偏偏头,问她:“怎么了?否则呢?不踹下去,还先给它办个欢送会?”
蜗牛解决了,吴老师问:“把它扔下去,会不会还有别的蜗牛上来啊?”
裴寒答道:“一般来说,不会。”
宁鸽估量了一下,补充,“再说半小时的时间也快要到了。”
隔壁他们待过的那节车厢也有了进展。
宁鸽就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他们发现这边亮了,也找到了手电筒,不过他们没有裴寒和卫决,没人敢上前处理大蜗牛。
虽然时不时还有减员,有手电筒照着,状况比刚刚稍微好一些。
三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宁鸽看见,隔壁车厢的大蜗牛自己蠕动着下了车。
紧接着,车厢里的顶灯重新亮起来,显示屏跟着亮了,手环也恢复了正常。
列车合上车门,重新启动。
卫决率先走到车厢间的隔门前,宁鸽他们也一起走过去,准备进入下一节车厢。
裴寒忽然出声,问:“你们猜,下一站的站名叫什么?”
欧文纳闷,“这也能猜?”
就听见宁鸽安然回答:“下一站叫平安门。”
她的话音未落,广播里就传来报站名的女声,“本次列车终点站:环城站。下一站:平安门。”
宁鸽和裴寒相视一笑。
欧文纳闷:“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知道站名?站名有规律是吧?”
他开始努力回忆,“前面几站都叫什么来着?第一站叫平安街,第二站叫永宁路,第三站好像叫兴旺里,第四站叫什么来着……”
卫决站在前面,笑出声,“路人甲,叫吉平门。”
宁鸽没在听欧文报站名,她看向显示屏上新的报站走马灯。
那行报站的话后面仍然跟着两个小点,只不过这次是在左边上下排列,正是裴寒写过的盲文数字“二”。
宁鸽和裴寒互看一眼。
倒数很快就要结束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在倒数什么,还是让人焦虑。
报站的广播结束后,立刻传来熟悉的沙沙啦啦的杂音,陆镌的声音终于来了。
“列车停电时没办法广播,希望你们像站名一样,能够平安。”
宁鸽现在确定无疑,陆镌这句话就是对他们说的。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现在地铁刚离站,下一站新的任务还没发布,他现在广播,打算怎么给他们下一站的提示呢?
陆镌继续说话,说的并不是任务提示。
“太慢了。”他说,“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加快速度,要来不及了。”
车厢里其他人一定听得一头雾水,宁鸽他们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定和马上就快清零的倒数有关。
宁鸽心想,他急着让他们去车尾。
卫决也笑道:“这人是谁?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好心的人,是想让我们加快速度快点到车尾吗?”
问题是每次打开隔门的时间都很短,只有几秒钟,宁鸽他们每次只能前进一节车厢。
欧文问:“有没有可能一次走两节?”
裴寒看一眼车厢的长度,再看一眼宁鸽,没有作声。
宁鸽也觉得,需要在隔门打开的几秒钟内,进入下一节车厢,狂奔过整节车厢的距离,再进入下下节车厢,裴寒他们应该可以,宁鸽可能做不到。
“我们试试看吧?说不定行。”宁鸽建议。
裴寒点点头,“你在前面尽可能快跑,我们在后面跟着你。”
正说着,隔门就打开了。
裴寒说:“跑!”
宁鸽撒腿就跑。
裴寒和欧文都在身后跟着她,只有卫决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他本来就站在宁鸽前面,在隔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冲了出去,跑在宁鸽前头。
这节车厢里还剩几个人,完全不明白宁鸽他们在做什么,惊讶地看着他们在车厢里冲刺。
宁鸽顾不上理他们,追在卫决身后,夺命狂奔。
车厢一共只有二十米左右,有卫决在前面领跑,宁鸽跑得还挺快。
竟然真的在隔门还开着的时候,冲到了地方。
但是在过隔门的一瞬间,宁鸽明显地感觉到跑在前面的卫决突然慢了,挡了她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让宁鸽身后的隔门刚好合了起来。
裴寒紧跟着宁鸽,看见隔门要合上,用手一把攥住门沿。
然而这东西力气极大,就连裴寒都扳不动,马上就要夹到手指时,裴寒只得抽回手。
他和欧文都没来得及,宁鸽被隔在了下一节车厢里。
隔着玻璃门,宁鸽看见裴寒一拳砸在玻璃上,然后从单肩包里拿出扳手,对着门猛敲上去。
当然是没有用,他们前面已经试过了。
宁鸽能看出,他着急到有点昏头,否则那么理性的人,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裴寒又踹又砸,把门弄得哐哐响,无奈那扇门坚固无比,毫无反应。
他镇定下来,沿着门框仔细一点点检查,似乎在找可以把门卸下来的地方,没有找到。
最后他终于隔着玻璃,把手撑在门上,挫败地望着对面的宁鸽。
宁鸽隔着玻璃,对他微笑了一下,很想安抚他,告诉他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等下一站一开门,他就能过来了。
身后的卫决忽然出声,“小鸟,和你的保护神分开了?”
宁鸽转过头看看他。
他仍然在笑着,看上去好像心情很好,和刚刚手欠揭掉蜗牛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天真纯洁的恶意。
他刚刚过隔门后慢的那一步绝对是故意的,刚巧让宁鸽过了隔门,却把裴寒和欧文留在上一节车厢里。
不知他刚才是跑到门口,忽然兴之所至,来了这么一出,还是处心积虑,从起跑时起就特意挡在宁鸽前面,打算这么干。
如果是算计好的,那他对时间的估算和掌握精准到吓人。
按他的说法,他也是从前往后走,也已经过了这么多次隔门,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宁鸽没有动,就站在隔门前,裴寒也没有动,和她隔着中间的门,站在一起。
卫决啧了一声,“离得再近,他也没办法过来帮你啊,这是在寻求毫无用处的心理安慰吗?”
宁鸽没理他,靠在门上不出声。
车厢广播报站,列车开始刹车,渐渐停下,平安门站到了。
这是进入这个副本以来第一个身边没有裴寒的车站。